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站在这个地方, 看到的还是那两道人影。
灯光泼洒在花丛之上,将画面的中间照得明亮,而四周环绕的黑暗不断向远处蔓延, 好似单独给她们营造出了一个世界。
拐杖毫不留情的压过熙熙攘攘的花丛, 再次看到这幅画面, 时今澜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莫名的胜负欲推着她的步伐, 让她比元明先开口。
阿浅。
她叫的好顺口。
好似过去她就是这样唤着池浅。
人总会在惨痛的失败中吸取教训。
她在那天晚上之后做好几次复盘, 每次一回想起自己当时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都要在心里暗戳戳的发誓——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绝对不会表现的好像她跟元明有什么似的!
没成想,这第二次机会就这样来了。
池浅看着时今澜朝她走过来, 这次表现的也比上次淡定, 脱口也喊道:“阿澜, 你怎么过来了?”
又一次听到池浅喊自己这个称呼, 清晰的咬字落进时今澜的耳中,叫她稍顿了一下。
接着她就走到了池浅跟元明之间,眉色沉冷, 声音寡淡:“我打扰你们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跟元明只是在闲聊而已。”池浅立刻澄清。
“闲聊。”时今澜低声重复了一遍池浅的话,不着痕迹的看向了池浅手中屏幕显示的设计图。
而元明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双眸浅笑,对时今澜道:“我就要留校做研究了, 这是学校分配的宿舍, 我稍微设计了一下,拿来给阿浅看。”
这么说着元明就又向时今澜伸出了橄榄枝:“沈小姐要不要来看看, 就当帮我参谋参谋了。”
这样的坦然大方,反而让时今澜自愧。
她又一次嗅到了元明同类的气味, 始终跟着人保持着分寸:“不必了,设计是比较个人的事情,我没有阿浅跟元小姐这样亲近。”
话音落下,池浅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她低着视线拒绝跟时今澜对视,只瞧着她那银灰色的火焰朝她掠过来,卷过她的手指,好似依依不舍的徘徊。
倒是不疼。
池浅曲着手指,暗戳戳的勾着时今澜的火焰。
只是她还没窥见时今澜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坏,元明的声音就从她耳边响起:“我看我们可没有以前那样亲近了。”
“高中的时候我还跟阿浅聊过,以后家里要有什么,我跟她都想要家里有吧台,有高脚椅,这样以后下班可以喝点小酒,结果她自己都忘了,也不知道现在心思都在谁身上了。”
元明说的意有所指,说着就抬眼看向时今澜。
她表现的太过大方,可回忆时的眼神又充满了留恋,时今澜看得清楚,又不是那么明白,平静眼底画着到问号。
而作为元明回忆的主角,池浅却是眉头轻促。
难道是因为她们小时候说过,所以她在原世界才会也有这个布置吗?
可是怎么会……
凡事有因才有果,她现在的这个顺序是不是反了?
而且怎么可能元明跟原主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另一个世界的她?
在成为被系统选中的倒霉蛋儿前,她可是连这本书读都没有读过。
“我去看看周婶那边需不需要帮忙。”元明率先离开,说着便拍拍池浅的肩膀。
池浅还在状况外,晃得收回神来,讷讷的点了下头:“好。”
事情看起来有些复杂,池浅拿着这少得可怜的线索根本想不明白。
夜风乍时吹起,穿过树梢,几缕凉意猝不及防的钻进了她的脖子。
怎么这么冷。
池浅心中腹诽,抬眼就注意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时今澜。
她光顾着想吧台与高脚椅的巧合了,忽略了还站在自己跟前的时今澜。
“长时间站着会不会不舒服,要不要坐下来。”池浅匆匆把自己的困惑收拾起来,关心起了时今澜。
时今澜不语,就这样看着池浅。
而池浅心领神会,立刻屁颠屁颠的去一旁给时今澜搬了个平整的石头来:“沈小姐,坐。”
“刚才不还是喊我‘阿澜’的吗?”时今澜看着给自己拍去石头上灰尘的池浅,淡声反问。
“啊?”池浅闻声愣了一下。
她刚才好像的确是这么喊的时今澜。
好奇怪。
她为什么会喊时今澜:“阿澜”,她虽然还记得自己想要把“沈小姐”这个称呼改掉,但也不记得自己给时今澜起好其他称呼了。
不过,“阿澜”的确挺好听的,叫的也顺口。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这样称呼时今澜。
反正都已经这么叫了,池浅也不多想了,只当是自己潜意识反应,试探起了时今澜喜欢不喜欢:“可以吗?以后我都喊你‘阿澜’?”
“可以。”时今澜点头。
听惯了别人喊她“时小姐”、“小时总”、“老板”……,“阿澜”这两个字,在其中显得格外特别,不带着任何身份色彩,她只是她。
垂在脸侧的头发被风轻轻撩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时今澜心口那份不悦消散了下去。
她来了几分兴致,转头看着池浅手里那一大捧花,主动问道:“你在干什么?”
“给你编花环啊。”池浅举了举手里的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上次给你的花环不是落这里了吗,你看,都蔫了,我给你编个新的。”
时今澜听着池浅的话,顺着她的递过来的手看去。
那失水萎缩的花瓣依旧灿烂,被贴着少女的手指,恋恋不舍。
“你编吧。”
时今澜想要。
“等我。”池浅说行动就行动,一下就坐在了时今澜身边的草地上。
微风荡起一片花香,远处时不时传来人交谈的声音。
因为是在祠堂,大家都压着声音,拘束自己的言行,除了某个人。
不拘小节的影子落在时今澜的掌心,随意挽起的长发轻轻浮动,像是也要落进她的手里。
夜色浓重,茂盛交织的树叶将天空挡的很严实。
虫豸鸣叫,恍惚间好似回到了那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山洞。
时今澜就坐在池浅给她搬来的石头上,从稍后一点的方向看着池浅。
松散垂下发丝遮住了她的额角,长睫低垂,眸子里都是认真的神情。
开的鲜艳的酢浆草随着池浅手指的拨动,一颤一颤的。
花瓣互相交错,池浅长指翻飞,动作熟稔的将花束编成一条的。
时今澜在一旁瞧着,有点看不清她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脑袋里忽的翻出一个想法:这人手指还挺灵活的。
而我们这位手指灵活的池小姐全然没有注意到来自斜后侧的视线,只一心一意的编着花环,不消片刻就做好了:“好啦!”
池浅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整理着几片花瓣的位置,侧身展示给时今澜:“你看。”
祠堂周围的光将这一方区域照的如白昼般明亮,花朵错了时差,不知疲惫的开得灿烂。
交错的花瓣好似晕染开一样,将暖色调柔和的绕成一环,明媚的好似一团日光,被另一颗太阳拿在手里。
时今澜瞧着,轻眯了下眼。
池浅的确称得上手巧,审美也在线。
“不给我带上吗?”时今澜抬头看向池浅,平静的瞳子漆黑而深邃。
池浅愣了一下,但很快这种呆呆的样子被一些受宠若惊替代。
她的心脏小小的跳了两下,因为时今澜的喜欢而欢喜:“好啊。”
坐地上盘着腿,池浅起来的时候脚都有些麻了。
可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股子蛮力,无视了脚底传来的麻木刺痛,径直走到时今澜跟前,要给时今澜带上花环。
风又忽的涌过来一阵,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星星从夜空中漏下来,掉落在银灰色的火焰,是另一种银河。
池浅充满分寸感的将花环带在时今澜的头上,悬着的手却并没有着急收回来。
那被风吹起的头发有些凌乱,池浅的分寸时有时无的,伸过手去拨开了挡在时今澜脸侧的发丝。
而后如云雾拨开,一双乌黑深邃的瞳子闯进了池浅的视线。
池浅居高而临下,影子落在时今澜的头顶,却没有压住她的眼睛。
时今澜就这样带着她给她的花环,抬头注视,漆黑的瞳子好似这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石,惯以覆盖的冷淡之下折射着干净与透亮。
星空拨开树叶落下,光影璀璨中,装着池浅的模样。
原来她们这是在四目相对啊……
池浅脑袋里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状况,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时今澜的发丝依旧缠绕在她的指尖,无限在靠近的距离好像一个慢镜头,在温和的夜晚烘起越来越明显的热意。
她们距离太近,呼吸的在交错。
池浅的指尖似有若无的抵在时今澜的耳侧,虚悬的影子沿着光路,落在时今澜的唇瓣。
上次这样看着时今澜的唇还是在海边。
那个该死的十三剥夺了她身体的权利,让她去给时今澜的渡气。
那晚的海水很凉,冰冷的好像是一片刀刃。
而时今澜的唇瓣是软的,苍白羸弱,像是飘落的花瓣,用指甲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可现在应该不会了。
也不一定。
一个放肆危险的念头沿着池浅指尖缠绕的发丝攀生开来。
——她想吻时今澜。
“那就去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时今澜的唇跟当初有没有变化?”
池浅蠢蠢欲动,而有一道属于她的声音趴在她的耳边,蛊惑她,推动她,要她去试一试。
“试试吧。”
“快去。”
“她说不定也想呢。”
……
长风忽起一阵,吹着人心思浮动。
于是池浅一手抚着时今澜的发丝,倾身而去,吻了上去。
眼前的光亮被落下的影子忽的挡住,时今澜近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漏夜浮着太阳的味道,时今澜的唇被一道潮湿柔软交错抵着,不留缝隙。
池浅没什么吻技,接吻就是单纯的嘴唇对嘴唇。
时今澜感觉刚刚的一瞬间,池浅的牙齿好像撞到了自己的牙齿,她们的这枚吻中还有些发酸,沿着她的舌根蔓延,直抵心脏。
咚!
咚!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乱了,光影之下两只垂在身侧的手都不约而同的紧握了起来。
池浅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
她是真的害怕自己的心脏会没出息的掉出来。
于是赶在自己坚持不住前,她率先起身同时今澜分开了。
月光迎着白炽的灯光,从树影交织的幕布中漏下,池浅脸红的异常。
明明是她主动过来撩的人,自己却先脸红了起来。
时今澜坐在原地,昂头看着池浅,蓦地笑了。
她从没见过人有这样的反应,一只手伸过去,扣住了池浅的腰。
“你那天在海里可不是这么吻我的。”
轻淡的声音缠着热意,紧着就凑到了池浅的耳边。
她还没反应过来要发生什么,那瓣刚刚同她分开的唇就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