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寥落, 沿着时今澜的的手背到手指延伸出一条冷白的线。
她的手白的很干净,动作不紧不慢,落在池浅唇瓣上好一阵缓慢的停滞, 厮磨着在描绘池浅的唇。
分不清是时今澜在触碰她的唇瓣, 还是她的唇在吻时今澜的手指。
池浅心口一阵狂跳, 她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落。
向下是时今澜的手指, 向上是她平静中又透着慵懒眼神, 好像一只猫, 毫不顾忌的, 全然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指尖与唇瓣都聚集着丰富的毛细血管,血液不断循环流通, 将两种温度紧贴在一起。
池浅从没想过, 原来温度也是有层次的, 这种清晰的感觉随着时今澜的动作而变化, 池浅的骨子在跟随着时今澜,随着她手指磨过唇瓣的动作,发出阵阵共鸣。
她知道时今澜话里的意思。
她知道时今澜想要什么。
她曾经给过她。
她现在也可以给她。
这样漂亮的女人, 她短暂的拥有过一次。
她也算不上高尚,所以食髓知味,没有不产生想要染指的想法。
池浅的手指微微弹动,还未被肌肤吸收掉腿霜贴在上面,黏腻而湿润。
人的感觉还真是古怪, 就算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也因为同样的感觉被联系在一起。
日光偏斜,吐息被周围的热意烘起来。
这种重新被想起的感觉, 好似她缴械的理智,要应她所求, 做一些令她满意的事情。
指尖描摹着,池浅迎着时今澜的目光抬起了自己的眼睛。
她同时今澜对视着,沉沉的呼吸里含着紧张,含着殷切,一点点吞噬时今澜的手指……
要吻过去。
可地上影子却是后撤的。
“时小姐。”
一声礼貌地称呼,好似紧急叫停。
池浅逐渐朝时今澜靠近的心兀的被扯了一下,整个人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朝时今澜靠近的身体接着向后倾,匆匆跟时今澜重新拉开了距离。
手腕上的镯子落到了腕骨上,没有一丝声音。
池浅伸着手臂,勉强撑着自己朝后倾的身体,眼神闪烁:“您不觉得太奇怪了吗?我跟您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您为什么就对我这样……”
话说到这里,池浅卡了一下。
她脑袋在这一瞬划过好多词语,冒犯,卑劣,甚至还有下流。
可这样的词语怎么能用在时今澜的身上。
明明池浅自认为自己对时今澜没那么多的感情,却无法容忍任何人的玷污,包括自己。
看着池浅的突然停顿,时今澜瞳子里的不悦被另一种情绪压下。
她平静的注视着池浅,看着她上一秒还正义凛然的质问自己,却又突然语塞的模样,微眯起眼瞳,饶有兴致:“我这样什么?”
“这样……”池浅重复着,最后选了个最没有威慑性的词,“无礼。”
这三年里时今澜处置了时承,让所有背叛她的人家破人亡,吞并大大小小的公司。
她听了太多对她愤怒的咒骂,骂她是婊子,骂她不得好死,骂她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诅咒她一个女人踩着男人头顶上位会遭报应……
倒是池浅这个词,她还是头一次听。
明明刚刚獠牙都露出来,怎么到后来还收回去了。
就像是一只夹着尾巴的大型犬类。
就像过去一样。
一想到这里,时今澜便笑了:“你说你这样该怎么报复那些诬陷你的人啊。”
池浅过去一直觉得,时今澜的笑很少是真的。
她的笑总带着狡黠,比起高兴,更像是她用来挑衅跟表达不屑的武器。
可现在她也是在不屑吗?
她眼神里的确是有些对自己这番举动的不屑,却好像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还有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她会被人诬陷,栽赃进监狱吗?
时今澜也会担心人吗?
池浅定定的注视着时今澜的眼睛,恍然中好似有情景在她脑袋里翻涌。
白翳朦胧,沿着时今澜皱起的眉头划在她的视线,耳边的呼吸如风箱,干涩的坠着铅坠。
时今澜她……好像真的曾担心过什么人。
“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截断了池浅的思绪。
停顿几秒后,管家推开了房门,端正的站在门口:“小姐,池小姐的东西都搬来了。”
池浅听到这话不由得震惊:“时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时今澜面对着池浅的质问,依旧不紧不慢:“我听说你被房东毁约,要求一天之内就要搬出来。我这里的房子怎么样?”
按理说,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池浅是会觉得有点可怕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时今澜着话说的坦然,日光下,池浅看着时今澜一双平静的瞳子幽幽的看着自己,心底没有一丝害怕。
最多只是感觉自己在时今澜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什么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是因为害怕时今澜而想跑的,而是怕自己卑劣的目的被时今澜看穿才想得跑的。
她要平息时今澜的疯狂,将世界从她手中拿回来。
最后将她推向死亡的结局。
一想到这里,池浅心口就堆起一团无法疏解的闷沉,好似有东西在挣扎乱动,叫她不要这样做。
于是,池浅后退了:“时小姐,你我素不相识,您这样的慷慨我承受不起。”
可也是池浅的这个回答,让她耳边穿过一道激动地电流。
十三的声音时断时续的,非常不清晰的钻进了池浅的耳朵:【滋——宿主滋——是机会滋滋滋】
窗外无风,太阳将炽热的日光无所遮蔽的打在玻璃上。
周遭无事发生,反而衬得十三的这道提醒声十分奇怪。
这是怎么了?
可话说起来,十三安静的时间也太长了。
过了这么久,它居然一直没跟自己说话,它可不是一个憋得住的性格啊。
“你承受得起。”
不等池浅尝试重新跟十三联系上,时今澜的声音就接着她的话响起了。
她倾靠在椅榻的扶手上,身形慵懒,而长腿轻叠,毫无收敛的当着陈管家的面继续搭在池浅腿上:“我想聘请你,做我的私人生活特助。不知道池小姐,意下如何。”
池浅诧异。
她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给她递来靠近时今澜机会的人是时今澜本人。
时今澜说的这职位听上去很高大上的,可实际上跟池浅当初在海岛做的事没有区别。
所谓的私人生活特助,直白粗俗点讲,就是负责照顾主人起居的佣人,高级佣人。
她一个大学毕业,在大厂工作月入过万的新时代青年,怎么能……
“税后五十万,月薪。”时今澜淡声开口。
“我愿意。”池浅脱口而出,眼神坚定。
她不是喜欢这些钱,她就是想体验生活。
而且刚刚十三不也说了,这是个机会嘛。
任务成功,她可以再次获得大把积分。
任务失败,她也享受了时今澜的钱了。
无论结局怎样,池浅都不亏。
她才不要当白月光。
市侩狡诈,能躺着不坐着。
这才是真正的她。
.
木质的地板将人的脚步声放大,沿着走廊直到尽头,有一扇老式的红木门。
管家在前面拎着池浅的行李箱,池浅在后面跟着,对这个陌生的洋楼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观察。
“池小姐,到了。”管家在门前站定,给池浅推开了门。
池浅还是不好意思享受这样的待遇,想着现在她跟管家太太是一样的人了,也伸手扶了下门,友好的跟她讲:“您就不要客气了,咱们以后都是同事了。”
“池小姐说笑了。”管家对池浅笑了一下,对池浅的话不以为然。
她与池浅之间的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着便提着池浅的行李到了房间里。
池浅的手还扶着门,眼睛注视着管家走进房间的背影。
她不太明白管家刚才的笑,还有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说自己说笑了,是指自己刚刚说她们是一样的吗?
而仔细想想,她这话好像说得还真有点毛病。
人家是管家太太,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刚入职的小特助,在时今澜家来说,她这职位应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吧。
这跟项目组组长跟经理说她们是一样的有什么区别!
池浅找到对标的位置,心里顿时惊起一阵冷汗,接着就觉得管家人还挺好的。
自己都这样说了,她都没跟自己生气,也只是笑笑,还尊称自己“池小姐”。
职场上司的好坏决定自己待得舒不舒服。
虽然时今澜难以揣测的,但身为二把手的管家人很不错,也是很好了。
哪里有事事完美呢。
“给您放这里可以吗?”
池浅正在给对自己未来的工作环境打上四星半好评,管家就将她的行李放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可以的。”池浅接着点头。
她没有那么多事情,行李放哪里都行。
“那我走了。”管家微微颔首。
“您慢走。”池浅主动送管家离开,感谢她给自己提了一路行李。
等到管家太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池浅小心翼翼的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接着她就带着一种激动好奇的心情,偷感十足的打量起自己这个屋子。
不得不感慨时今澜的员工福利真好,这屋子的位置好像是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八角房间。
几个规矩的钝角墙面将房间如扇般打开,比她在系统的房子还大,床在房间正中央,周围放置着各种摆放,精致繁琐,把房间堆得满满的,却又不失条理。
池浅一边后退,一边看向房间一侧墙上砌出的门洞。
里面似乎是间衣帽间,日光从窗户中漏进来,特殊化的玻璃将光柔化,洒落在各种衣服上。
池浅没想到在时今澜家工作,还给提供各式各样的工作服。
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时今澜虽然折磨了不少她的同事,却真是个不错的好老板。
希望以后,她跟时今澜能相处的今天更好,不对,是更和谐一些。
池浅在心里偷偷打算着,身子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
日光里,浮动着腾起的尘埃。
柔软的床垫托起池浅的腰背,将她半个人包裹,像是要将人吞吃进去似的。
尘埃顺着风飘动而起,池浅在其中也嗅到了一股清淡的洁净香气。
这味道无端让人放松,缓缓的她紧绷了一天的疲惫就全部浮现了出来。
思绪缥缈,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在向她发出提醒,池浅的脑袋里朦胧想起历史上赚两头钱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事情。
可她也真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不是时今澜心中的那个白月光。
她是个小偷,是骗子。
过去将时今澜的心偷走。
现在又来亲手碾碎她。
太阳沿着窗外的绿地沉落,光被从世界抽走,昏暗中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沿着池浅的身体,从她心底翻涌起来。
系统纵然可恶。
可身为帮凶的她一定会万劫不复。
“……”
缓缓的,一口吐息从池浅唇瓣中拨出,没入柔软的枕头,在她的脸侧积攒起一片过热的潮湿。
算了。
趁着还活着,多捞点吧。
得不到时今澜对真正的自己的爱,就拿她点钱吧。
起码她给,她予,她们谁都不亏。
……吧。
池浅不自信,信誓旦旦的逻辑线都没法说服自己。
她对时今澜的感情好像并没有她认为的那样寡淡,可为什么在任务完成的时候她没有这种感觉,反而看到时今澜就有了。
这到底是她对时今澜的感情,还是她的愧疚。
池浅思绪越来越混沌,清淡的香气缭绕在她周围,同她耳鬓厮磨。
没过一会儿,她的眼睛就再也撑不住了,眼皮一抬一落,沉沉的,睡了下去。
夏日的夜温热而静谧,蝉白日里叫嚣了一整天,好似也累了。
池浅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睡意朦胧的,她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沉了一下。
被她偏压着的床垫在另一道力量落下的之后平衡了。
池浅还陷在睡梦中,盛夏里,就有一道明显的热意朝她袒露的后背靠近。
手腕处凸起的骨骼略过人纤细的腰肢,一抹更为清晰的洁净香气落在池浅鼻腔。
“!”
噌的一下,池浅睁开眼睛。
她在床垫的挽留中,艰难的转过身。
月色顺着她的视线朦胧照着片皎洁,而时今澜的脸就在这片月光中,清冷平淡的眉眼比月光吸引人。
池浅结巴了:“时,时小姐,你,你怎么可以……”
“陈管家没有跟你说吗?这是我的房间。”
时今澜淡声反问。
她声线好似也陷在这柔软的床铺,温吞缱绻,扑簌簌的落在池浅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