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闻言, 程警官第一个警觉了起来,眉头一蹙:“什么叫做不正当收入?”
可还没有等傅栖眠回答,林北恩就突然打断了他正要说话的动作:“哎呀, 船上的人, 哪一个不想赚点外快呢,也就是这些鱼啊虾的, 没啥。”
但很明显,程泷玉并不认可林船长这套模棱两可的说辞,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然后转向傅栖眠:“船上的事情, 我确实不是很清楚, ——傅护士,你在船上做船医,想必要比我了解,你说吧。”
见程泷玉如此固执, 林北恩只得咬着牙, 把话憋了回去。
他原本还想给傅栖眠打个眼神, 但傅栖眠背后有傅桓烨这么一尊大神,哪里又是他一个小小的船长能使唤得动的呢?
无视林船长的眼神暗示, 傅栖眠才继续开口:“这么大的游轮, 出入境检查就算再严格, 也总会有漏网之鱼——船员们就经常会赚这样的外快, 把货物藏起来,逃避入关税。刘经理作为整条船上管理人员, 想要走私一些东西, 就更加简单了。”
说着,他指指账本上的两个名目:“这两种鱼, 在很多国家都是保护动物,但海外有些国家是允许捕捞的,有些餐厅为了满足食客的猎奇心理,还是会找机会将食材带到国内,利润很高,刘经理拿到的“代购费”,想必也不会少。”
傅栖眠刚开始说话时,刘经理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可当“走私保护动物”这个罪状按在自己头上时,神情却有一瞬间轻松了许多。
程泷玉板着脸:“——刘经理,是这样吗?”
一向贪小怕事的刘经理,在愣了两秒钟过后,意外地赔着笑脸,连连点头:“咳,是,是……我承认!我是走私过一些海鲜——我财迷心窍,我有错,我愿意接受惩罚!”
说完,他还长舒一口气。
尽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在刘经理认错态度如此之好的份上,程泷玉还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个账本感觉也跟凶手没有什么关系呀。]
[还是不对,谜团一般不会有没用的道具,这个账本肯定还有啥,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
[嘶,越来越复杂了,关键是以前的剧集大家好像都有嫌疑,但是这一期感觉谁都像是无辜的。]
[还是继续往下看吧。]
账本看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跟凶手有关的线索,于是众人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移到了保险箱中的另外几页纸上。
其中一页,是和第一碗死亡船员王尔相那本小册子里一样的,从香烟壳上剥离的白色纸页。
它的边缘有些不平整,像是从哪里撕下来的一样。
程泷玉立刻拿出了那本小册子。
上次翻看小册子的时候,那本奇怪的日记体“小说”,就结束在被撕掉的一页纸那里。
翻到那一页,将香烟壳纸和册子中残余的边缘靠在一起——合上得正正好。
那一页被撕掉的结局,出现在了刘经理的保险箱中。
[2066年12月24日,小雪,星期四。]
[远材国际高中的学生们正在举办圣诞舞会,半年后,高三的同学们都将毕业,他们中的不少已经收到了心仪学校的offer,也借此机会在大肆庆祝,国际高中大大的礼堂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不知疲倦地跳舞,成年未成年的学生们,都在放肆地饮酒作乐,谈情说爱。]
[外面下着小雪,雪花模糊视线,当平安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所有人都聚集在礼堂的落地窗旁,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景。就在他们举杯的时候,透明的落地窗外,自上而下坠|落一个黑乎乎重物,“砰”的一声。虽然这动静被钟声掩盖了,可礼堂内的所有人都看见了玻璃上被飞溅的血迹。]
[被称赞的有光明前景的特招生同学A,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血迹从他的指尖和头上蔓延开,染红了铺满薄雪的白色草地,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没有化,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枚音乐家的袖扣。]
到这里,字迹晕开,这本荒诞又有些诡谲的“小说”,以主角同学A的坠楼身亡为句号,宣告结束。
程泷玉一字一句地将香烟纸壳上的所有字读完,当她的声音停止时,屋内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死了?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会死掉呢?
知晓这个故事结局后的人,神态各异。
林北恩骂骂咧咧从程泷玉手中拿过了小册子,毫不在乎地点评:“这写的什么玩意儿,主角怎么还能死了呢?也不说明个原因,真没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他用双手摩挲着纸页,像是在抠上面的字眼,脸上表情是平淡无比的,但眼神中的复杂却又真真切切。
程泷玉本来就板着的脸更加冰冷,任由林北恩将小册子从自己手中拿走,愣怔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江焕诚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反而是他怀里的薛付之,在听见结局后,突然害怕起来,抖抖嗖嗖:“江哥……我、我好害怕……好恐怖……”
只有傅栖眠和傅桓烨,一副局外人的样子,默默观察着一切。
就这样沉默了一分钟后,程泷玉才有些哽咽地缓缓开口:“我想……我应该认识这个同学A。”
[哇哇哇哇,预感案件要有突破性进展了!]
[所以,这个同学A确实是真是存在的人?这本所谓的“小说”,其实就是拼凑起来的日记,或者说回忆录咯?]
[那我感觉同学A肯定跟凶手有关系,会不会是凶手在给同学A报仇什么的?]
[有可能唉,预言家先刀一下。]
就在众人都抬头看向程泷玉的时候,薛付之也颤抖着嘴唇道:“我……我应该也认识……”
傅栖眠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同学A来自远材国际高中,如果这本小册子上写的不是小说,而是回忆录,这个“同学A”也确实存在,又确实在圣诞夜众目睽睽下坠楼身亡的话——
同样毕业于远材国际高中的程泷玉和薛付之,不可能对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印象。
当然,这也包括在场的另外一个毕业生——刘经理。
因为十年前,也就是日记上的2066年,正好就是他们高三的那一年。
“哦?”本来一直保持观望姿势的傅栖眠,放下了一直抱着的手,改为插兜,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程泷玉,引诱她将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所以,这个同学A,真的存在过?”
片刻后,程泷玉点了点头。
“同学A——请允许我用“A”来称呼他,因为他已经去世很久,名字太过沉重。”
傅栖眠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当她开口的时候,薛付之已经作出十分害怕的样子,做作又夸张地缩进了江焕诚的怀里。
刘去桦也许是不愿意听见这件事,想上前说什么,却被后面站着的林北恩给拦住了。
“A,是我们在远材国际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作为特招生,成绩很好,也很有艺术天赋——众所周知,学艺术成本非常高,但A还是用自己的奖学金和兼职,支撑自己读完了艺术,并且拿到了很多本校其他普通学生都拿不到的赛事大奖,从他刚入学的时候就有传言,说他会被顶尖的世界艺术学院录取——啊,说起来,薛先生后来也是读的那所学院。”
还沉浸在江焕诚怀抱中的薛付之突然被提到,下意识地露出很诧异的眼神,随后意识到这是直播,于是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emmm,怎么说呢,薛付之这一期的表现,很平淡啊……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对案子也没有什么推动作用……]
[刚才他那是很惊讶的表情吗?嘉宾之间多多少少还是会串一点词的吧?说白了就是半开放式的演戏,为什么薛付之会露出那种不专业的表情?好破坏气氛啊。]
[鸡蛋里挑骨头?之之做的还不够好吗?之之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跟别人交流,也不是那种争强好胜很精明的性格吧?佛一点也很正常好不好?]
[笑死了,要不是之之,这节目怎么会有人看啊。]
[???薛付之粉丝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在场刘去桦、程泷玉,双视帝视后呢,除了他们还有傅栖眠,你们哪来的脸啊说节目组蹭薛付之的流量?]
[笑死了,一个薛付之一个江焕诚,两个人一个啥也不会,一个就知道随便质疑别人然后添乱,这么怕我们蹭你们家热度,就让你正主收拾收拾走人呗,正好我们也不乐意看他们拖后腿。]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断程泷玉的回忆,她只是顿了半秒,便翻开小册子,指着上面的文字,一页一页地解释:“这场校庆,我记得很清楚,A表演的节目被评委看中了,评委想要从学校里挖走他——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他为了学艺术,花了很多钱,平时生活也很节俭,但被大师联系,大师问他愿不愿意去f国读书的那一天,他请我吃了饭,很兴奋,他说他终于要梦想成真了。”
“等等,”傅栖眠抬手,“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程泷玉吸了一下鼻子,点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家里想好好锻炼我,于是让我住在宿舍,远材国际高中的宿舍楼很集中,所以我们作为班上唯二的两个住宿生,经常下课后一起去吃饭,然后回宿舍楼。”
“当然了,除了我,他对其他人都很好,没有人能在他的身上挑出一点错处。”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校庆结束后的新学期,他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跟我说话,也不再跟其他人说话,独来独往。长假回家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从来没有接过。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个答应他要带他去顶尖艺术学院的大师突然没了联系,学校里面给他安排了另外一所海外的艺术学校,但名气远远不如原来的。”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的心里有落差,于是再次给他打了电话,他接了,说他拒绝了学校里的安排,想要自己考上心仪的学校——他说世界上存在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他问我,当我遇到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可是还没有等我回答的时候,他就挂掉了电话。”
“那是在平安夜的前一天了,第二天的平安夜舞会,我还给他带了礼物,想鼓励他追求自己的梦想,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他,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直直地——坠|落在了草地上。”
说完,程泷玉便难以掩盖自己的情绪,一滴浊泪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划过空气,掉在地面上,四溅开来。
同学A的坠楼后来被判定为自杀,因为他生前很长一段时间的独来独往,当时的学校很简单地将原因归结为心理疾病,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可是目睹了昔日好友死亡的程警官却并不觉得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那么全心全意追求梦想、那么全心全意爱这个世界的同学A,怎么可能会就这样选择了自杀呢?
那些为了艺术而兼职的日日夜夜都没能打倒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艺术大师的拒绝,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于是,程警官联想到了那一通平安夜前的电话。
也许,是同学A,遇到了什么不公平的事情,才会选择自杀,或者,根本就不是自杀。
这样的想法,促使她毕业后考入了警官学校,最后成为一名警察。
她非常勇敢且聪慧,在毕业后短短的几年内就破获了几起大案,甚至还有尘封了十几年的悬案,于是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里就做了警队队长。
可即便是这样,好友的生命也永远地停留在了飘雪的平安夜里。
“你没有找过他的家人吗?”傅栖眠问道。
“——我试图找过,我去过他家,他的父亲常年在外务工,家里只有母亲,他死后第二天放学我就去了他家,但没有找到任何人。”
邻居告诉她,同学A的母亲在知道A的死讯后便当夜赶往了医院,然而就在去医院的路上,车祸身亡。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真的要哭了]
[为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
[同学A你……我……呜呜呜呜车祸司机不得好死!远材国际高中不得好死!]
[同学A肯定不是自杀啊!而且肯定也是有什么原因导致的他没能如愿去f国留学,而且我感觉,学校给他保送的那个海外艺术学院,也有很大猫腻。]
[妈呀,孩子看个综艺而已突然就被刀傻了,无限谜团你赔我眼泪呜呜呜呜呜呜。]
一旁的林北恩罕见地安静听完了全程,随后像变了个人似的,转向薛付之:“对于这些,薛先生,你有印象吗?”
“啊——我?”薛付之还窝在江焕诚怀里,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听程泷玉刚刚的一番话,一心都扑在江焕诚身上,连后面的台词都有点忘了,“嗯……我听过,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不是很清楚。”
[在超多的表演痕迹中找到有限的演技。]
[啊啊啊真的好影响观感啊,薛付之你是一点台词都没有背啊,你能不能跟我道歉,放过我吧。]
[你们能不能也放过我啊,我看综艺是充了会员掏了钱的,我要看的是演技超绝的解谜,不是连台词都背不熟的制杖]
[之之毕竟也才回归,他被人下药身体不好休息了两个多月,能上场已经很好了好吧?]
[再说一遍,没人逼着他上场,他家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不帮他交违约金让他多休息两个月。]
[你们就是酸吧,之之现在只是单纯的在蛰伏,后面肯定会一鸣惊人,有大用处。]
或许江焕诚也看出了薛付之的拖后腿,直接主动松开了他,将他往前推。
因为要跟江焕诚上节目,还是扮演真么亲密的关系,薛付之这几天晚上一直都很激动,根本就没有时间想着去多看剧本,但江焕诚刚刚的举动有些让他猝不及防,使得本来就没什么大印象的剧本一下子在他的脑海中变成了空白。
“我……我……”当着直播间几十万观众的面,他在镜头前支支吾吾。
因为他意料之外的失误,后面的拍摄组也跟着有点慌,摄影师不停地给导演打眼神,镜头停在薛付之身上也不是,挪开也不是。
“薛先生应该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吓傻了,所以才想不起来吧。”
就在导演都一筹莫展地抠脑袋的时候,傅栖眠倚在后面的墙上,笑眯眯道。
摄影师如释重负,飞快地将镜头移动到傅栖眠的脸上。
“应该,是吧。”程泷玉有些无奈地笑笑,“毕竟薛先生当时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请假,也不怎么跟班上的同学们一起说话。”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傅栖眠追问,“已经是可以参加对方婚宴的关系了?”
这场宴会薛付之实际上只邀请了程泷玉这一个高中同学,其他都是在海外的大学中认识的。
“哦,因为薛先生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我的父亲是教具供应商,两家关系比较好,所以平时我跟薛先生能见面的机会也比其他同学要多一点。”
说着,她有些欣慰,毕竟薛先生也算是她在远材国际高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你那个时候身体真的很弱,体育课跑五十米也会头晕,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知名的小提琴艺术家了。”
对此,薛付之也只能报以一个有些牵强的微笑。
“所以我在想,凶手的杀人动机,会不会与A的身亡有关。”程警官整理了一下情绪,便接着拿起剩下的几张纸,继续投入到破案当中,“船员和刘经理虽然都是窒息而死,但被发现尸体的现场都显示是从高处坠|落,并且是趴着的,这跟A当年身亡的场景是一样的。”
“这次的游轮事件,很可能是凶手的报复,凶手或许与A有关。”
“——现在我越来越能确定,当年A并不是自杀,或者,并不是自愿坠楼。”
“但是,”林船长站在后面,幽幽开口,“为什么刘经理要从船员王二响的册子里单独把这一页纸带走呢?”
刘经理当年也在平安夜舞会的现场,也目睹了同学A生命的消逝,按常理来说,正常人都会觉得惋惜或者害怕,可刘经理似乎害怕的不是坠楼身亡的同学A,而是害怕同学A坠楼身亡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
毕竟,当时这件事,远材国际高中在事发当晚就封锁了所有消息,为了掩人耳目,即便是当时目睹了尸体的同学,第二天周五学校也要求去正常上课了,后面就直接签了保密协议,任何人都不能将消息传出去。
大概学校也赔了很大一笔钱,后来同学A的家人甚至都没有来学校闹过,也没听说过有起诉这些事情。
一个生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界上和人们的记忆中,甚至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来,记得他本名的只有寥寥几人——哦,也许在远材国际高中的某些同学会上,他会以“那个跳楼的谁”的方式,出现在饭桌上的谈资当中。
“嗯,是很奇怪。”程泷玉继续翻看剩下的几页纸,“以及,这个坐过牢的船员,是怎么知道这种私立贵族学校中的秘辛的呢?”
很快,她手中的纸就给了所有人答案。
一份高中肄业证书,一份判决书,以及一张很旧的存折纸页。
从名字上来看,很显然,这些都和那张写了同学A结局的香烟壳纸一样,属于已经去世的船员王尔相。
“嚯,怎么也是远材国际高中的少爷?他原来没有说谎啊?”林北恩凑上去,“不过怎么没读完呢?”
“什么说谎?”
“就是,他有时候跟船员吹牛,说他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只不过家道中落了而已——你们也看见了,他平时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还写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东西,谁会信呐?我们也就是当个玩笑话听一听罢了。”
听完,程泷玉若有所思地颔首。
能读这种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超强天赋和能力的特招生,没有几个学生会直接肄业的。
但王二响不同,他坐过牢。
那份判决书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王二响在高三刚刚成年的时候,于平安夜无证且超速驾驶一辆豪车与一辆出租车相撞,出租车司机重伤,乘客当场身亡。
死者女,四十岁,她的孩子也刚刚去世,她死在正要去收尸的路上。
[我靠,那不就是……]
[啊啊啊我好心痛啊啊啊节目组编剧你真的有心吗]
[第一次看谜团不是被吓哭,而是被心疼哭。]
[服了,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啊!]
“畜生——”程泷玉咬牙切齿,第二次在众人面前失态。
——可是话又说回来,明明是王二响开车撞了人,大家也都知道他坐过牢,可刘经理为什么要将王二响的高中肄业证书和判决书藏起来呢?
于是,翻开那张陈旧的存折,上面的存取记录大多是小账目,只有一次,突然进账了二百万,时间正好就是十年前,平安夜过后不久。
同样,这笔进账后也没有多长时间,判决书就下来了。
很难不让人往别的地方想。
“唉我就奇了怪了,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一个个都跟缺钱鬼似的?就这么喜欢钱吗?你走私,他替罪,你们还真是——叫什么?缺钱犯法二人组。”
然而,被他提到的刘经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低着头。
他这突然的低迷,似乎也在默默地告诉众人一个心照不宣的答案。
——他为什么要隐藏这些东西?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因为对他有害。
究竟是什么让他感到不安,他不说,所有人也都明白了。
“王二响收了你的钱,给你顶罪去坐牢,对么,刘经理?”程泷玉给身边的助理使了个眼神,助理会意,直接用手铐将刘经理双手拷住。
刘去桦并没有任何反抗,而是像刚才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走私一样,承认了自己找人顶罪的事实,并十分配合地让伸出了手。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看了。”程泷玉打开还能用的录音笔。
被铐住双手的刘去桦低着头,只能将当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当年平安夜,他也在礼堂舞会的现场,也看见了同学A坠楼的场景——为了给自己“压惊”他将家里的豪车偷偷开了出来,带上了几个跟班开车出去炸街。
当时他也才成年不久,根本没有驾驶证。
平安夜里,又是刚目睹了血腥的场面,雪夹杂着轮毂的滚动和发动机的轰鸣,肾上腺素飙升,导致他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于是以严重超速的方式,在城市街道撞上了一辆出租车。
豪车的避难系统做得很好,他几乎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害,但出租车里的两个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意识到自己闯祸后,一向横行霸道的刘经理这才慌了——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的小跟班之一,当时家里破产、为了学费拼命巴结他的王尔相,就这样被选中了。
后来的事情就像众人目前所知道的那样,王尔相为了钱去顶罪,做了几年牢出来后就到船上做苦力。
但为非作歹的刘经理也没能蹦跶多长时间,在高中毕业后不久,他的家庭也出现了变故,随后彻底破产。因为成绩不好又没有学费,他只能读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学校,最后在轮船公司就职,从最基础的职员做起,一路做到经理的位置。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刘经理活像霜打的茄子,背着手,站在原地,“那张纸,我是怕有人顺藤摸瓜,从A摸到他妈的死因,所以才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