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穿透过玻璃直晒进屋子, 将埋在血液里的躁动与占有欲点燃。
池浅被时今澜的气息包裹着,冷气将温吞的吐息清晰地画着轮廓,悉数落在她的唇上。
她上了当。
时今澜又吻了她。
比起刚才自己的掠夺, 这人吻的不紧不慢的。
那垂在身侧的手顺着池浅的手臂游走, 抚摸过她的手肘, 手腕, 然后抵在自己的指尖, 随着她吻过的动作肆意揉捏, 好似漫不经心, 却又分外专心。
时今澜的动作完全合着她的节奏,舌尖的抵触带来一阵热带雨林的晴空雨。
闪电的线迹划过池浅的世界上空, 电流一瞬而至, 叫人后脊发麻。
安静的空间里, 池浅又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她就这样被迫站着滑向时今澜, 凉风拂过她的发间,她恍惚间觉得,在不知道过去的什么时候, 她曾经也跟人这般过。
那时的风远比这里的自然。
她也是这样被一只手扣着腰,进退不是,口鼻间充斥着喊不上名字的花香,被人反复徘徊的唇瓣湿淋淋的。
“当当当。”
忽的,正对着办公桌的门被人敲响了。
池浅身体猛地一僵, 她近乎下意识的就要推开时今澜逃掉, 可腰跟手指都被人死死扣着,根本逃不了。
“时……”
池浅手扶在时今澜的肩上, 刚要开口就听到阿宁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董事会成员已经都到齐了。”
太阳在单向的磨砂玻璃上画着人影, 那笔直高挑的影子就这样近近的挨在门上。
阿宁似乎并没有要推门进来的意思,池浅却又不敢肯定,整个人都紧绷住了。
明明时今澜在很多时候想要将池浅光明正大的带在身边,可此刻她却并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她眼里的池浅。
瘦削的脊背贴着层轻薄的料子,明明上一秒是快化在她掌心的柔软,此刻却成了一道紧绷。
不悦从时今澜的眉间蔓延开来,她不是不知道一会要开会,只是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
连一个餍足的吻都不给她。
时今澜放开了池浅,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冷然平静的模样。
“的确,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这人还记得她按过池浅来接吻的由头,表情里演的认真,“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池浅神经还被门口的拿到影子占据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时今澜表演的成分,只松了一口气,顺着时今澜的话说:“也可能是这里设备太旧了,所以会有电流声。”
“嗯。”时今澜点了下头。
她依旧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池浅,应和着她。
垂在下面的手抵在池浅的腰上,少了刚刚的狩猎的味道,温和闲散的描绘着池浅的脊柱。
“早点回去,你说了会迎接我的。”时今澜又说。
池浅不知道时今澜每天要处理多少事,也不知道这人脑容量究竟有多大。
只不过就是那天打视讯时应下的事情,她到现在还记得。
只是结束了接吻,可是她们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拉开。
池浅的腿还被挟制在时今澜的腿间,即使说了几句话,她们的呼吸也没有平复下来,盛夏里热气难散,时今澜清冽的香气扑满了她胸口。
池浅觉得如果自己不撤出去,呼吸是没办法平复了,轻轻的戳了戳时今澜扣着她的手:“首先,把你的手放开嘛。”
时今澜失笑,故意又在池浅腰上揉了一把,嗔道:“小没良心的。”
池浅也趁着这机会终于跟时今澜分开了,狡黠的表示:“干一行爱一行,我其实很称职的,时小姐。”
她说着,在时今澜面前站的端正,好像在展示她的职业素养。
听到池浅这句话,时今澜抬起的眼神变了一下:“称职?”
她单拎着被池浅刚刚强调过的这个词嚼在嘴里,意味不明的对池浅追问:“你向来都是这样称职吗?”
空调的制冷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冷气忽的一下袭过池浅的脚踝。
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时今澜眼神变了,那黑漆漆的瞳子直望着她,好似一道深渊。
池浅喉咙滚了一下,眼睛里是紧张的茫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说的不对,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小心翼翼反问:“称职不好吗?”
“很好。”时今澜没有犹豫,认可了池浅的反问,接着便擦过池浅,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刚刚还说过不会被轻易消解的热意,此刻统统被冷气压了下去。
洁净的香气被人带走,时今澜朝门口走去,撂了一句话给池浅:“早点回去。”
还有一层温情。
“以后不要让自己一个人,记得叫保镖跟着。”
.
接连的吻与分别时的叮嘱并不能擦去其他事情的存在,池浅坐在回家的车上,脑袋里一半装着时今澜听到的电流声,一半装着她最后的不悦。
她听得出,时今澜最后留下的那句叮嘱是在关心自己,也是让自己不要将刚才的事记在心上。
她不想让她们在分开的时候,是不愉快的。
可那个问题还在啊。
时今澜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称职”而不开心呢?
称职不是好事吗?
她刚刚都称职到跟她接吻了……
【宿主呜呜呜呜呜呜宿主啊——!!】
池浅眉头紧锁着,耳边就传来一阵比她还凄惨的哭嚎声。
车子载着池浅回到家了,十三也终于从世界的尽头滚了回来。
一颗小球忽的鼓起来,忽的瘪下去,气喘吁吁的,很是可怜。
【宿主!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十三哭诉。
【啊?你这是怎么了?】池浅并不知道十三滚走的事情,刚刚还纳闷怎么这次她的耳边格外的清净。
【就,我在努力冲破阻碍提醒宿主的时候,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打了一拳,滚了好远QAQ!】十三在池浅脑海里大吐苦水,从自己被这道力量推到好远好远的地方讲起,到自己怎么回来的,讲的都快哭了。
“好可怜。”池浅一路听着,关上了房门。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池浅觉得这个故事不可思议极了,说着从衣橱里拿出了家里统一的佣人服饰。
刚刚自己惹了时今澜不高兴,待会迎接她的事情,池浅想尽量做的好一些。
她觉得像这种场合,自己应该正式一点,于是就找出了这么一身衣服。
【我也不知道。】十三也很是不解,【我在担心会不会是时今澜已经强大到无法被系统入侵的程度,所以身上也产生了相应的屏障。】
【有可能。】池浅点头。
她若有所思的站在镜子前,想起十三说着的那个时候,她好像听到时今澜说“好吵。”
【而且时今澜好像能听到你的电流声。】池浅赶紧把这一重要信息共享给十三。
【什么!】十三登时震惊的弹了起来。
【所以你以后不要尝试冲破屏障了。】听着刚才十三大吐苦水,池浅还有些心疼,【我怀疑你滚出去是不是因为时今澜心情不好,对你的电流产生了攻击性。】
【不会吧。】十三听着起了一球的鸡皮疙瘩,【系统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记录啊。】
池浅不以为然,反驳道:【你们系统还没有这样什么任务者都干预不了的人呢。】
她还是觉得以后跟十三通讯一定要小心为妙,叮嘱十三:【反正以后有时今澜在,你千万不要出声就对了。】
十三虽然不太相信时今澜有这样的能力,但刚刚的苦头它是不想吃第二次了,狂点头,【我知道了!】
“当当当。”
交谈中,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
管家太太收到了消息,来敲池浅的门:“池小姐,小姐那边来了消息,她的车快来了。”
“哦!我知道了!”池浅闻言加快了扣扣子的速度,以最迅速的动作踩上了标配的高跟鞋。
只是黑色的包臀窄裙束缚着她的腿,叫她不能跟平常似的大步流星。
但都答应时今澜了,总不能食言吧,池浅也就只好踩着细高跟鞋,被迫优雅的走出了房间。
“小姐的车已经进来了,还有十分钟过来。”管家太太跟池浅一起走出洋楼,在门廊处站定。
池浅没想到从大门口到这里还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不由得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好奇:“这个庄园有多大啊。”
“一百六十亩左右吧”管家太太给池浅介绍,“这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老园子了,小姐很喜欢这种风格,两年前重金买了过来。”
听到一百六十亩这个数字,池浅一阵咋舌。
她望着周围起伏蔓延的绿植,若有所思:“那个时候的风格就是这种满是植物,处处是景吗?”
“基调是这样的。”管家太太点头,“但是这里的很多植物是小姐后期叫人移植来的,是从一座叫小毓岛海岛移植来,从这往东走还有一处人工湖,湖中央的房子也是小姐亲自设计的。”
池浅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听到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小毓岛。
这是时今澜当初被时承追杀,流落到的地方。
也是她跟自己相知相识……
“相爱”两个字卡在池浅脑海,迟迟没有浮现。
每当想到这件事,她的心口就发闷,很不舒服。
时今澜固执的将小毓岛的景色搬进她的世界,纪念着为她而死的白月光。
她活在这里。
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愿醒来。
而自己呢?
自己在这里又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来了。”
管家太太平静的吐出两个字,打断了池浅沉落的思绪。
而池浅也近乎条件反射的,听到这话,立刻看向远处。
午后日落西沉,夏日的燥热减缓了几分。
许多池浅交不上名字的树沿着洋楼前的路向远处列队排开,浓郁的绿色好似她的期待,随风摇摆着,想要从风拨开的缝隙中看到时今澜的车子。
管家太太不动声色,侧眸看向池浅。
看她眼里的期待真实。
管家太太的时间卡的很准,秒针在表盘转了五圈,时今澜的车子就开了过来。
黑色的劳斯莱斯披着一道夕阳的倩影,停在池浅视线,保镖过来开门,一只踩着红底高跟鞋的脚落在了草地上。
接着顺着那迈出的腿,在草坪间飘过一道轻盈的紫烟。
日光落在烟紫色的裙摆上,如涟漪般在池浅眼中荡开。
时今澜回来了。
还为了“回家”,特意换了一身衣服。
池浅心口不受控制的砰砰跳了好几下,立刻按照她从管家太太那里学来的,对走过来的时今澜道:“欢迎时小姐回家。”
夕阳在远处的天边慢慢铺展开来,橘色的光亮到应在池浅的眼睛。
时今澜就这样看着她笑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窄裙叫她的步伐迈不了太大,可眸子里的期待骗不了人。
没有人知道,这幅场景是时今澜盼了多少年的场景。
这种有人迎接的温馨她在小时候就在想,但是那个时候她没有父母会迎接自己。
后来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个叫池浅的姑娘,这姑娘笨笨呆呆的,她想把她带走,把池浅放进这幅画面里。
可后来。
池浅也死掉了。
襁褓中的生离死别并没有那样的记忆深刻,时今澜也是后来才知道,死亡本身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它带给活着的人没有希望的离别,无论她再怎样旧地重游,制造与那时一样的场景,也无法与人重逢。
时今澜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感到孤独。
直到这一刻。
那庞大的孤独如寂静的夜晚,乘着落日朝她袭来。
可她的视线里升着一轮太阳。
而她不会等太阳过来。
她会去主动拥抱太阳。
池浅还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高跟鞋跟过分柔软的草地作斗争,接着她就被一捧花香拥抱住了。
时今澜的声音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对她道:“阿浅,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