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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有那么一瞬间, 池浅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时今澜就坐在门口,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小半张脸,一丛浓而密的眼睫卷翘的挑开她的视线。

太阳在她漆黑的瞳子散落着点点金光, 却阴鸷不减寒凉, 像是在春日里积满融化冰川的河床。

池浅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种出轨被老婆抓到的心虚感。

她的心一揪一揪的, 想跑, 但跑不掉。

可转念一想。

她这个出轨被老婆抓到的心理好奇怪, 她现在跟时今澜又不是情侣关系。

而且自己行得端坐得直, 心虚什么!

这么想着,池浅的胆子就大了几分。

而且她现在都已经跟时今澜对视了, 不开口说些什么是不行了。

又给自己壮了壮胆, 池浅看着时今澜, 大大方方的对她道:“沈小姐, 你来了。”

而就是这样的落落大方,让时今澜在门口深深的看了池浅一眼。

直到看着元明也收手看向自己,她才接着推着轮椅进来:“嗯。”

元明是今天一早从学校赶回来的, 并不是很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也不认识时今澜:“这位是……”

“沈澜,是爷爷的病人。”池浅主动给元明介绍。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身体残存的记忆,她这话跟元明说的相当自然。

是一种跟时今澜相处时不曾存在的熟稔,让时今澜莫名觉得不爽。

“哦。”元明从刚刚时今澜进门就注意到了她的腿, 现下心中了然, 点了点头,主动跟时今澜示好:“沈小姐您好, 我叫元明,是阿浅爷爷的学生。”

心中的那种不爽的感觉还没有消散, 紧接着在听到元明的自我介绍后,时今澜目光顿了一下。

她抬起视线,很长的看了元明一眼。

那平静的瞳子压满了莫测的情绪,黑漆漆的光没有一丝太阳的影子,让被看着的元明不由得觉得手指发凉。

在这种冷意就快要蔓延上元明手臂的时候,时今澜撤去了她的审视,伸出手来,跟元明握了一下:“初次见面,你好。”

听到时今澜这句话,元明却是柔柔的笑了一下:“沈小姐,我们可不是初次见面。”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小姐在老师房里,您忘啦。”

元明语气里说得轻松,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

跟池浅的简直如出一辙。

过去时今澜曾听阿宁说过,人们在一起呆久了,一些神态举止就会向对方靠近。

青梅竹马啊。

一种比不爽还要严重的情绪在时今澜心口膨胀开来。

她克制着,用理性的冷静看着元明,得知这人是一早来的,所以应该是没看到昨晚的阵仗,那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不会跟池浅说。

还好,她跟池清衍的约定没有被打破。

真是糟糕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你被爷爷叫去谈话了?”

时今澜心有戚戚,接着就听到池浅紧张的声音。

她知道池清衍轻易不会找人“聊”,怕是池清衍对这次她们的失踪迁怒时今澜了:“爷爷他说你什么了?他是不是怪你了?”

一连串的疑问掺杂着紧张,让时今澜的心稍作安慰。

她跟池清衍的约定不能让池浅知道,于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讲道:“没什么,就是说了些关于后期治疗的事情。池先生出去一趟,回来有了不少心得,他认为或许可以用在我日后的治疗上,跟我征求了一下意见。”

“这样吗?”池浅有些意外,并不觉得按照池清衍的性格会只说这些。

还是说,时今澜跟池清衍谈论的事情,不想让她知道?

“好了,先把药喝了再跟沈小姐聊天吧,药如果凉会更苦的。”

正当池浅心里打鼓的时候,元明把药端了过来。

汩汩白气铺满了草药的味道,浓郁苦涩,叫人如临大敌。

上一秒还停在池浅脑袋里的困惑瞬间被冲的烟消云散。

她极其不情愿的“哦”了一声,艰难的从元明手里接过了这碗药。

明明只是喝药,池浅眼睛里却露出了赴死的壮烈感。

她捧过药碗,屏息凝神,接着便昂起脑袋一口闷掉,喉咙上下滚动,不带喘息停歇。

也不敢停歇。

池清衍过去对池浅的吓唬从来都不是假的,池浅对喝药的恐惧也不是装出来的。

熬的浓浓的药比药丸还苦,池浅喝完一整碗的药,脸色比刚才醒来时还要不好。

“呶。”

正是皱眉的时候,池浅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提醒。

像是埋在身体里的条件反射,池浅一手把药碗递给元明,一手从她摊开的手里拿过她早就准备好的话梅干,塞到嘴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短短几秒每一个细节就都透着无言的默契。

时今澜在一旁看着,窗棂挡住日光,她手边划开一条黑色的线,元明跟池浅在线的那一边。

这人的眼里始终含着柔和,在日光之下,将她的温柔落在池浅身上。

无声无息,却美好的刺眼。

时今澜眸子蓦地一沉,黑色的火焰吞噬着周遭金灿灿的光点。

而池浅全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贪嘴,还想再吃一颗话梅干。

可是手刚伸过去,元明就对着她拍了一下:“不行,你刚喝了药,吃太多话梅干不好。”

池浅委屈,她之前在山涧的时候就想多吃一颗,可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要被困在那个地方多久,舍不得跟时今澜多讨一颗,怎么现在她们都脱离危险,实现话梅干自由了,还不让她多吃。

不行。

池浅不服。

她摊着手始终没有收回去,蹙着眉头跟元明讨道:“就一颗,再吃一颗嘛。”

这人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一双眼睛跟颗杏子似的,就这么看着你,无端的让人心软。

元明从小就磨不过池浅,松了口:“那就最后一……”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接着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既然知道多吃无益,还是不要吃了。”

那声音冷冷的,平静无波,池浅一听就知道是时今澜。

眼看着就要得逞,她怎么肯放弃,转过头去就要跟时今澜理论理论。

可接着就那熊熊燃烧的黑色的火焰燎到了。

时今澜看起来心情好像十分不好,好久不见的纯黑色火焰又冒了出来。

太阳明晃晃的落进房间,就像是火焰散发出的温度,炽热的贴着池浅的手背,滚烫燎人。

池浅秒怂:“不吃就不吃嘛。”

——别生我气就好。

池浅乖乖的把手收了回去,吞掉了心里的那后半句话。

她囔了囔严重堵塞的鼻子,瞬间就又想起了自己得救前跟时今澜挨得很近的事情,简直如临大敌,对时今澜问道:“那你有没有事啊。我感冒好像还挺严重的,有没有传染给你?”

上一秒跟这一秒的切换跳过跳脱,元明看了看池浅,又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坐在一旁时今澜,眼睛里闪出几分异样的神色。

而时今澜作为被池浅关心的对象,习惯性的想冷声回一句没有。

但不知道这次她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反问起了池浅:“有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池浅没想到时今澜会这样问,脑袋一懵,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适时,周婶跟池清衍的声音从院子里响了起来。

“我给带了十斤鸡蛋还有一只鸡。”

“哎呦太破费了。”

周婶嗓门大,一下就盖过了卧室里的声音,让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窗外。

“这有什么破费的,浅浅早点好起来就行了。”

“浅浅应该已经醒了,退了烧就是没什么事了。”

“这样啊,那我进去看看浅浅。”

……

正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周婶要来了,就看着门口不一会儿出现了周婶丰腴的影子。

这周婶也不见外,看着房间里的三个人笑道:“呦,这屋里人还真齐啊,元明也回来了。”

元明点了下头:“婶子。”

“哎。”周婶应着,拉着元明的手拉起了家常,“刚才从码头碰到你爸妈还挺他们念叨你呢,不过也没听她们说你要回来啊,你这是放假了?”

“没有。”元明摇摇头,“我是突然决定回来的,没来得及跟他们说。”

“……这样啊。”周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池浅,接着扫过坐在一旁的时今澜,对元明道:“那还是得回去跟你爸妈说一声,你这从过完年就还没回来,你爸妈别说有多想你了,我早上听你爸说起,你妈前几天还以为你回家了,冷不丁的对着院子哎了一声,都吓你爸一跳。”

“我怎么没听我爸爸说。”元明意外,还有懊悔。

“这种事情怎么能你说,说了你在外面上学怎么安心,不得跟今天似的,连夜买票回家啊。”周婶也是为人父母的人,很能共情元明爸妈,“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你妈,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挺想你的。”

“我知道了。”元明心里发酸,甚至还有些自责,“我想我还是先回家一趟,待会再来看你。”

“不急。”池浅安抚元明,“阿姨中午肯定要给你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吃饱了再回来也不要紧。”

元明听着池浅的形容不由得笑笑:“那我让我妈也给你做份你最喜欢的米糕来,好不好。”

“好呀。”可能系统随主人,池浅也是个吃货。

她点头,说着就主动按下了元明要拿起的药碗,“不用啦,这些东西我自己待会拿走就行。”

“那好,我走了。”元明又是一笑,跟屋里人打了个招呼,便迈步离开了。

周婶看元明离开,院子里池清衍面露难色的看着被她刚拿来的鸡:“妈呀浅浅,我去弄那只鸡,那鸡野得很,你爷爷不一定好处理。”

池浅听到这话,举着大拇哥,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见识过,您家的鸡实在厉害。”

“臭丫头。”周婶抬手佯作要打的轻拍了池浅一下,摆了摆手,就也走了。

刚刚还满满当当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了池浅跟时今澜。

干净的窗玻璃将日光系数照射进屋子,就同过去一样,一下驱散了池浅因为这几天不在,而清空的归属感。

不知道是不是跟时今澜相依为命了几天几夜,池浅跟她比刚刚跟元明要放松。

她就这样悄咪咪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享受着终于重新回来的自由,觉得生病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太阳慢慢盘升上穹顶,天空压过一片厚重的云彩。

这种自在的感觉池浅并没能享受多久,心就又一下被提了上来。

时今澜在床边看着池浅的一举一动,薄唇轻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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