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开会。”

“叫一叫没看到消息还在地里的，准时开始不等了。”

四面开放的活动雨棚充当会议室，两个学生把白板推到桌子前面，李茹将活动板房中牵出的接线板放到桌脚，插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历中行夹着书写板进来，在白板前站定，往桌面磕了下笔尾。

他身后，六块吸铁石贴着1:1000的万汇工地平面图，以及一张A4纸大小的新梁街道卫星地形图。

队员们陆续带着椅子和笔记本过来坐定。

历中行看了一眼腕表，开口道：“先说一下目前的情况。”

“前期我们结合文献和图像资料对已经动工的区域进行了详细的地面踏查，在这个基础上，选择重点区域进行了钻探和物探，布方发掘。到昨天为止，基本完成了万汇城施工范围内的首次试掘。

“可以初步判定，新梁遗址和中原许多史前遗址一样，是一处多层堆积的原始文化遗址。关于它的文化分期，大家看一下群里发的简报，暂时将主体遗存分为两大期：龙山文化和二里头文化早期——

“注意，虽然这段时间已揭露的地层中，并没有发现稍晚的商周时期的遗存叠压，但我们还不能确定新梁遗址的最晚年代，因为现阶段所有发掘都限于施工区域，但很显然，从发掘情况来看，聚落范围应该远远超过万汇的施工区域。

“现在两个问题：第一，我们接下来要核实聚落范围，大家把手头的资料和发掘成果整理一下，形成基本结论，我来邀请地质学的相关专家，之后大家再进行配合。第二，是否继续扩方？如果我们要追踪这里的大型遗迹，势必要进行更大范围的揭露。”

历中行停顿，有队员发言：“从理论上讲是这样，但万汇的投资方大概不会乐意，他们就想我们把这一块挖完了全抬走好盖楼吧？”

“老陈，”历中行冲他一抬下巴，“你有什么好办法？”

老陈不答，一个研究生插话：“我们就打报告走流程，这是文物局的事，他们乐不乐意跟我们没关系吧。”

“这也是理论上。”历中行宽容地解释了下，“最直接的一条，他们让施工方撤掉的话，我们一时上哪儿招那么多有经验的民工，上哪儿调大型设备？”

时间，钱。理论不教怎么搞定这两样。

他想起来，问在座的后勤：“咱们经费到了吗？”

后勤苦笑摇头，反而问他：“第三个问题，经费。经费再不到账，我们连地质学的专家都请不起了，还怎么核实范围。历队，这次为什么拖这么久？”

历中行心中欲哭无泪——还不是文物局韦局长怨他是工程煞星，去年三号线地铁改线，又让市政府赔了几百万……可能还不止？

可地下有什么东西，是他历中行能决定的么？只不过他每次都抢着去挖。

工作积极也是错？

M&C办公大楼二十三层。

姚江也在开会，远程视频会议。河梁市主持建设的飞地经济产业园即将在洛安县开始勘探选址，姚江作为投资方代表列席。还有个人也在这个项目中分了一杯羹，可是却没有出席。

电脑右下角，时间显示上午九点四十九。他分了一秒钟想任总是否在毕峰轩睡过头了。

会议结束后Abel进来给他添水，他刚把杯子端起来，小祁推开门喊：“Jon！”

“怎么？”姚江眼神带钉子。小祁被扎回去阖上办公室的门，轻声道：“Jon，任总昨晚凌晨被警察带走了，从毕峰轩。”

“你……”他还想说什么，有点犹豫。

“我没去。”姚江喝完水，直接答，“什么原因？”

“吸毒。”

姚江神色微凛，很快又皱起眉头。他记得上次一个乙方做东，饭局上给任齐平派了支烟，好烟，任夹在耳上，后来转手给了秘书。

“你们见过任总抽烟吗？”

小祁认真想了想，说：“没有。”

Abel也摇头。

一个不抽烟的人会吸毒吗？不一定。但吸毒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抽烟。

“走，去警局。”姚江敲了几下键盘把工作收尾，拎起外套搭到小臂上。

小祁一下子兴奋了，跟上就要走。

Abel迟疑地叫住他：“姚总，你要去捞人？”

“先问问。”

Abel瞟了一眼他刚刚用来开会的电脑，又望向他：“任总出事的话……他那部分，就归我们了。”

姚江也看着他的眼睛，说：“是的。如果任总真的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