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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4 铩羽

地中行 遐依 2583 2024-08-07 21:46:00

64

三人都已吃过晚饭,鱼进了冰箱,姚江拿刀开了一只浑圆带刺的榴莲。姚淮跟过去问,“不是猫山王吧?”

“黑刺。”姚江没抬头,掰开外壳,取出半扇饱满的橙色果肉。之前买猫山王,姚淮尝了一次,说苦,还吐槽赌王专机运100个返港是搞噱头带货,名不副实。后面他就不买了。

问:“直接吃还是烤?”

“烤烤烤!”姚淮两只眼睛盯着越摆越多的盘子,双手扶着台沿答。

姚江微笑,在上方的橱柜里找了找,拆出锡纸碗,把果肉夹进去。姚淮转身从冰箱里找出芝士碎,递给他洒一圈。

余光看见历中行也过来了,说,“姚淮还像小孩一样,是该叫你哥。”

姚淮不服气:“吃个甜品就小孩啊?”

“泡茶去。”姚江赶她。

姚淮白他一眼:“哪儿有客人呀还泡茶。”知道不过是个支开她的由头,还是去流理台另一头烧水了。

历中行插不上话,一味地笑,姚淮空出位置后才到他身边,探身轻轻亲一下唇角,“感情真好。第一次见姚淮的时候,你们都端着。”

天气稍有些溽热,但姚江身上干爽,原本的荷尔蒙全被榴莲味裹了去,历中行不觉得难闻,还觉得他香得不得了。刚吃到一口就三天见不着人影,简直如隔三秋再乘三。

姚江刚洗过的手是湿的,被他偷香也拿办不得,转过来用目光在人脸上揩了一把,解释道:“干部的亲属从商,要避避嫌。”

再拿一个锡纸碗:“你吃不吃烤的?”

历中行对榴莲不怎么感兴趣,客随主便点了头,“芝士就不用了。”

姚江恬然道:“没关系,你不小孩。”

历中行一呛,瞪他:“真不用!”

电水壶“滴滴”两声,姚淮“嗒嗒嗒”趿着拖鞋拿杯子经过。两人收了声,姚江把分好的榴莲端进烤箱,说,“喜欢吃什么?下次买。”

背后倒茶的水声窣窣,烤箱一明一暗,暖烘烘的光缓缓烁灭在他身侧,甜食的香气蔓延开来。历中行忽而在这间还不算熟悉的屋子里,想起自己儿时的家。

家里只有他和黎永济两个人,放学回去的时候总是很安静,没有寻常人家热闹的锅声和暧暧油烟,但黎永济偶尔会提前煮好饭。房子小,熟米的香味一路从厨房飘到门缝,被阻塞,不断酝酿、积累。一拉开家门,就和打开电饭煲那一刻似的,香味像水蒸气一样腾出,在一片寂静中,热烈地扑到面前。

那味道,是他孤单却安稳的童年。

姚江擦干了手,摸摸他的肩,靠近来,手腕半环后颈挠挠发尾,嗓音沉实,问:“怎么了?”

手指凉凉的,历中行贪恋地向他倾斜几分,不忘稍瞥姚淮背影:“想了一下,我喜欢桂圆和山竹。”

“记住了。”姚江说。

“你来得刚好,普元物流的鲁总说想去洛安谈谈合作,托我牵个线。”姚江把挽上去的衬衫袖子放下,走到沙发前,看到他俩排排坐。姚淮并膝侧向历中行,上身前倾,两肘搁在膝上,听人低声娓娓地说话。闻言抬起头,神秘地一眯眼。那模样,一看就知道自己是两人话题的中心。

历中行待她已经很从容,只不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呼吸灯闪烁,有消息未读。

“说什么呢?想知道什么回头问我。”姚江先点姚淮,随后在L型沙发另一侧坐下,拿起历中行的手机,没有看,问,“现在还有骚扰信息吗?”

“偶尔。这个不是。梁大的群消息,没事。”历中行接过去解锁,边往上翻边说,“最近在发通知组织答辩,我有两个研究生今年毕业,过两天要回一趟梁大。”

姚江点头,问姚淮:“明天有空吗?”

“有,我跟他先碰碰。”姚淮也翻手机,坐正了点,窝进靠垫看工作安排,“李镇倒了,唐书记刚被带走,洛安的大宗物流才撕开缺口,鲁总这么着急进场,可靠吗?”

“美驰在河梁跟他的合作一直比较顺利,不过我们只涉及到商品物流。”姚江忽然看到了什么,弯下腰,伸出手臂探到斜前方的沙发底下。历中行坐在旁边让了让腿,下意识去扶他,本来要扶小臂,手掌一沉,姚江微微后撤,握了他的手。

另一只手收回来,从沙发下面摸出一颗袖扣。铂金材质,无花纹的水滴形状,他自己的袖扣,却不是自己扯掉的。姚淮还等着他讲下文,姚江面不改色揣起来,跟近旁的人说:“家政阿姨一周来一次,有什么要找可以告诉我。”

“我又不像你,身上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历中行咕哝,悄悄捏一下送上门的手,然后放开。

帅是很帅,就是不好脱。他腹诽。

姚江继续道:“可以先从芜阳镇的业务着手。产业园那边他去投标,小祁作主。其他农产品看他方案,在不超载前提下价格尽量低。”

兄妹俩谈工作,历中行不再说话,在群里回了几句,便有同事关心起他。他不怎么在学校带本科生的专业课,跟梁大的同事称不上熟,应付了几句,请大家多照拂他那两个学生。打完字,端起面前杯子,茶气刚一拂鼻腔,弯起眼睛笑了。

姚江的眼睛转过来看他,也笑,说:“这不就有懂的人来喝?”

世事难料。那天历中行开玩笑要把茶拿回去,他说,留下,总有懂的人来喝。果然如他所言。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历中行自己。

“我哪算懂。”他看姚江一眼,又收回来,装模作样再啜一口。想不起那回登门,怎么能毫不动摇地观赏对方身段。腰是腰腿是腿,眼是桃花瓣唇是刮骨刀,居然忍得住不动心,真可谓道心坚定,定力满分。

姚淮瞅着他俩打哑谜:“什么什么啊?”

历中行跟她解释:“这茶是我拿来的谢礼。你尝尝。”

姚淮拊掌说:“那给姚总可是浪费了,他只知道喝柠檬水,还不加糖,酸死了。”拿起茶杯呷一口,点头道,“前几天宣传部让我配合做直播,对谈的时候,摆了一个根艺茶桌,上面雕耕牛沐春还是孔子浴沂什么的……还有蟾蜍茶宠,金灿灿的,派头好足,结果茶一点也不好喝——说是复古还原唐朝风尚,加盐、姜、胡椒……噫——还不如姚江的柠檬水。”

姚江解颐,历中行绝倒。

茶和榴莲一起下肚对肠胃不好,三个人坐了半个多小时才去吃。烤过的果肉甜味更甚,稔软如泥,姚江给他们一人发一个勺子。姚淮舀起来要吹气,一口等半天;历中行手起勺落,切蛋糕似地一剜一块,从前到后挖,吃干净了,笑眯眯一捻碗沿侧翻过来,向他亮碗底。

姚江失笑,想起自己说过的习惯,心头软成水。还是音乐喷泉那种,高高低低,不停振动。

坐一起吃完烤榴莲,历中行要走。姚淮留他,他搬出一堆事儿,头头是道。姚淮看她哥,姚江说,我送你。

送到楼下,送到车边,说,“一会儿我回去改门的密码。”

历中行转过来,向后靠着车,拉他到身前搂住:“不用改,这也是姚淮的家。她来之前肯定跟你发了消息,是我们今天太急了……”声音低下去,姚江心痒难耐,封住他的嘴,软舌扫过牙龈,犁进口腔下颚,钻到嗓眼,勾着他翘起舌尖,再去吸裹。

“嗯……”没两下,历中行就把要说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全心全意跟他接吻,亲完了,呼哧呼哧看着他想了半天,再把话捡回来——还是要说清楚的:“我回去,不是介意姚淮。你们是兄妹,永远都是,我怎么会吃你妹妹的醋呢?你们从前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不用因为跟我在一起了就疏远她,犹豫都不用。那样她多伤心啊?就这么一个哥哥。”

姚江垂睫听着,深深浅浅按捏他的腰侧肌肉,像个一边谦虚受教,一边思忖待会儿从哪里下嘴的冷血杀手。

历中行由着他摆弄自己那点肌肉,对他无底线地纵容:“我们都是没了父母的人,怎么来的人世间,已经看不到、看不清了;都只有一个亲人,一路陪着走过来,我没见过的你的样子,姚淮都见过。以后有机会,还可以让她讲给我听……我庆幸有她陪着你,看着你,做你最牢靠的伙伴,人生的见证。”

“那今晚留下。嗯?”姚江贴近了,视线在他眼眸和鼻唇间盘桓,诱哄一般。

历中行心旌摇曳,差一点就要着了他的道。

妖后,妖后!冷酷无情的帝王发了话:“不行。就你那一整晚的动静,姚淮住次卧绝对会听到。”

是他把人拉过来抱,结果要脱身万分艰难,姚江箍着他,说:“不做。”

历中行深知他一字千钧,说了就能办到。

于是恳切抬眼:“可我忍不住。”

似一记飞刀迎头掷来,姚江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直欲命丧当场。

风都停了,月也无光,只怀里这一个人,皎皎如玉,珞珞如石。照抚他,磋磨他。

除了铩羽而归,别无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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