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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我知道你不是依靠他人的菟丝花, 你有你的骄傲和坚持,我也不会说什么全部都交给我解决的话,若真那样说就是对你的折|辱, 但现在我是你的护卫头领, 护你周全是我的分内之事。”

祁遇詹话停了一下, 抬起了一只手,继续继续道:“所以,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好不好?”

时未卿怔住,他正做准备着软磨硬泡让祁遇詹消气,没想到听到了这番让他沦陷更深的话。

他松开手臂站了回去,低头看着身侧的手掌,一点一点伸出,动作缓慢到了好似眼前的情形是他想象的假象,让他不敢相信。

祁遇詹耐心地等着, 没有任何催促。

再慢也有到达的时候, 当时未卿将手放到温热宽厚的掌心时, 心底蓦地翻涌, 似乎有什么东西撼动了一下。

“好,我允许了。”

他哑着嗓音, 再抬头时赤红的双眸底部溢出了一层浅薄的湿意。

祁遇詹握紧手,一把人扯到了怀里,霎时两人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摸着时未卿精致的眉眼,这双眼底还残留着阴郁戾气, 声音低沉:“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知道吗?”

“我时未卿从不反悔。”伏在宽阔的胸膛, 这个姿势如同给了时未卿一个讯号,心慢慢落下,他盯着祁遇詹的脸问道:“你不生气了吧?”

祁遇詹紧紧揽着不盈一握的腰肢,没有一丝松手的痕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若是还在气着呢。”

时未卿略一思索,双臂又环回了他的脖颈,要踮脚时没想到被抱得太紧,竟纹丝未动,他睨着祁遇詹道:“你手松一松。”

祁遇詹闻言,依照时未卿的意思卸了几分力,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抬正了头。

见此,时未卿语气带了几分羞恼:“祁遇詹,你是故意的吗?”

“我是那种人吗。“祁遇詹看了他一眼,竟意外地冷漠着不为所动,视线往下一扫,语气凉凉地道:“脚再踮高一点就能够到我了。”

时未卿动作一顿,看着祁遇詹这个流氓无赖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再恼他,反而听话地脚上用力试了一下,这个高度确实刚刚好,他攀着祁遇詹的脖颈,在他的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这个姿势太费力,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坚持不住了,脚刚要落回去,没想到腰两侧一紧,他的腰被两只大手稳稳握住提了起来。

手臂松松挂在祁遇詹身上,时未卿看着面前侧过去的脸,这么显而易见的意思,他怎么看不出来,没有犹豫,便将唇贴了过去。

祁遇詹又把另一边脸转了过去,同样得到了一个带着馨香的吻,他这才将时未卿放开,低头在他眉心回了一个吻,道:“好了,我的气消了,你的气消了吗?”

时未卿摸着眉心,抬眼看回去,露出只有绵绵情意的眼眸,不见一丝阴郁和戾气,回道:“自然也消了。”

祁遇詹勾起嘴唇,道:“那就好。”

时未卿也弯起了嘴唇,垂眸将手送到祁遇詹垂在身侧的掌心里,他想这人果然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祁遇詹收紧了手,越过时未卿的肩看向房内,他视线扫过黑漆木盘后顿了一下,不知为何榻边附近只有矮桌未沾染一滴鲜血,好似被刻意避开了一般。

他不着痕迹将视线从房内榻边那摊血迹上收回来,正想说他去前院唤侍从来收拾一下,刚有这个想法便见了远处正在靠近的侍从。

带头的侍从走到近前行礼道:“肖姓客人让我与主子和张头领说一声,前院的事交给他便可,准备妥当后会叫人来通知,请主子和张头领无需操心。”

肖掌柜陪着时未卿在门口,自然也看见了房内地上的血,担心时未卿被影响到,特意揽下了前院的善后和准备事宜,只为让祁遇詹多些时间安抚他家主子。

体会到了肖掌柜的细心和好意,祁遇詹自然不会辜负,拉着时未卿避在回廊等了一会儿,待几个侍从收拾完之后,便回了正房。

侍从们守在门口,在两人身后轻轻关上了门。

房内血腥气已散,即便未完全散干净也被馥郁香气压了下去。

祁遇詹走向矮桌,拿起装着椰蓉糯米糍的小漆盒后,看到了黑漆木盘上的服饰和玉簪,一眼便认出玉簪是哥儿的发饰。

能和这样的发饰搭配,那它旁边已经被整齐叠起看不出样式的服饰,只怕也是一样同属于哥儿。

他回头见时未卿并没有跟过来,而且身体也转向了别处,似乎在刻意避开矮桌。

平日没见他有这样的反应,而今日和其他不同之处就在于矮桌上面多的黑漆木盘。

时仁杰让人带着这些东西来,明显是让时未卿穿戴上,而其中隐藏的意思就是让他恢复身份再回时府。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站在时仁杰的角度,时未卿即将被许人,回到时府之后,他再做男子装扮也没有意义。

祁遇詹可以确定,时未卿避开的是黑漆木盘里的哥儿服饰,他心底生出疑惑,时未卿为何还会做此反应。

他没再往下想,将眼底疑惑藏了起来,时未卿这个反应明显是不想说,那他也不会强求。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模样,一手拿着小漆盒,一手牵着时未卿纤长的手指,拉着人进了内间,在床边坐下后,掀开盒盖递了过去:“尝尝好吃吗?”

时未卿低头,看到了漆盒里面一个个圆乎乎胖嘟嘟,外形非常可爱的糯米糍,看起来很香甜。

这样的甜食出现在他们两个人面前,一瞬间时未卿心底生出了不适应,其中还藏了一丝怯意,越珍惜越害怕,那是一种好似近乡情怯的心绪。

他手指蜷了蜷,没有动。

祁遇詹见时未卿一直看着没吃,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做得太丑了?我特意和墨莲居师傅学的,和那里的没什么差别吧?我觉得我做得挺好看的。”

“这样的甜食,我不应该吃,我不能吃。”时未卿仍然没有动,身体还往后退了退。

祁遇詹发现了不对,捏住他的下颌,时未卿顺着力道抬头。

祁遇詹看清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轻声安抚:“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喜欢吃男子不会吃的甜食,你的身份也不会暴露。”

一边说着,祁遇詹将时未卿揽在了怀里,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带着他向漆盒里伸去,又拢着他收紧手指,捏起了一个糯米糍递向唇边。

祁遇詹俯身贴着他耳畔,低声轻哄:“张嘴。”

时未卿颤着睫毛,紧抿的嘴唇慢慢张开,小小咬了一口,只咬到一个边,馅还没有漏出来。

见他吞咽下去,祁遇詹又向他唇边递了递,“再咬一口,我做了南瓜泥和紫薯泥的馅,看看这个什么馅。”

时未卿依言又咬了一口,露出了紫色的馅,“是紫薯泥。”

他慢慢适应了,不用再哄,自己一口一口把剩下的吃了干净。

“好吃吗?”祁遇詹收回手,看着时未卿乌黑发顶上的玉冠,眼底快速划过了什么。

时未卿又拿了一个,他咬开后发现是南瓜泥的馅,仰看向祁遇詹,满足一点一点在眼中漫延,“很甜。”

他盖上小漆盒,补充道:“两种馅都好吃。”

祁遇詹取出帕子,擦了擦时未卿蹭到椰蓉的嘴角,见他吃得开心,温声道:“以后想吃了就告诉我,我给你做。”

时未卿能猜到祁遇詹在做这道甜食时,厨房侍从的反应,眼前之人生为天潢贵胄,应该有众星拱月的尊贵,他不想此人因此被人用奇怪的目光窥探。

他摇头:“君子远庖厨,还是不要再做这些事情。”

祁遇詹指尖摩挲着他的玉冠,道:“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只是你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在意……”时未卿低声重复一句,“这样不对,会有人对你口诛笔伐,大肆诋毁打压,直到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祁遇詹低声笑了出来,他曾经毫无畏惧地走过铺天盖地的网暴,大魏朝这些言辞内敛的文人墨客怎么比得上谩骂抨击的现代网友的战斗力。

“这有什么可惧怕的,我坚信自己没有错便没有人能挡住我要做的事。何况他们以为对的就是真的对,以为错的就是真的错吗?事实往往是他们自己也不能证明,人们大多是愚昧地模仿,没有自己的想法,最后变成了自诩正义的乌合之众。”

“还有,未卿你忘了,我是你的面首,与之相比做个甜食算什么。别的无需担心,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想不想吃。”

话语声声在耳,一语惊醒梦中人,时未卿将小漆盒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抓住了什么一般。

隐约听到心底似乎深处“咔嚓”一声,有东西猛然挣断了。

他差点忘了,他们都是身具反骨之人。

他做的没有错,何须惧怕世人眼光。

“想吃。”时未卿从没有一刻是这么无畏。

“好,那我便给你做。”

看了眼铜壶漏斗,祁遇詹亲了亲他小巧的耳垂道:“时间不早了,先去用早膳吧。”

时未卿起身,手里仍是抱着小漆盒,他转身对着祁遇詹伸出了手,邀请道:“早膳前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他又道:“我需要你。”

“好。”

祁遇詹看着眼前白皙细嫩的手,兑现承诺般握了上去,顺势站起来,什么也没有问。

他们两人走出内间,在矮桌前停下了。

祁遇詹脸上没有意外,他刚才隐约预感到了时未卿要说的是什么事。

时未卿攥紧手指,从中汲取勇气,将那些隐秘一点一点自他口中宣之而出:“我和父亲有过约定,只要我隐藏住身份他便不能管我,现在父亲想让我恢复哥儿身份再回时府,他毁约了。”

哥儿地位低不许随意抛头露面,十二岁那年,时未卿与时仁杰约定,他扮做男子出门,若被揭穿便听凭安排嫁人。

后来,为了他爹爹和他自己,时未卿把那身男装视为希望,紧紧抓在了手里,只有这样他才能做他想做的。

然而世间的事并不是想要做便会顺风顺水,他曾被无数次失败和浑噩折磨,又在压抑的无望中一次次执拗地站起来,他不允许也不能被击溃,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只要放弃便再也无机会,所以他从不认输,从不低头。

一如他面对时宽时的冷傲强横。

时未卿直直看着矮桌上的黑漆木盘,不躲不避,语气讥讽:“这么多年我隐藏真实身份,以男子的身份出现,也只有扮作男子才能出门,我一直谨小慎微,不暴露身份,为此我甚至舍弃了我自己,然而父亲他先毁约了,竟是如此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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