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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过午后, 太阳渐渐西斜,似乎是要收敛起在世间的肆无忌惮。

可庄园里依旧浮动着闷沉的空气,日光比正午白日直射的时候还要晒人。

清风拂过湖边的高树, 湖面荡起一阵热浪, 蝉鸣声也发闷。

时今澜看着池浅这样, 心口说不上来的哽疼, 好似有一口气也跟这人一样被病症压住, 徘徊在她空荡贫瘠的身体。

池浅好似还没有从刚刚九死一生中缓过劲来, 一哭就止不住。

她纠葛的泪水顺着眼尾一道一道的流下, 没过时今澜扶在她脸侧的手指,将它们接连打湿。

时今澜不喜欢看到别人流露出大幅度的情绪, 越是这样, 她越会觉得对方无用。

可此刻池浅在她面前哭着,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也不舒服, 空气里闷着一层潮湿,让她不仅不排斥,竟也想流下泪来。

时今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自己被池浅忘了比被池浅骗了更好一些, 只伸着指尖拂过池浅的眼眶,对她的执拗说了一句:“傻女。”

她的手轻慢温柔的抚着池浅的脸颊,泪水温热又是那样的冰凉刺骨。

明明在那晚她那样拼命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这一刻她却先松了口:“别想了,也别拿自己的命试。”

可池浅就是止不住。

她紧扣着自己的心口, 掌心攥着布料, 轻薄的质感让她感觉不到自己究竟抓到了什么,脑袋里空洞洞的, 记忆也是空洞洞的。

“可那是我跟你的回忆。”池浅抽噎哽咽着,靠在时今澜身边的身体紧紧蜷缩起来。

偌大的裙摆顺着她瘦削的身形在地板上铺展开来, 水晶吊灯的灯影下,她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只,好似万千世界中的一点灰尘。

“我有时候都不清楚,我究竟是不是我,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我脑袋里总会冒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我以为我知道的事情,我却根本不熟悉。”

时今澜听着池浅几尽崩溃的话,眼神猛地一定,一下抓住了问题重心:“什么叫做你不熟悉?”

“就是不熟悉啊。”池浅重复着,布满泪痕的脸突然冷静下来,她眼神里带着茫然,疲惫,声音低沉,“我去到我的公司,我都不知道我在几楼,主管夸奖我,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什么样的程序。”

“我好像不是我。”池浅声音轻到了快要听不见的程度。

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她看着时今澜,好像在看一株救命稻草,要不是她此刻在自己身边,她怕是要崩溃的更彻底。

人在崩溃的时候都是一只小动物。

瑟瑟缩着,只想要靠着让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近一点,再近一点。

池浅说着,下意识的就朝时今澜的怀里缩的更近了些。

她想这个人身上温度很低,还带着一种让人畏惧的压迫感,她应该不喜欢才对,可她还是凑了过去,仗着她刚刚给自己擦过眼泪,有恃无恐。

窗外的热浪一波接一波的朝屋子里涌来,而中央空调的冷气缓慢吞吐着,将这一切抵挡在外。

时今澜看着此刻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池浅,好似又回到了那天她们滚下山坡的时候。

她因为自己卷入这样的危险,瘦挑的身形好像比之前更轻了些。

她就这样抱着池浅,好似一株翻白的垂丝海棠搭垂在她的手臂,风拂过来,一地花瓣飘零。

“你是池浅。”

过了有一阵,时今澜给了池浅一个答案。

她声音笃定的,对池浅说:“我的阿浅。”

“阿浅……”池浅听到这个称呼,学着时今澜的语气轻声喃喃。

“嗯。”时今澜听着,给了池浅一声肯定。

“阿浅好困。”幼稚的,池浅像个靠在自己的安全港里的小孩子,捻着时今澜的裙角,做自己的阿贝贝。

“睡吧。”时今澜应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空气浮动,带着药雾苦涩的味道。

时今澜看着靠进自己怀里的池浅,主动伸过手去,动作轻缓的蹭了蹭她的手背,转而将她细长的手指握在手中。

这人的身体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瘦削的手骨上盘着青筋。

时今澜将这只手放在掌心握了好一阵,等到青筋渐渐平复,等到客厅里传来池浅平缓的呼吸声,她才缓缓站起身来。

这一次的时今澜远比上次起来的顺遂。

池浅靠在她的怀里,被她稳稳的抱着,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庆幸自己选择将左腿打断重接。

往日里都是别人在伺候自己,时今澜算不上有多少照顾人的经验。

她将池浅抱回房间放在床上,看着她熟睡,又算不上安稳的样子,愣愣的出了好一阵神,后来才发现,她忘了给她把枕头抽的低一点。

多余的枕头被拿走后,池浅整张脸就揉进了枕头里。

时今澜小心翼翼的给她整理着被枕头带起来的头发,守着她安稳睡颜,门口走进了一只三花猫的影子。

十三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它在挣脱着那巨大的压迫感,冒险联系完时今澜,就一下变回了海岛时期的三花猫样子。

不过比起矮脚金渐层,它更喜欢这具身体。

轻巧,灵便,还有猫的优雅。

十三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里,本来也没想要时今澜注意到它。

它毕竟是只猫,轻手轻脚的,人类肯定也看不见它。

这地方屏蔽了十三近乎所有的功能,它回不到池浅脑海里面,就想以这样的方式看一眼它的宿主。

“她睡着了。”

可十三还是被时今澜发现了。

它鬼鬼祟祟的迈进屋子里一步,这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日光衔着湖水粼粼落进屋内,时今澜背对着门口,不曾看十三一眼。

可她声音这般笃定,就好像能感知到它这只动物。

亦或者说,是感知到它这个系统。

十三步伐顿了一下,小小的脑袋刚看向这只两脚兽,时今澜就也转身看朝它看了过来:“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猫咪圆溜溜的眼睛涂满了黑色。

这并不是十三在跟时今澜卖萌,它在紧张。

时今澜现在不仅是可以毁灭这个小世界的存在,刚刚甚至还能跟系统惩罚硬刚。

要是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就凭它现在只能寄存在这具猫咪身体的情况,它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这一切最重要的是。

它可以信任这个,被系统划为叛逆者的危险人物吗?

但紧接着,时今澜就好像听得到十三这番顾虑似的,对它道:“你想保护你的宿主,我也想保护阿浅,我们在最终目的上是一致对吗?”

十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今澜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少了那么点压迫感。

它真的有在认真思考时今澜的这句,顿了好一阵,接着点了下头:“喵~(是的)。”

“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时今澜道。

她语气里有几分不紧不慢,就这样看着十三,温和的眼神里又添了几分狠厉:“或者,我也可以用我的办法,从你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信息。”

一阵穿堂风从走廊吹进了敞开的卧室,倒逆着十三的毛掀过来。

十三不由得抖了一下,它抬头仰视着时今澜的眼神,真觉得时今澜做得出把自己拆开了,拿到自己核心存储文档的事情。

不过跟她对待其他统不一样的是,她可能为了事后不让池浅伤心担忧,会再把自己原封不动的装回去。

可是既然能好好合作,为什么还要白遭那么一通罪呢。

识时务者为俊喵!

“喵~”十三娇着嗓子,朝时今澜极度谄媚的叫了一声。

接着它晃了晃自己的尾巴,乖巧的跳进了时今澜的怀里。

其熟练程度。

好像在过去某个时候,它也曾这样被时今澜“策反”过。

.

午后的日光再次光临这间卧室,湖光粼粼。

池浅侧卧在柔软的枕头上,轻粉色的唇自然合着一条缝隙,温吞的呼吸轻慢的从中吐出又呼入。

热意更替,池浅不曾知道有人的手指曾落在上面,反复摩挲,忍了好几番,才克制着没有落下,扰了她的清梦。

“吱——”

蝉鸣比昨日来的更加激烈,池浅皱皱眉头,不情不愿的醒了过来。

她适应能力好像很强,一下就适应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

于是醒来的第一眼看到这熟悉的陈列,心兀的踏实了下来。

风声撩起窗帘,夹着湖水里的清凉。

池浅正懒懒的陷在这样慢节奏的闲适中,耳边穿插着敲进了细微的键盘敲击声。

这声音不在她关于湖中小屋白噪音的储存范围,转头便寻着声音看去。

她其实也应该能想到这声音是谁的,可眼睛里却依旧盛着一份的期待,期待的看过去,期待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期待的,让心跳都慢了下来。

风吹起的窗帘好似起伏的海浪,白波翻涌中,一张平静而认真的侧脸忽隐忽现。

日光将这人颀长的身影勾勒在白色的画卷上,时今澜斜斜的靠在窗侧的椅子上,长腿交叠,暴殄天物的做了笔记本电脑的架子。

湖心的气温算不上那样燥热,午后的阳光透着温和。

池浅躺在床上遥遥又近在咫尺的看着正在办公的时今澜,就好像很多个平凡日常的午后,她跟时今澜的日常。

“醒了?”

池浅还想将这幅画面多留在自己眼睛中几秒,时今澜却注意到了已经醒过来的她。

池浅没法在偷瞧,这幅画面也因为她的苏醒被破坏了。

她悄然回过神来,对时今澜点了下头:“嗯。”

“感觉怎么样?”时今澜问着,接着便放下了手里的电脑。

“感觉……”池浅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异样,就是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不由得怀疑:“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时今澜点头:“你睡了快一天了。”

接着她又让池浅放心:“医生来过,说你身体没有问题,不过是太累了。”

池浅听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她的确折腾了好一阵子,可那个镯子……

池浅看了眼还带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镯,目光晦涩。

折腾也是白折腾了一阵,镯子没有摘下来,还让时今澜守了自己一整天。

想到这里池浅眼睛立刻铺上了紧张:“我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你不是说你最近会有些忙吗?我现在不要紧了,你快回公司吧。”

时今澜瞧着池浅这幅样子,坐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了回去:“没有,我在哪里都可以办公。”

这人的声音极其平静,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一种运筹帷幄,胜券在握的自信。

池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时今澜。

太阳在这人的背后升起,金光粼粼,她在她熟稔的领域里游刃有余,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只是向来胜券在握的时今澜好像被什么卡住了,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一件事,我必须要在这里才能做。”

这句话里,时今澜不可闻见的笑了一下。

池浅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她,无法避免的想到了某些事情。

食髓知味。

面红耳赤。

主要是,她们天天都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而且她才刚刚醒过来,这样进入主题,对身体健康是不是也不太好?

“哈。”

安静中,时今澜突然嗤的一声笑了。

她眉目深深的看着池浅,别有意味的问道:“想什么呢?”

这样的一声反问,让池浅觉得时今澜是不是能听到自己的想法。

她也顿时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想多了,立刻故作淡定:“我,没想什么啊。”

“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呢?”时今澜却不以为然,嘴角咧着一道笑意,手指轻抚,摸过了池浅脖颈上的项圈。

她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摩挲过下方的肌肤,寻找着池浅跳动的血管,暧昧而认真:“昨天的事,你还记的多少?”

是说她为了摘镯子,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还是说时今澜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跑过来救了自己。

亦或是自己为了忘记她跟时今澜之间的事情,崩溃大哭。

池浅很想说一句忘记了。

她自从成年后,就再也没有在人家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了,她知道她心里难过,但怎么就对着时今澜发出来了呢?

她在时今澜面前保持优雅的形象。

全都没了。

时今澜看着池浅这副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干脆主动把抛出去的话题收了回来:“你昨天不是说不知道过去的自己爱不爱我吗?”

“我想了一天,我不要你去想过去,我要你想现在。”

池浅听到这话,一下从刚才的懊恼中抽了出来。

她茫然又无措,心好像都被时今澜握住了,等着她,跟自己说明白这句话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们重新认识一遍,好不好?”

时今澜问池浅,池浅心脏顿时砰的一下。

她望着时今澜看向自己的瞳子,看着她眼中面色苍白,而凌乱病弱的自己,心脏跳快的要死又莫名觉得自卑。

凡是后知后觉意识到潦草对待的人事十分重要,谁不想要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

可她这样的人,可以跟时今澜重新认识吗?

她一定要重新来一次才行。

画满占有欲的花蛇吐着信子,无声无息的攀上池浅的心脏。

她好似受了蛊惑,不问清楚,也不给时今澜梳理细想的机会,一口答应下来:“好。”

而时今澜根本不用重新考虑,她只要池浅这一个答案,眼眉间瞬间绽开一层更浓的笑意。

她温和的瞳子好像吃定了池浅,露出了藏在下面的贪婪:“我们的婚礼定在今年八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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