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个月是我生日, 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傅栖眠靠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叩击着金属窗框,“不知道江老板肯不肯赏脸来喝杯薄酒?”
江焕诚低下头, 静静地看着那张邀请函。
傅氏的这种豪门晚宴大多很私人化, 只有云城那些和傅家一样根深蒂固的世家才能收到这样的邀请函——但也不排除一些攀上了关系的,弄来一两个名额。
只要能在这种私人社交场上认识一两个人, 从此江焕诚便能比那些所谓的“新贵”高上好几个等级,对江氏,对他自己,都是万利而无一弊。
一听说傅氏要办晚宴, 他就在张罗着四处打听消息, 想弄来一张邀请函。
没想到,他千方百计想要挤进去的晚宴,竟然只是为了给小少爷庆祝生日而已。
“看情况吧。”江焕诚并没有正面回答傅栖眠,沉声道。
闻言, 傅栖眠隔着电话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因为他知道江焕诚不可能会拒绝这不可多得的机会, 但语气仍然平静而上扬:“那我就等着江老板了。”
挂掉电话后,过了许久, 江焕诚才细细摩挲着邀请函的烫金封面, 打开。
***
傅氏的私人晚宴从来不对外开放, 也不像别家那样偶尔会请媒体大肆宣传, 被邀请的来宾也是层层筛选过的,即便那些想要攀关系的人听到了些什么样的风声, 想要加入其中也是难如登天。
晚宴当天, 江焕诚只带了秘书,驱车来到云城最大的港口。
这次的晚宴设置在一艘游轮上, 这艘巨大的船来自于世界最大的轮船公司,傅氏最近正在和他们密切合作——现在的江氏,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一路上,有不少讨论的声音。
“这游轮真不错——是新的呢。”
江焕诚瞥了一眼,发现是云城有名的两个公子哥。
“那当然,你不知道吗?这是傅家送给傅小少爷的生日礼物。”
“我去,这么牛?我上次过生日那辆阿斯顿马丁都是跟我妈软磨硬泡来的!”
“切,谁像你那么不学好啊——再说了,这可是傅家,傅栖眠虽然不是……那啥,但谁敢说他不受宠?”其中一个公子哥压低了声音。
另外一个公子哥也意识到说这话得避着点人:“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亲生的儿子都比不上人家一根脚指头!”
“哈哈哈哈……”
两个公子哥交了邀请函,谈笑着走了。
江焕诚站在登船口,将手上的邀请函默默攥紧。
他第一次坐游轮,也是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和现在的傅栖眠差不多大。
只不过那时候,是他承了一个大哥的情,到游轮上当打杂的,连服务生都算不上。
而现在,同样的年纪,傅栖眠已经成为了一艘游轮的主人。
他拼命地回味着刚才那两个公子哥的话,喉咙里像是哽了一块东西,久久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堵塞着呼吸。
交出邀请函的时候,他在心里疯狂地告诉自己,没关系,等你拿傅栖眠当做跳板,做了真正的人上人,你也能这样。
“江哥?”
邀请函交出,旁边的一个服务生正要领着江焕诚上船,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回过头,江焕诚才发现薛付之竟然也来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薛母和薛鼓鼓。
在薛家面前,江焕诚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薛家父母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他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自然而放松,朝薛母礼貌地颔首:“伯母好。”
打完招呼,他才看向薛付之:“伯父怎么没来?”
此言一出,薛母和薛付之的表情顿时有点尴尬。
像薛家这样的条件,虽然也有些底蕴,并不是江焕诚这种半路杀出来的新贵,但也还很难跟傅家搭上关系——前两天,薛父还问过他有没有参加傅家晚宴的渠道。
可今天,他们就在船上相遇了。
“这是我的邀请函!”小姑娘踮起脚,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服务生。
这份邀请函跟江焕诚还有刚才那两个公子哥的邀请函都不一样,白色缎面包裹,上面是简单大气的刺绣,翻开来,有手写的“薛鼓鼓”三个字。
服务生检查完后,也并没有收走,而是将这份价值不菲的手工邀请函还给了薛鼓鼓。
刚才还神情机械的几个服务生,顿时热情得不像话,一连上来好几个人,围着薛家一行人。
“是薛鼓鼓女士吗?请随我们来。”
薛付之和薛母都有些诧异和不知所措,反倒是薛鼓鼓,大大方方地让服务员抱着自己,指挥他们把自己带上船。
后面也有几个拿着跟江焕诚一样邀请函的人,问旁边的服务生怎么回事。
服务生礼貌地笑笑:“那是傅氏家庭成员专属的私人邀请函,是比较特别的客人。”
——说白了,就是群发和私发的区别呗。
在场的几个人拿着手上的靛青色邀请函,悻悻地笑笑。
江焕诚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只是沉默地上船,服务生将他领到休息室后,他看着休息室里的镜子,狠狠往上面揍了一拳。
***
“怎么样?好看不?”傅栖眠的专属休息室里,秦句游刚打完一局游戏,看着傅栖眠拆开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块刚从拍卖场上下来的古董表。
“这是我哥让我送了装装样子的,等过段时间你正式生日,我再送你个更好的。”
傅栖眠看了一眼盒子中金灿灿的手表,特殊的工艺使得纯金表带呈现出丝绸一般的布料纹路,他很自然地拿出来,戴在手上——大小很合适,也很衬他今天的白西装。
说起来,今天确实不是他的生日。因为比起高调的社交场合,傅母更加喜欢一家人做几个菜,分分小蛋糕什么的——傅栖眠也这么觉得,于是便将日程提了上来,等到生日当天,再私下过。
这样也好。
等宾客全部都到齐后,游轮便启动了。
整个宴会要持续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游轮会从云城一直去到北极圈内的几个国家和港口。虽然这些地方都以冬季白雪皑皑的景象著名,但仲夏时节青草遍地的高原山坡和不落太阳的白夜,也别有一番趣味。
“大魔王!”薛鼓鼓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傅栖眠,“生日快乐!”
她给傅栖眠带了生日礼物,是一盒她在学校烘焙课上亲手做的曲奇饼干,上面还有用糖霜画的黑暗精灵女王的标志。
“谢谢。”傅栖眠收下了饼干,尝了一块后,让身边服务生直接放在他的房间,珍藏起来,“真好吃,不愧是女王。”
“小傅。”薛母也上前打招呼——薛鼓鼓的邀请函上,写着可以带两个家长,薛父没有那个脸面蹭自己小女儿的邀请函,就让薛母带着薛付之来了。
言下之意,也是让薛付之作为薛家的人多社交社交。
打过招呼,薛母向后朝薛付之打了个手势,同时眼神示意他。
但薛付之显然有些不乐意。
“你这孩子。”薛母拍拍他的手,“忘了今天爸爸交给你的任务了?”
闻言,薛付之才有些扭捏地拿出手上的东西。
一块奢牌的表,价格不菲,但很可惜,送得有些迟。
薛母看见了傅栖眠西装袖子下掩盖住的金色光泽,立马便知道了——自己这个礼物虽然贵重,但在古董表面前,根本不上档次。
她也是第一次自己带着孩子出来参加这么大的社交场合,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伯母。”傅栖眠和煦地笑着,双手接过盒子,同样交给服务生,“很好看,我很喜欢。”
听见他这么说,薛母松了一口气。
“伯母,那边有吃的和玩具,带着鼓鼓去吧——三楼有美容室和健身房,您可以让服务生照顾鼓鼓,去休息休息。”傅栖眠招呼了两三个服务生过来,让他们接待好这一家人,“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服务生,或者联系我都可以。”
这里的太太们并不认识薛母,傅栖眠这个举动,无疑能让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更加放松。
顿时,她看着傅栖眠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柔和与喜爱:“……好孩子,辛苦你了。”
这和睦的一幕,反倒让旁边的薛付之心里很不是滋味。
薛鼓鼓去吃东西了,薛母去做美容了,他端着酒杯干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地看着手机。
越看,就越是难受。
就短短几天的时间,《疑城之夜》先导片下面,全部都在讨论沈小凤,他这个露脸机会更多的反而没有什么关注度;他拍的明明是顶尖时尚杂志,这一期的销量竟然还没有siyer珠宝的首刊高。
有些烦躁地关掉手机页面,薛付之打开了vx,想问问江焕诚在做什么,自己去找他。
这时,他才发现,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保洁阿姨】:小薛呀,你在家吗?身体好些了没有呀?
【保洁阿姨】:阿姨炖了鸡汤,可鲜了,你要不要尝尝?对身体很好的。
这两条消息,孤身一人的薛付之看了,竟有些热泪盈眶。
他的妈妈,妹妹,他的家人,现在都冷落他了,这时候还记得他的,居然是当初在傅氏医院认识的保洁阿姨。
那会儿,他只是觉得阿姨一个人,没了儿子,丈夫也生病了,很可怜,便借了她点钱。本来是不准备让她还的,可阿姨执意要加他的联系方式,把钱还给他。
那之后,阿姨就经常对他嘘寒问暖,一来二去,他有些心里话,也不自觉地会跟阿姨说。
想到这里,他吸了吸鼻子。
果然,薛鼓鼓和妈妈就是被傅栖眠骗了而已,他才是善良的、被喜欢的好孩子,连这样一个陌生人都愿意相信他。
【保洁阿姨】:喝完这顿鸡汤,阿姨估计就没法去剧组给你送晚饭了,叔叔的病情恶化了,医药费多了很多,阿姨晚上要打工。
看见这条消息,薛付之很是心疼,直接又转了一笔钱给她。
***
收到薛付之问他在哪的消息时,江焕诚正在甲板上乱晃。
和薛付之一样,他也很无所事事。
本来,他并没有露怯,坦然从容地想要和这艘船上一切有可能成为助力的人打好关系,他连谈笑风生时要说些什么样的话都想好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在意他。
云城和很多地方不一样,这里的老牌家族不仅掌握着大多数资源,而且喜欢抱团,一致针对那些“新贵”。可即便是这样,所有想要往上爬的新贵都会不遗余力地讨好他们。
这些新贵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没有什么背景。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反而还可以作为自豪的资本。但对于爱面子的人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比如江焕诚,他表面上并不避讳自己混混出身的身世,但心里却在意得要命,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融入这些世家,洗刷掉那些他认为不堪的过去。
他费力地上了这艘船,却发现自己仍然被隔绝在外,跟当初上船打杂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去,你去。”
“我去干什么?你去!”
几个公子哥说说笑笑,来到了江焕诚身边。
“江总。”一个全身上下都是私定的公子哥,端着酒杯拍了拍江焕诚的肩膀,“好久不见。”
江焕诚认得他们,平时在生意场上打过不少交道,有一两个家里的市值已经远远不如江氏了,但因为老牌家族的底子在,还是要比江焕诚高一头。
平时在酒桌上,江焕诚跟他们还算能聊得有来有回。
他以为自己总算能找到一点融入这社交场的路子,便礼貌又绅士地笑笑,跟他们碰杯。
“你就是江焕诚?”他们之中还有一个女孩儿,衣着华丽,是傅栖眠的堂姐,江焕诚在竞标会上见过她一面,但没能说上话。
“是。”江焕诚表面平静,心里却已经胜券在握。
只要让这位堂姐高兴了,拿下一个项目不是问题。
然而,表姐问完这句话,却没有后言了。
一个跟江焕诚稍微熟一点的公子哥出来打圆场:“江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们傅女士去点一首曲子?”
江焕诚抬眼,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跑腿而已,没关系,他可以忍。
为了融入这个圈子,前二十几年都没怎么听过歌的江焕诚老早便将一些经典的古典音乐熟记于心,并能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他去点一首曲子,并不难。
这艘游轮上专门有一处小音乐台,请来了许多知名的音乐家专门表演,江焕诚在娱乐圈跟他们也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
但是同样的,他们也瞧不起江焕诚,有几个还拒绝过江焕诚的合作邀请。
江焕诚来到音乐台前,找到服务生,要换曲子。
可服务生却犯了难。
“先生,这……”服务生为难地将江焕诚请到一边,随后指了指楼上的位置。
那边坐了一些人,正在翻动着菜单一样的东西,那些纸页精美华贵,他们翻了几页,随后对着旁边的服务生指指。
“要点曲子的话,只能去二楼。”服务生小声道,“但是,其他客人想听歌剧。”
江焕诚立刻就懂了。
在这艘船上,也不是谁都可以点曲子的。
有人只能干看着,有人却能翻菜单一样毫不费力,让那些一票难求的音乐家上赶着表演。
——江焕诚知道自己被耍了,但他并不灰心。
那些二世祖以为能拿他取乐?
开玩笑,他一路摸爬滚打走到这个位置,什么样的羞辱没有经受过?
这些温室里养出来的废柴,他们懂什么!
整理好情绪,江焕诚选择了隐忍,拿了一些酒,重新坐回刚才和那几个公子哥聊天的位置。
既然他们喜欢听音乐,那就聊聊这些好了,实在不行聊聊美酒的酿造和诗歌,这些人不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么?
这些,他在无数场应酬和酒会中早学透了,已经到了能够和专业人士谈笑风生的程度。
“哟,这酒不错。”傅女士拿起江焕诚带来的红酒,抿了一点,赞不绝口,“这位……江老板,倒是好品味。”
“谬赞。”江焕诚很有风度地颔首,“只是对红酒有点小研究……”
“哦,说到酒,”一个公子哥直接打断了江焕诚的话,“这艘船会经过欧洲,靠岸的时候我们下去玩玩怎么样?我家的酒庄就在港口附近!”
“切,酒庄有什么好玩的!你在船上喝不够?”另一个公子哥不屑。
“你懂什么!我家新买的酒庄里有葡萄园,草莓园,不少野兔子呢,咱们弄两只鹰来,打兔子玩去。”
旁边的人打了他一拳:“这主意不错!你家有树林不?找点鱼竿钓鱼划船玩!”
“那必须的!”
“傅姐,你去吗?给你搞一匹小猎马,你最近不是喜欢养小动物?”
“马就算了,家里的马场还不够骑吗?鹰追兔子我倒是爱看些。”傅女士放下了酒杯,饶有趣味地撑起胳膊,“正好,去看看你那酒庄什么名堂,我弟弟傅栖眠过生日,他爱吃草莓,送片草莓园给他。”
江焕诚在一旁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过了一会儿,他便起身,端着酒杯上了甲板。
他很想抽烟,但一摸口袋,烟和打火机早在上船的时候就被收走了。
“江老板。”
此时,傅栖眠在他的身后,和一个穿着灰西服的人出现了。
“要抽烟吗?”傅栖眠神色如常,“这里有专门的吸烟室和雪茄房,让服务生带你去?”
江焕诚心里正有些烦躁,但见是傅栖眠来了,思绪竟然平稳了许多。
随后,他便看清楚了傅栖眠身后穿灰西服的人。
这个人在船运行业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同样也是江焕诚很想合作的甲方。
“雪茄?”灰西服的眼睛一亮,“在哪里?”
“哦,我差点忘了,您也好这一口。”傅栖眠自然地走到江焕诚身边,用杯口示意,“这是我的朋友,江焕诚江老板——跟您一样,是老茄客了,你们或许会有不少共同语言。”
“这样!”
灰西服的人很是高兴,便问江焕诚有没有时间一起去雪茄房坐坐。
江焕诚自然是乐意的。
同时他也知道,傅栖眠在帮自己解围。
看着傅栖眠舒适而慵懒的表情,一些异样的情绪,悄然萌生。
“不过,”灰西服的人看了眼手表,“一会儿我点的歌剧就要开始了,我得先去听一会儿,江先生,等我听完了歌剧,就找服务生通知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向傅栖眠:“我相信,你们二位老朋友之间,一定也有很多话要讲。”
歌剧选段即将开始,灰西服匆匆走了,留下甲板上的傅栖眠和江焕诚。
“生日礼物?”傅栖眠低头,看见江焕诚手上多出了一只小盒子。
两粒钻石袖扣,小巧但精致。
江焕诚不说话,算是默认。
当他看见傅栖眠毫不犹豫地拿起袖口戴上时,心尖便猛地一热。
甲板上突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海风湿热,船舷寂静。
船舱内的音乐台上,响起《饮酒歌》吟唱的旋律,这首曲子,江焕诚和傅栖眠都再熟悉不过。
十八岁,傅栖眠的嗓子还很稚嫩,但格外喜欢唱这种不是自己领域内的曲子,也很好听。那时候江焕诚收债累了,就会跟傅栖眠打电话,一边抽烟,一边在黑暗中听少年的歌声。
“江焕诚。”戴好袖扣后,傅栖眠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杯子,靠在甲板的栏杆上,眺望远方即将下坠的夕阳,“我问你,你走那几年,真的没有想起过我吗?”
江焕诚没有说话,看着浮光跃金的水面,晃神了几秒。
——想过,甚至做梦都在想。
这个答案几乎是可以脱口而出的,但是江焕诚知道,当自己后来野心越来越大时,便直接将傅栖眠抛在脑后了。
“谁知道呢,忘了。”他用余光看着青年,改了回答。
“——嗯哼,好吧。”傅栖眠没有计较,轻松地耸耸肩,然后一动不动地看向平静的海面,傍晚的天空将他琥珀色的眼睛染上些许橘红。
江焕诚很早就注意到了,傅栖眠的眼睛特别好看——明媚的时候勾人,低暗的时候要杀人。
对,杀人。
他做打手的时候,也是见过血的,他知道杀人者的眼睛,带着仇恨和死亡预告的眼睛长什么样子。
□□打架的时候,最不能碰的就是拥有这种眼神的人,这都是身上背着人命,或者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才会有的眼神,那种黑漆漆的,连死都不怕的眼神,倒映出被锁定之人的脸。
那天在片场,傅栖眠饰演的沈小凤掐住他的喉咙时,并没有使劲,但是江焕诚却感受到了剧烈的窒息,像过去被人用刀背抵着脖子抵在墙上一样。
那一刻,江焕诚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回过神,再看见傅栖眠的时候,又忍不住被那张脸和那双眼睛深深吸引住。
他真的很美。
即便面对死亡的威胁,当傅栖眠笑眯眯拔出带血的笔刀,江焕诚脑子里想的只有他的漂亮,连扎进喉咙的刀刃都是热乎乎的。
江焕诚已经发现了,傅栖眠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江老板,想什么呢?”狐狸眼的傅栖眠趴在船舷上,摇着酒杯。
江老板。
对了,这个称呼,真是陌生。
可江焕诚却觉得这称呼比“江哥”更让他心痒痒,仿佛在若即若离地和他调情。
“没什么。”江焕诚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落在傅栖眠的身上,随后颇具深意地举起了酒杯。
“傅老板,生日快乐,敬你。”他笑道。
然而,当傅栖眠也准备举起酒杯时,那边却有人在叫他。
傅栖眠转身,停住了正要和江焕诚碰杯的手。
那边叫得很急,傅栖眠下意识便往船舱的方向走。
瘦削的人眨眼间就只剩下背影对着自己,江焕诚定定地看着,竟然有些怅然若失——他心中陡然生起一种特别的渴望,想再跟傅栖眠多说两句话。
他垂眸,摸着薄如蝉翼的酒杯,眼色低沉。
突然,前面有人叫了他一声。
“江老板。”
傅栖眠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回过了头,看着江焕诚。
他背对着船舱,里面金碧辉煌、人声鼎沸,夜色和甲板却寂静,灯光照着他的脸,昳丽动人,明艳耀眼。
连同手中举着酒杯中的红酒也一起散发着光泽,宝石一般。
江焕诚敢肯定,那是他这一生来,见过最迷人的光景。
“谢谢你的祝福,敬你。”
几米远的距离,傅栖眠矜贵得不容亵渎,周身笼罩着金色的光芒,轻轻扫了已经凝滞的江焕诚一眼,饮尽杯中美酒。
好,敬你即将失去的未来,敬我有幸福美好的明天。
***
回到船舱内,天色已经很晚了,薛鼓鼓和几个小朋友玩得累了,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很快就有服务生蹑手蹑脚地上前去,在父母的陪同下把他们带回各自的房间。
“叫我干什么?”傅栖眠把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在服务生的托盘中,踢了秦句游一脚,“什么事情这么急?”
“没什么事情就不能叫你了吗?”秦句游今天看上去很高兴,躺在沙发上,连游戏都不玩了。
他喝得有点多,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哦,对,有事才叫你来着……什么事来着?”
傅栖眠有些无语:“三秒之内说不出有营养的话,我就回去洗澡了。”
“唉唉唉别走啊!”秦句游敲了敲脑袋,终于憋出点正事,“啊,对了,我哥刚刚说,烨哥好像有点不开心,喝了好多酒,回休息室了,问我是不是又带着你闯祸了。”
“怎么能问我呢?合着你闯祸肯定就是我带的呗?”
听见这话,傅栖眠才想起,今天好像都没怎么看见过傅桓烨。
打开手机,他才发现半小时前傅桓烨给他发了消息。
【大宝】:傅小花学会了后空翻,你要来我房间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