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央的屋子是小姐亲自设计的。”
管家太太的话在池浅耳边响起, 那日草坪上吹来的风夹着水汽潮湿,吹起池浅披散的长发。
玻璃将粼粼波光的湖水拘束在窗框中,垂柳荡过湖面, 池浅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 是时今澜亲自设计的那幢湖中小屋。
门框的影子好像一道无形的界线, 时今澜站在光落进来的方向, 黑沉沉的影子将池浅想要出去的步伐禁锢在房间里。
池浅平视着时今澜, 触在门把上手握着一片冰凉。
明明她们身高相仿, 可池浅就是感觉自己好似在仰视时今澜。
明明是眉目含笑的注视, 却叫人心底发紧,也说不上哪处细节变了。
她鸦羽般的眼睫轻垂着, 平静而深邃, 就这样注视着眼前的人, 亦或者称之为宝物。
走廊里的光线被时今澜单薄的身形遮得密不透风, 白昼如夜。
这是第一次,池浅感觉到了时今澜身上那种阴鸷迫人的感觉。
其实这样的压迫感一直都存在于时今澜的身上,过去池浅没有看到, 只不过是她一直没有向她展现出来罢了。
她用她不曾展示给旁人的温和跟这人在一起,可惜被这人毫不珍惜的践踏了。
所以她生气了,把这些温柔都收了回去。
所以她把她带到了这个地方。
“阿浅还是不要乱走比较好。”时今澜说着,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房间,顺势拉过了池浅的手, 带着她也一并走回屋子。
“这里四周都是水, 掉下去……”
时今澜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说到这里温和的对池浅笑了一下。
她眼睛里有些抱歉, 又有些缱绻,将池浅按坐在床尾凳上:“我忘了, 你会游泳是不是?”
这句话说的应该是那个从小在海岛长大的池浅。
池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点头会让时今澜继续将现在的自己跟过去的自己糅合在一起,可摇头。
时今澜听不得她的否定。
明明这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池浅心底却升起一片心疼。
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时今澜。
池浅默然,就这样看着时今澜,看她蹲在自己面前,纤细的手臂搭放在她的膝盖上,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抬头望着她。
她顺直的黑发下铺着一片阴鸷忧郁,而眼神里却是向往与渴望:“我好像真的留不住你。”
时今澜这句话说的很轻,好似午夜梦回后的一阵喃喃自语。
池浅听着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澜,昨天其实我不是……”
“对了刚刚忘了说。”
池浅解释的话被时今澜径直截断,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句她这辈子都想不到会从时今澜口中说出的话。
“这里高强度的屏蔽了所有信号,你的系统不会来了。”
在时今澜平静到极致的瞳子里,是池浅一下放大的眼睛。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看着时今澜,看着她的眼尾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很意外吧,我居然会知道这些事情。”时今澜放在池浅腿上的手的像两只蛇尾,顺着她的腿侧向上,环住了她的腰肢。
池浅低垂的眼睛一点点抬起,注视着时今澜站起身来的影子。
那颀长的身影好似吞噬着日影光澜,环住池浅腰肢,挨到了她跟前。
短暂的靠近好像刻意被放慢了的镜头,每一帧都染满了时今澜的气息,当味道洁净到了极致,就是透着冷意的寒气。
池浅追着时今澜的眼神逐渐变的惊惧,她被迫抬头看着时今澜,语不成句:“你,我,怎么会……”
所以时今澜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才会没有对她的身份起疑。
所以她才会这样快的接受了一个跟她死去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是所有长相作风上跟自己有点相似的人都会被时今澜当成替代品。
时今澜是多么挑剔的人,洞若观火,她怎么会为了一个念想,收集一个赝品。
她要的从始至终,只有她池浅一个。
池浅的眼睛在时今澜的身上游走,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因为别人而自行惭愧过。
她仅为了自己的逻辑,为了逃避,把时今澜想的这样潦草不堪。
“只存在于文字编写的世界,被高维度的生物作为观赏物一样欣赏,连命运都是一早就在纸张上书写好,即使知道是一场悲剧,也要按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走着。”
时今澜有条不紊的讲述着,她这些年明白过来的事情。
每一句话都好似碎裂的玻璃,一根接着一根的,扎进池浅的心口。
“阿澜,你不要这么说。”池浅听着好难过,眼睛一眨不眨的睁着。
她害怕自己眨眼会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她不知道这里面蓄了多少的泪,也不知道一旦它们掉出来,自己还能不能收拾。
时今澜的手抚在她的脸上。
她怕自己的眼泪会弄脏了她的手指。
“你也在难过吗?”
可时今澜不这么觉得。
她看着池浅,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摩挲而上,一笔一笔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
她的声音没有了刚刚揭破现实的逼迫感,变得平静而温和。
她在池浅的面前永远都狠厉不起来多久,一只手捧着她的脸,紧紧追问道:“你在难过于我的故事,还是我?”
“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吗?”时今澜问着,一字一句的咬着这段话。
她的手指温和的穿过池浅的头发,却还是绷的很紧,不受控制的,穿在发丝间一抖一抖。
当池浅听到时今澜这个问题,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好像有根筋被剥了出来,痛的她呼吸都紧了起来。
明明她们现在都处在同一个世界,可一个“书”字,却把她们分割在了两边。
“不是。”池浅否定着。
她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快要低到尘土里
她问心有愧,甚至不敢抬眼看一看这个真的曾被她当做书中人物骗了那么久的人。
可时今澜让她抬起头来。
那贴在池浅后背的手突然发力,紧紧的将她揽进怀里,接着紧抿着的唇被撬了开来。
一夜过去,池浅的唇早已浮着一层干涸。
然时今澜的唇瓣柔软,温吞的附在上面,湿热与潮气包裹着池浅的唇瓣,不疾不徐,又贪婪多古欠。
接吻变得像是在品尝。
那微微凸起个尖角的牙齿压过池浅的唇,疼意占不了上风,反而使得人后脑发麻。
池浅昂着头,喉咙不自觉的滚动着。
可时今澜每进一寸,池浅就被逮着向后退一寸,腰背向后仰,连吞咽也变得困难。
而床尾凳的后面不是墙,池浅的背后没个倚靠的东西,手臂支撑不了太过倾斜的身形,接着就仰在了床上。
而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也握住了时今澜的衣角,向后倒着,竟也带着时今澜俯身向下,从她的身上倾轧过来。
夏天衣衫轻薄,半裙被腾起的风吹得鼓起一下,轻薄的布料散乱的垂在床上,时今澜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腿挤进池浅的裙子。
池浅兀的反应过来什么,可等不到她收腿反抗,时今澜的吻就又落了下来。
这人并不打算给留余地,将池浅的唇全部封缄。
预备惊呼的口型被人钻了空子,舌尖抹过牙齿,倏地探的深入。
鼻息交织,盛夏里的炽热很快将周遭的空气都点燃了起来。
口腔中的氧气被挤压,池浅的每一口呼吸都由时今澜给予,茫然沉沦下,竟没察觉到时今澜轻抚着她的后背的手,已然绕到了前面。
“……唔。”
那微凉的指腹探到了不该到的地方,池浅声音兀的漏了出来。
细条的肩带顺着她的肩膀落下了来,锁骨骤缩,呈现出一道凹陷的小坑,好像是用来盛人的泪水的。
池浅呼吸一滞,被时今澜放开的唇终于有空隙呼吸。
她就这样惊慌瑟缩的看着这位始作俑者,想要挣扎,却被她单手制着,动弹不得。
“原来上次在旅馆里你不让我动你,是因为这样啊。”时今澜不松手,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对着池浅笑了。
池浅嗔红的眼睛一下茫然。
什么旅馆?
什么上一次?
时今澜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们哪里来的上一次……
难道她跟时今澜在海岛的时候曾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候吗?
“唔!”
好像是惩罚池浅的不专心,并不饱满的樱桃被指甲刮了一下。
池浅一下伸长了脖子,下意识的转过手来,一下就扣住了时今澜的手。
攻守易势。
时今澜也没反应过来,池浅就这样翻身压过了她:“阿浅。”
嗔的一声,时今澜下意识从喉咙里吐出的声音好似化了的雪水,冰凉而灼热扑在池浅的心口。
起伏的窗帘将日光拨动,光影斑驳。
池浅撑着手臂自上而下的看着时今澜,恍惚间,日光给她的视线划过了一道白翳。
“阿浅。”
“唔阿浅……”
“阿,阿浅。”
……
时今澜的声音随着她乱发披散的脸响在池浅耳边。
那银白的手镯从池浅手腕上缓缓滑下,抵在她的手腕骨上,同她的手腕产生了一丝空隙。
池浅终于意识到。
她好像丢失了很重要很重要的记忆。
白翳如疤,刻在池浅的脑海里。
恍惚间,时今澜抬手捧住她的脸,在她耳边道:“阿浅,你说祝我跟人家子孙满堂。”
昨日的话被时今澜提起,池浅想要在今日收回。
而时今澜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漆黑的眼瞳深深注视着她,冷静,克制,却又一层殷红泪光:“可我也有想过,我跟你孩子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