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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金猊离机场还剩两公里,收到历中行消息,说落地了。她回语音,说马上到。夜色中无限延伸的高架终于到了尽头,她拐下匝道,将视野两边的巨幅广告远远抛下。
原本时间算得刚好,会比历中行提前一点抵达,结果临出门被老爹叫住询问了一番。也怪历中行订的这红眼航班,她老爹晚年得女,家教甚严,管得甚宽。她直言相告,接个朋友。哪个朋友?好嘞,名字一说,又辩半天的经。老爹问她,这个年纪还不考虑终身大事,是不是跟那小子学坏!她哭笑不得,直的可学不来!
历中行倒不准备让她来接,但他好不容易回京一趟,还不是趁雨休,多稀罕呐,郭金猊恨不能跑到飞机舱门口候着。
国内到达,出口,她降下车速东张西望。看到人了,一年多不见,身形愈发稳健挺拔,如松如柏,郭金猊一时有些怅然,想当年一同通宵达旦赶死线、满城跑着逛展听live的小伙伴,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靠谱男人模样,自个儿心里却还总拿自己当二十岁出头的大姑娘。
“中行!”等人一开门,瞬间绽开笑,“想死你了!”
她从驾驶座起身来了个熊抱。历中行下意识想避,反应过来还是结结实实迎上去,笑得没眼睛。就迟了这半秒不到,郭金猊猛一拍他后背,“干嘛?这就生疏了啊?”
这一掌可谓如狮如虎,半点不留情,要不是历中行身板硬朗且熟悉她路数,很可能会被自己口水呛死。
“有谱没谱?收爪收爪。”他咳了一下,“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啊。”
“行啊你,什么时候追到的?不告诉我一声。”
严谨地说,这问题很难回答。首先,他追了吗?好像是对方自己送上门的……
历中行在副驾坐下关了车门,告诉她,“是姚江。我和姚江在一起了。”
“靠,我前前前相亲对象啊?”郭金猊惊诧,“还以为是河梁那边的新同事什么的。”
历中行笑,“至于吗,还结巴上了。”
“不不不,就是前前前相亲对象,后面三个跟家里有皇位似的都比他差远了。”她一摆手,一副不堪细讲的样子,打方向盘驶出航站楼,随后又瞪眼,“不对啊,这家伙不是跟姑奶奶说他是直的吗?你之前也这么说的吧?”
历中行的嘴角没有放下,“嗯,他是限量隐藏款。”熊猫盲盒,开到第五次才出跟他匹配的取向,仅此一只,市面无售。
“嘶——”郭金猊被酸倒了牙。
“郭老师和师母还好吗?”
郭金猊说了说二老的身体,她母亲生她时是高龄产妇,身体落下不少毛病。又问黎老师的状况,得知这次的凶险,庆幸之余顺嘴就问,“那你现在不守着黎老师,急急忙忙来有什么事?”
历中行随之正色起来,“金猊,你能带我见见赵局长吗?”
“赵玉琢的爸爸吗?噢,我知道了。玉琢今晚就住在我家,你要不要先跟她说说?”郭金猊神态并不轻松,却也不怎么严峻,“我跟你讲哦,这个事跟咱俩传过的绯闻一样,不是外人眼里那么回事儿。赵叔那里不容乐观,但让玉琢和你统一战线,没那么难。就一点,你知道我不会跟朋友说谎,你俩都是我朋友,你跟姚江的关系,我也不能瞒着她。”
她又补充,“不过我出门时她已经睡了。我们跑了一天选题策划,又聊到很晚,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累了。你就在客厅睡沙发吧,不跟你客气哈。”
“我还是住酒店吧,明天一早上你家等着。”历中行说,“郭老师不让我进门的。”
“我来接你是干嘛来了?”郭金猊斜他一眼,“你年节时寄来、送来的好吃的,我都给你当间谍悄咪咪让他吃了,吃完了提一句‘这是中行给的哦’,现在他怎么着也得嘴软手短一点儿。”
历中行失笑,属实服了她,“你没把你爸气出个好歹真是福大命大。”
果然,到了她家,门一开,等着女儿的郭恕便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只比黎永济差四岁,一头鹤发略显稀疏,身形倒比上一次见到更腴壮。老人稳稳站定了,像一座钟或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见是见过,但足有五年多没对话过了。历中行与他对望,打了声招呼,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郁郁惶然。他早已经接受。接受了自己的不被接受——也许在跟姚江倾吐的那个晚上,也许更早。
他做了最想做的那个自己。无论郭恕对他的感情如何复杂,是多了些理解还是依然不认可,他都已能够用纯然尊敬的目光回望这位老师,不探究,不掩饰,不自扰。修行红尘,道家所说“营魄抱一”,大抵如此。
历中行还没迈进门,郭恕也还没说话,最先动作的竟是郭金猊。
砰一声轻响,她回身迅速轻捷地关了门。
历中行站在门外,摸摸险些被拍扁的鼻尖,好笑地眨眨眼。
“你的学生历中行,替你拒之门外了哈~”只听里面振振有词讲道。
下一秒门再次打开,他被拉进去。
“我的朋友历中行,来我家做客呀?请进请进~”
这腔调够做作。历中行忍着笑换鞋,余光里,郭恕显然拿自家丫头没辙,摇摇头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