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长亮, 洋洋洒洒的泼了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里很是安静,只剩下人呼吸的声音。
交叠的吐息滚在一起,分不出来谁是谁的。
被迫扬起的喉咙轻轻滚动, 吞咽口水的声音微弱不可闻。
池浅托起了时今澜的脸颊, 做一只听话的宠物, 吻过了她的唇。
从小到大, 池浅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能忍受痛感的人。
可此刻紊乱的电流从泯灭的世界里穿进时今澜的身体, 通过她们相触在一起的吻, 波及贯通在池浅的指尖, 她也只是轻皱了下眉。
“会痛吗?”时今澜轻轻回吻着池浅的唇瓣,凝望着她, 柔声问道。
跳动的日光落在时今澜的脸上, 好似破碎的玻璃在折射。
池浅愿意替时今澜分担, 就像当初她握住自己手时一样, 她爱她所爱,所以也能痛她所痛。
“一点也不痛。”池浅答道。
她好似要惩罚这人的不专心,捧着她的脸, 更深的吻了下去。
时今澜听到了清脆的两道声音碰在一起,好似琉璃做的两颗心。
日光烧过的气息令她沉迷,她轻轻闭上眼,随意让池浅吻自己。
日光晃的人站不稳,时今澜身侧轻薄的裙摆被人用膝盖压过。
可怜那娇细的布料, 就这样被人好不怜惜的揉出了褶皱。
池浅一面吻着时今澜, 另一只手一面穿插进了她的发间。
清冷的香气顺着空调冷气剥落出来,却抵消不了吐息间一层层叠上的炽热。
时今澜情绪还是不是很好, 不知疲倦的向池浅索求。
轻微的水声回荡在办公室,时今澜吞咽着, 好像池浅的多一分温吞抵过,时今澜空洞的躯壳就能被多填满一分。
直到在某一瞬,她真的被填满了。
“……阿浅。”
时今澜沉沉的吐息一口,贴着池浅的耳廓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的手指抚着池浅脖子上的项圈,瞬间血液好似沸腾了起来。
池浅心被勾了一下,掌心扣着绵软,只觉得时今澜整个人好像烧了起来。
而时今澜也的确是烧了起来。
垂顺的发丝贴在她的额头,薄汗淋漓。
她的脸上泛着异样的红,同眼尾的红意连在一起,分不清是情欲,还是病痛折磨。
“阿澜,你……”
池浅登时紧张起来,刚要说时今澜发烧了,时今澜却先是头一沉,接着便昏倒在了池浅的肩膀上。
她昏在了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
“叮咚。”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的提示音响起,冷气贴着地面涌进电梯箱内。
被封锁的地下停车场里安静极了,昏暗的环境中只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
打着双闪的车子一早就在电梯口停稳了,巨大的庞然大物被人操纵者,安静的原地等待着。
池浅稳稳的抱着时今澜,阿宁则走在她前面。
车门挥手自动打开,她仔细的帮池浅将时今澜放进车中,跟她讲道:“池小姐放心好了,元医生已经在家里候着了,小姐不会有事的。”
“好,谢谢你。”池浅点点头,像是感谢阿宁提前给时今澜联系好元明,也好像是婉拒她伸过手帮自己安置时今澜。
盛夏日里,衣衫单薄。
池浅托着时今澜沉沉垂下的脸,掌心里都是她的温度。
地下停车场的冷直往人身体里钻,也随之令人稍稍冷静下来。
池浅知道时今澜的发烧是她以凡人之躯摧毁系统世界引起的,对她现在的处境有些担忧,尤其是公司:“阿宁,公司的事……”
阿宁看得出来池浅的担心,也将她当做自己人:“您放心,公司的事情交给我就好。这不是什么大事,没有涉及违法犯罪,老爷子的死纯属意外。”
“可是网上那些……”池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以为舆论会压死人。
可这些舆论对于阿宁这类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神态自若,平静中还带着一种池浅多虑的语气:“讣告发出,网上已经没有声音了。不会再有人讨论这件事,也没人敢那这件事做文章。”
是了,一个偌大的商业帝国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倒塌,更何况时泓聘现在已经是边缘化人物。
如果今天这个人是时今澜,才有可能让时年集团如抽脊柱,轰然倒塌。
纵然系统操纵时泓聘,利用这个世界的舆论,却也不过不断涌向邮轮的海浪。
白卷着些海水,到头来都不过是些泡沫罢了。
“好。”池浅轻点了下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权力的倾轧下,人渺小如蝼蚁。
即使自己被派来拖延时今澜,系统也从没有放弃朝时今澜身上泼脏水。
可池浅不明白,为什么系统没能阻止阿宁压制舆论,将“逼死自己爷爷”的帽子在时今澜这个“大反派”头上紧紧扣住呢?
池浅对这个结局有些意外,她以为系统要大做文章的。
怎么到头来,却是这样的潦草收尾。
绕过一圈昏暗的车道,从挡风玻璃上方画出一条明亮的金线。
外面依旧是阳光明媚,几只麻雀停在树梢上,歪着个脑袋的看着刚刚驶出的车辆,在车辆逼近的时候,乍时飞起。
光影忽闪,抖擞的铺落在时今澜的脸上。
高烧烧的她两颊异样红润,而唇色苍白,就这样微微张着,好似蝴蝶的翅膀翕动,同这盛夏的景色截然相反。
池浅瞧着,心口好似被拧了一下。
她多希望时今澜也能融入这样的明媚,她本就应该生活在这样的明媚下的。
“滋滋滋嗡嗡嗡,滋滋嗡嗡……”
【宿滋滋滋主,滋滋滋宿主,宿主!】
忽的,一阵老式音响在来电话时总会响起的电流声从池浅耳边扩散开。
十三的声音在其中挣扎着,由弱转强,清晰的出现在了池浅的脑海中。
池浅对着声音感到无比的意外,十三竟然克服了时今澜的气场进来了!
还是说此刻时今澜的身体脆弱,所有精神防备也有所松懈……
一想到这里,池浅就控制不住的轻抚过时今澜的肩膀。
她大概知道十三要说什么了,但还是问道:【怎么了?】
【系统内部出大乱子了!】十三激动的讲道,好似一种事不关己的吃瓜心态,【一个正在孕育的小世界没有预兆的崩塌了!】
池浅还想吐槽十三的态度,一听到它这后半句,登时怔住了:【没有预兆?】
这是池浅没有预料到的:【你们系统不知道时……是怎么发生的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说出大乱子啊!】十三道,津津有味的跟池浅描述现在系统内部的状态,【您是不知道,现在系统内部到处都是虫子,太要命了!大家都在灭虫,几乎所有系统都被抽调过去修复小世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修成了,反正大家都乱成一团,忙的焦头烂额的。】
说到这里,十三挪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转向了昏睡的时今澜。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此刻时今澜在十三眼里好似一朵羸弱的白花,可畏也可怜,叫统感慨:【时今澜真是好运气啊,这事一发生,系统都没功夫跟她斗智斗勇了。】
【不是的。】池浅对十三的话不以为然。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会这么容易被阿宁她们压下去了。
那一直吊着的不安倏地放了下来,砸在她心口,酸涩肿胀:【她能够化险为夷,从来都不是因为好运气。】
池浅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干涩,说着便垂下视线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时今澜。
明明高烧烧的她浑身炽热,可她却是这样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一个劲儿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瘦削的肩膀紧绷着,沿着锁骨往上,盘踞在脖颈的青筋绷起,纵然是昏迷不醒,她也未曾真的放松过。
“呼——”
车子驶入隧道,呼啸而过的风声尖锐的挤进车厢内。
瞬间整个世界黑的好像被人故意碰倒的墨水瓶,汩汩黑暗涌入池浅的视线,被黑暗笼罩。
她手下意识的就护住了时今澜。
那葱杆儿般白到几尽透明的手指接着也紧紧扣住了她。
黑暗将一切细微的声音都衬的清晰。
池浅正在适应着周围的变化,却蓦地于尖锐的风声中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
“妈妈。”
大抵是人的本能,让人总在最危险痛苦的时候想到母亲。
黑暗里,时今澜感知着周围的变化,握着池浅的紧紧蜷缩着,笔直的腰背好似被人打碎了。
池浅蓦地吸了口气。
明明只是一口呼吸,落进喉咙的氧气却沉甸甸的,让她一连打了好几个颤。
热气扑簌簌的贴在池浅的胸口,她轻轻转了转自己被时今澜握住的手,以让她更好握住的别扭姿势让她重新握好。
“这些年,你辛苦了,阿澜。”
池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对时今澜这样说。
她一下哽咽,俯下身去,吻在了时今澜的额头。
隧道里风声随着高速行驶的车愈发尖锐,好似要穿透人的耳膜。
也是这一瞬间,池浅的脑海里忽的闪现过一段记忆。
星星寂寥,在夜空中拉着尾光,忽隐忽现。
整幅画面都极其的不稳定,惨白的电流穿插其中,好似无夜间错乱了的频道。
“滋滋滋。”
“不要放手。”
“我不能没有你。”
“滋滋滋。”
不同方向吹来的风朝池浅四面八方的涌来,电流穿插在人声,喧嚣凌乱。
她坐在这些声音的正中央,觉得她听到的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而还等不到她考虑这是怎么一回事,耳边接着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好似有什么与她失之交臂:“时今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