见他没有回答, 祁遇詹权当是默认了,他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盏灯,随着他的靠近, 床上的人的身形漏了出来。
时未卿背对着床外躺着, 枕头不见踪影, 他的头贴着床,下颌抵着胸口蜷缩成了一团,脊背不止地发颤。
听着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时未卿睁开双眼,烛火明亮照不进他暗沉的眼底,他眼眸中翻涌明灭,默声将受伤的手藏进了袖中。
将托盘放下,祁遇詹在床边坐下,没有漏掉他的动作,低声问:“不想处理伤口?伤口不能不处理, 若是入了外邪, 染了病你又该难受了。”
上次感染风寒, 昏迷时他感受得到祁遇詹的悉心照料, 想起这些,时未卿手藏得更深了, “处理完你就走?”
祁遇詹看得出他对处理伤口有抵触,“包扎完我就离开。”
他倾身靠近时未卿,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枕头后, 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想起这是他用过的枕头, 祁遇詹神色若有所思。
他手中动作却没停,顺着衣袍一找一个准, 时未卿再怎么藏也无用。
祁遇詹看着掌心中乖顺任由处理伤口的手,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伤口越清理越干净,就如同保护壳越来越薄,时未卿的心慌了。
他紧了紧攥在手中的枕头,心一狠,冷声道:“你不能走,我不会同意放你走,若你走了,我便把你郡王身份暴露出去,你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保平安。”
祁遇詹手微不可察地停了一下,低着头继续包扎伤口,语气不明地问道:“你是在威胁我?”
时未卿蓦地红了眼眶,眼中水汽覆盖了眼底的阴郁偏执,将头向下埋了埋,不愿露出一丝脆弱,他紧紧抿了抿嘴唇,压了压嗓音,声音比刚才更冷道:“对,我在威胁你,我就是这么手段狠毒的哥儿,纵使你百般厌恶,也摆脱不了我,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加快手里动作打完结后,祁遇詹没有将手臂放回去,而是避开伤处握着,另一只手揽住时未卿的腰臀,将人面对面放在了腿上。
环住怀中还在颤抖的身躯,祁遇詹取过湿帕子,轻轻擦掉他脸上的点点血迹,轻笑一声,“你自己听听,哪有威胁人声音还颤抖的,一点威势也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威胁你,把你吓哭了。”
时未卿怔愣,扬起面色苍白的脸,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祁遇詹,似乎不太理解明明剑拔弩张的氛围他怎么会突然笑了。
祁遇詹手托着时未卿的脸颊,拇指划过通红的眼眶,最后停在了孕痣的位置,“你那算什么,我在时宽身上留下满身伤,废了知府一双手,若真要论,岂不是我更手段狠毒凶残。我还要问,你会厌恶我吗?”
时未卿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祁遇詹缓慢摇头,“我怎会厌恶你。”
“那不是刚好,我们两个心狠手辣的恶人正好凑成一对。”祁遇詹收紧手臂,将两人合得严丝合缝,又亲了亲时未卿的眉心,“即便你不威胁,我也不会走。”
时未卿睫毛颤动,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溢出眼眶,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坠在苍白的下颌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他哽咽道:“你怎么才进来?”
“别哭。”祁遇詹捧起时未卿的脸,低头吻着他脸颊的泪,一声声道歉,“是我的错,我来晚了,以为你不想见我,又担心你,想着你睡着了,偷偷进来看看你。”
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时未卿眼角通红,透着一股子委屈,“你在揽花院怎么不抱我?”
祁遇詹耐心解释:“刚才是因为时宽还在一旁看着,我们就要去时府,若他发现你养了一个面首,时大人恐怕会找你麻烦。”
闻言,时未卿眼中已经消散的躁戾之气又重新凝聚,“父亲有何惧,他找得麻烦还少吗,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将你藏着掖着。”
“我知道,但现在我们保命要紧,这件事完了之后,你想怎么宣扬就怎么宣扬,好不好?嗯?”怀里的人已经不再颤抖,祁遇詹不想他刚刚哄好的人,再想着时仁杰变回刚才的样子,拿起时未卿受伤的那只手,避开伤口放到唇边轻轻吻一下,低声问道:“疼不疼?”
时未卿点头,又摇摇头,“不疼。”
祁遇詹握着沁凉的指尖,低头吹了吹伤口,“疼了我给你吹一吹,以后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时未卿静了静,撇开头将手举到祁遇詹嘴边,红着耳根道:“疼。”
祁遇詹执着手举到唇边,看着眼前的手掌,突然想起时未卿在书中自刎的那道颈伤,那时他死得那么决然惨烈,鲜血染的衣袍猩红,不知心里该有多恨多不甘,脖颈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该有多疼。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划过完好无损的细白玉颈,嗓音放得极轻,似乎怕惊到什么,“我给未卿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祁遇詹低沉的嗓音富有磁性,时未卿觉得其中莫名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撩人,骤然波动了他的心弦。
时未卿转回头另一只手主动环住眼前的肩颈,“那你多吹一吹。”
越了解时未卿,祁遇詹只觉得越心疼,他不想他手段激进,再落得书中那样的惨烈。
今晚的事情他能察觉到,时未卿发病的源头才是真正压着他的执念,若要避开原来的结局,必须要尽快查清这件事,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他想要什么,在筹划什么。
祁遇詹目光寸寸扫过时未卿的脸,最后停在了他的双眼,他眼眸黑沉,里面藏着泪水也冲刷不掉半分的阴郁和偏执。
他道:“我答应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要知府的命,我会为你取来。身体的折磨不算,死了反倒给了他痛快,攻心为上,知府这样的贪官污吏,我会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一点点消失。”
听着这样的话,时未卿突然哑了声音,从没有人会什么也不图地愿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万千的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他震荡的心绪,红着眼眶扬起头,献祭般虔诚地奉上了一个轻轻的吻,低低地答了一声:“好,我等着……”
他内心狂躁暴戾一点点消散,祁遇詹抚平了他的胆怯和不安,他真的不在意他丑陋血腥、失控不堪,甚至愿意陪他一起使用毒辣的手段,在这一刻他内心的执念都被抛开,只装得下眼前之人。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时未卿的主动,祁遇詹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声音低哑地道:“再亲一下。”
时未卿再没有任何迟疑和顾忌,又一次主动亲了上去,还学着祁遇詹之前的吻探出了柔软的舌。
祁遇詹眼瞳漆黑深如寒潭,在时未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时,再也忍不住带着极强的侵略气息,强势地吻了回去。
低低的喘息声没响多久,祁遇詹抬头一手揽紧呼吸急促的时未卿,拇指揉着他比胭脂还红的唇瓣,道:“要用鼻子呼吸,用嘴会不能呼吸。”
时未卿脸颊微红,目光却没有丝毫回避,黑眸紧紧盯着祁遇詹的薄唇,一边扬头靠近一边小声道,“我还要试一试。”
“好。”
祁遇詹眸光一闪,答应的痛快,却双手环着时未卿不盈一握的腰肢没有低头,反而直起了脖颈。
时未卿无法,只得攀着他的肩起身跪在床上,阖着双目颤抖长睫,自己将唇送了上去。
他无意中睁开眼睛,见祁遇詹深邃的眼眸盯着他看,唰地又闭上了双眼,而后又难为情地道:“你闭眼。”
祁遇詹没回答,倒是静静地阖上了双目,时未卿探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触碰着他的唇,本以为会得到回应,没想到一点反应也没有。
又碰了一几下,还是没有反应,时未卿看出了祁遇詹的故意,耳朵红的滴血,贴着他的唇央求,“你动一动。”
祁遇詹不为所动,薄唇轻启,声音模糊道:“你自己要试,就要试完,不要撒娇。”
时未卿退回身,面带红晕地看着祁遇詹,“那我不试了,你教我。”
祁遇詹如同一只发现猎物的野兽,目光紧紧盯着时未卿,宽大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腰肢,意味不明地问:“确定要我教?”
察觉到了某种威险的气息,时未卿双臂祁遇詹的肩颈,慢慢后退,“还是不必了。”
祁遇詹欺身上前,手掌顺着腰肢游走到背后,微一用力,将人又无一丝缝隙地贴回了自己怀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时未卿,话说出来是收不回去的。”
他手托着时未卿大腿,将他直立抱了起来,俯身轻轻放到床上,倾轧下|身吻住他水润的红唇,两人鼻息交错,低喘和暧昧唇舌交缠声响在床内狭小空间,时未卿呜咽,双手手指收力攥紧了他肩上的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