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 薛母和薛付之的表情,都如坠冰窟。
“我、我……”薛母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比她还要痛苦的,明显就是薛付之了。
也许, 在进入休息室之前, 他还能抱有一点侥幸心理,觉得是这个保洁在无理取闹, 非要认他作儿子——可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幕之后,尤其是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叫了二十多年妈妈的薛母跪在地上,亲口说出自己是眼前这个保洁的儿子、试图博得同情的时候,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 也完全熄灭了。
这下, 无论他相不相信,想不想相信,都不得不信了。
他也绝望了。
可他首先想到的,不是他竟然跟自己的母亲没有血缘关系, 而是——他又输给了傅栖眠。
以前, 他一直觉得, 自己是胜过傅栖眠的。
他有粉丝的爱、有江焕诚的关心,甚至觉得自己是薛家的亲生儿子而高了傅栖眠这个样子一等。
可是没多长时间, 他的粉丝掉了, 网上骂声一片, 江焕诚也忙着不肯理他了。
而现在, 他最后一点在傅栖眠面前的优越感——和自己父母的血缘关系,也没有了。
他一直觉得, 傅栖眠一定是小时候不够听话, 太坏了,才会被抛弃, 然后被收养的,只是沾了点好运而已。
可如今,在这间不算大的休息室里,他曾经那些鄙夷傅栖眠的想法,全部变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向了他自己,扎得他血肉模糊。
傅栖眠的养父母是傅氏的前掌舵人,哥哥是云城顶尖的商界天才,就算做养子,也在生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一艘价值和薛氏巅峰时期市值相等的邮轮。
可他呢?
薛氏一天不如一天,薛父回家不是叹气就是发火,有时候干脆就不回家了,薛母身上的首饰和名贵衣服也肉眼可见地减少了,那些见风使舵的富太太们,也再也没找过薛母出去喝下午茶、打麻将。
薛氏的没落,即便是身在娱乐圈、从不过不问商界事的他,都一清二楚。
越是想到这些,他越是不平衡。
他不为自己刚出生就与亲生父母分开而难过,也不为自己不是养父母所生而难过,更不为现在他要被迫叫一个根本不爱他只想从他身上吸血的女人一声“妈”而难过。
——他为自己连找养父母都找不过傅栖眠而难过。
他竟然,在这方面,也要输给傅栖眠吗?
让他绝望的,只有这个。
可是在场的人,不懂他的绝望。
薛母不懂,保洁更不懂。
保洁只是在小人得志,薛母只是在为自己疼爱的儿子居然要被迫管一个抛弃过他的人叫妈而绝望。
她们都不懂。
薛付之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不叫,保洁是不会满意的。
“哦哟,看样子,你儿子还挺有骨气的。”她挑了挑眉,“那我可就没办法了,只能成全你们母子情深——”
说着,她又做出来要按下拨通键的动作。
“不行!不行!”薛母又开始哭了,泪都要被她哭干了,“不能啊——”
她一面哭,一面跌跌爬爬地走到薛付之旁边,艰难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之之……”
啪。
傅栖眠关上了手机,闭上眼,仰头半躺在沙发上。
私家侦探打来了电话:“小少爷……”
傅栖眠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你去吧。”
私家侦探会意,很快挂掉了电话。
两分钟后,休息室的监控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窗外吵吵嚷嚷,不用看都知道这嗓门儿来着刚刚还在休息室里颐指气使的保洁。
她叫骂着,非要让保安放开她。
“老实点!你这叫寻衅滋事,懂不懂?进去关你一两天就老实了!”保安毫不留情地呵斥她。
这下,保洁老实了。
薛母十分虚弱,头发散乱,被几个服务生扶着,上了薛家的车。
同样被扶上去的,还有薛付之。
“小少爷,都处理好了,我们进去的时候,薛家夫人还在抓着薛付之让他喊妈呢。”
“嗯……知道了,你继续跟着他们。”傅栖眠淡淡道。
薛付之最终没有如保洁所愿喊妈,保洁也没有如愿恶心到薛母。
傅栖眠所在的休息室里,突然陷入了长达几分钟的寂静。
几分钟后,才响起沙发上青年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个保洁,确实不是人。
她不爱薛付之,她只是单纯想让薛母崩溃而已,看见母子离心、绝望,这是她作为一个纯粹坏人的恶趣味而已。
可这样痛苦的就只有薛母,傅栖眠并不需要这样的场面。
薛母溺爱薛付之,间接做了不少错事、伤害了薛鼓鼓和其他人这没错;可她作为剧情中薛付之的伥鬼,终究也是受害者。
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已经够了。
傅栖眠到底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没必要再去过多伤害其他人。
——说到底,他也是为人子的,薛母的绝望,或许跟剧情中傅栖眠与傅家断绝关系、争家产时的傅母是一样的。
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母亲受伤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睁开眼,起身。
***
红毯之后,就是时装周真正的重点,也是每年讨论度最高的时刻——各大品牌的混合秀场。
如果说红毯是品牌顶尖高定、高珠争奇斗艳的战场,那么混合秀场便是整体品牌创新实力和综合时尚表现度的比拼。
秀场很大,分为几个不同的场馆,每个场馆内又有几个位置不同的t台,上面许多品牌都是在同时进行走秀的。
因此,在这个时候,t台下观众的多少、闪光灯的闪烁频率、各大时尚杂志主编坐的位置,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品牌的实力也同样能被一眼看出来。
比如,在那些时尚顶奢品牌的t台下,即便是新人设计师,也座无虚席——明星顶流,时尚主编,潮流魔头,全部都坐在第一排,蓄势待发。
相比之下,那些不怎么出名的品牌,或者是走快消的非一线品牌,底下就显得冷清很多。
“你说,今年艾娜会去哪个秀台呢?”两个第一次来时装周的新人时尚杂志编辑,看着根本挤不进去的大牌秀场,唉声叹气。
“谁知道呢,至少得是今年的大势一线大牌吧?”旁边另一个人,拿着样衣,看上去是一个新人设计师,叹气道,“她不都是非顶奢秀场不看的吗——我们公司,唉,怕是在我退休前都没办法看见她出现在咱们秀场了。”
他们所说的“艾娜”,是一位世界顶尖时尚杂志的主编,据说眼光十分犀利,被她看上的品牌,哪怕是刚刚成立的子公司,也能在短时间内跻身二线乃至一线。
她做主编的这些年,捧红的小品牌数不胜数。
可以说,她就是时尚的风向标。
可她也有个怪癖,就是看秀却只看大牌秀场,只是会偶尔从其他杂志或者推荐中挑选合适的新品牌而已。
想要在这么大的时装周上吸引这位的目光,简直难上加难。
因此,她每年会去哪个顶奢品牌秀场坐镇,也成了时尚界讨论不休的话题。
只是今年,不知为何,秀场都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了,也没看见这位艾娜主编出现在哪个品牌台的第一排。
“唉……心疼你了姐妹。”那两个新人编辑拍拍萍水相逢的新人设计师的肩膀,叹了口气,“大家都是时尚界的新人,互勉吧——说不定,你们公司的产品什么时候就能被艾娜看上了呢。”
新人设计师感动又受用地点了点头。
“唉,对了,你是哪个公司的设计师呀?”
“我吗?”新人设计师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是从分会馆跑来的,是那边siyer珠宝的设计师。”
“siyer?那不是——”两个新人编辑惊喜地对视。
新人设计师也从她们眼中看见了答案。
“棉宝——”
三个小面包,就这样很惊喜地相遇在了秀场。
“唉,反正我们也没办法报道这些顶奢大牌了,要不我们就索性去看棉宝怎么样?”
“行啊!我们那儿人可老少了,你们去,保证是第一排位置,我给你们走后门留一个!”
三个人正要兴冲冲去分会馆,便听见身后正在看大牌t台的人群开始骚动。
随后,许多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开始往外跑。
“你们干什么呢?”新人编辑拦住了一个同事。
“你们还不快点跑?”那人行色匆匆,“艾娜今年哪个顶奢秀场都没去,跑去分会馆,去看siyer珠宝的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