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不过你可要小心点, 这个k可不像江焕诚那么傻。”戴沃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酒,并不打算再添加,“当初, 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取得他的信任。”
“这倒没有什么关系。”傅栖眠神色轻松, 不紧不慢地让服务生给自己添了一点香槟,“再谨慎的人, 只要心里有鬼,就终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k先生想要摆脱傅氏,必然要找一个合适的方法转移资金,而手段从来不干净的江焕诚, 实际上是他的不二之选。
一开始对江焕诚的拒绝, 很可能也不过是对江焕诚忠诚度的检验而已。
戴沃若有所思,点点头。
下一秒,他看向傅栖眠,青年眼神深沉, 不知在入神地注视着什么。
这样的神情, 让他心里突然凉了一下, 似乎脑海中又一张上位者的脸在跟眼前的傅栖眠重叠,随后想到什么, 无奈地笑笑。
——也是, 毕竟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又都有欧洲血统, 长得像一点——或者说有夫妻相一点,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傅少爷, 你跟傅总, 真是越来越像了。”他挑挑眉,最终还是从服务生那里重新拿了一杯酒, “不光是长得像,说话神态都有点相似了。”
傅栖眠有些感兴趣地抬了抬眼:“哦?这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他并没有否认——他知道,他和傅桓烨,生来就是要纠缠在一起的,不管是长得像还是神态像,他都很乐意。
他们不仅是兄弟,或者伴侣,更像是镜子的正反面。
傅桓烨知道傅栖眠想要做什么,傅栖眠也很清楚傅桓烨的喜怒哀乐,世界上没有人再比他们更加了解彼此了。
他们是上天赐给彼此的礼物,本来就是没有办法分开的。
***
晚宴之中,还穿插了慈善拍卖环节,来宾们都会捐出自己的一些物品出来拍卖,拍卖所得的钱财会全部被主办方用于公益事业。
来宾们一般都会捐赠一些自己的首饰,或者艺术作品、藏品,基本上都是一些价值不算太高的东西,但往往会因为一些人情关系而拍上天价。
去年的时候,有人为了讨好傅氏,翻了数十倍想要拍走傅母的首饰,场面一度闹得不太好看,最后还是傅桓烨出面,高价拍了回来。
表面上是慈善拍卖,娱乐性质很强,但实际上是一次利益关系的交锋。
k先生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却也捐献出了一块有些年头的古董表。
虽然并不是顶级奢牌,用料并不名贵,却也是欧洲顶级制表匠的手工孤品,并且听说还被欧洲贵族佩戴过,历史价值就更加显现出来了。
不过,说白了,这些也不过是这些有钱人的噱头罢了——佩戴曾经属于贵族的同款首饰,难道就真的能变成贵族了吗?
这都只不过是彰显身份和地位的工具罢了。
在傅栖眠眼里,这就是一块内里有些生锈的二手金属表。
但是,他还是出手了。
就像刚才说的,这场慈善拍卖的目的不在于购物,而在于社交。
他让私家侦探匿名给出了一个并不算很高的价格,很快就有人追上了。
——k先生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时装周的晚宴,但他在商界的地位确实实实在在的,除了江焕诚,这场晚宴中有的是想要巴结他的人。
傅栖眠不动声色,让私家侦探继续加价。
不过也不是完全一点动作都没有,至少,有些人看见了,这就足够了。
江焕诚就坐在他的后面,自然是将他的举动一览无余。
“聪明”如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傅栖眠的用意。
这种社交属性很强的慈善拍卖中,很少有人会匿名参加拍卖,都恨不得将自己想要巴结的心思贴在脸上。
但傅栖眠不同。
如果傅栖眠想要一样东西,他只需要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的名字,那么只要他出价,就绝对不会有人跟他抢。
但他还是匿名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快没什么用处的表,他匿名拍下了,最后可能会将功劳按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想到这里,江焕诚是真的有点飘飘然了。
——在座这么多人,傅栖眠究竟会拍给谁呢?
当然是他江焕诚了。
为了给他牵线,傅栖眠连千里迢迢请来k先生都愿意,那么为了他拍下一块表来讨好k先生,不也很正常吗?
“江影帝,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k先生坐在一旁,端着酒杯打趣道,“难不成也是对我的表感兴趣?”
江焕诚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扬到天上去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有些高深莫测地点点头:“确实,最近对这种有历史感的物件十分感兴趣。”
“江影帝真是好品味。”k先生也跟着笑笑,“这块表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欧洲的拍卖会上买下来的,还没有欣赏多久,就拿来了——不过跟给小傅少爷捧场比起来,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言下之意,江焕诚其实也明白了。
其实在他眼里,这块买下来就等同于报废的表,也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现在肯出价的人,估计也在一边权衡结识k先生能够带来的好处,一边肉疼吧。
虽然对于“江影帝”这个称呼,江焕诚还是有些不满意,但眼下,他更想在傅栖眠面前证明自己。
——对,他不要傅栖眠给他拍下这块表,他要自己拍。
以前在拍卖会,傅栖眠就经常用这种匿名拍卖的方式,为江焕诚做嫁衣。
这一次,江焕诚原本也是可以向以前一样心安理得接受的,但是他不想这样。
既然他是喜欢傅栖眠的,那么他就要努力配得上傅栖眠。
傅栖眠已经为他组了k先生的局,那么他也应该自己努力一把。
他要想光明正大跟傅栖眠在一起,就不能再让傅栖眠给他花这个钱。
半分钟过去,在拍卖员又一次报价过后,他不紧不慢地写了个数字在拍卖牌上。
尽管这个价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其实是需要再三思索的,但眼下k先生已经开始欣赏他了,就不愁之后赚不回来。
更何况,如果花这个钱能够让傅栖眠感受到他的可靠、从而对他更加死心塌地,也是十分值得的。
几个回合后,先前跟着“匿名卖家”出价的人都陆陆续续放弃了,显然是觉得不值得为了一块报废手表和一个没有定数的机会而付出这么多。
只剩下寥寥一两个人还在跟“匿名买家”竞价。
又过了一会儿,便只剩下“匿名买家”了。
“还有人想要出价吗?”拍卖员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事情的结局,笑了笑,准备挥动手中的拍卖锤:“那么——”
就在拍卖锤即将落地的时候,他看见江焕诚举起了手。
“哦,江先生出价了,还有人想要加价吗?”拍卖员对着江焕诚友好又礼貌地笑笑。
从出价到报价,江焕诚的目光就灭有从傅栖眠身上挪开过。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拍卖员重新报价的时候,傅栖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从他的角度来看,傅栖眠大概是很惊讶的。
他有些窃喜,并且很期待傅栖眠的反应,他希望傅栖眠能够很快收手,又有些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
傅栖眠自然是不缺拍下手表的这点钱的,如果他收手了,就说明心甘情愿拱手让给江焕诚,这样可以让江焕诚更方便邀功——可是江焕诚又怕他突然放弃。
江焕诚觉得,如果傅栖眠就这样果断地收手了,是不是就证明,傅栖眠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呢?
片刻后,意识到自己这纠结又带着荒唐的想法,他自嘲地笑了笑。
——江焕诚,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呢?
很快,傅栖眠就给出了他答案。
“匿名买家”加价了。
尽管这意味着要多花更多的钱来拍下这块没什么用的表,但江焕诚却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傅栖眠还是很在意他,不想让他花钱的。
这让他不免有些得意,但同时又更加喜欢傅栖眠,更加想自己拍下这块表。
“怎么了江影帝,怎么一副患得患失的表情?”k先生又开始打趣他,显然也是知道那位“匿名卖家”肯定不缺钱并且势在必得,“没事,这种玩意儿其实不值几个钱,如果江影帝实在喜欢,我可以吧古董猎人的联系方式给你。”
江焕诚在心里对着k先生翻了个白眼。
k先生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江焕诚拍下这块表的目的是什么——他自己都知道,这块表其实不值几个钱。
说白了,什么顶级制表匠,什么贵族同款,这种东西在欧洲的任何一个跳蚤市场都能买到,而且绝对是正品——无他,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又没有什么实用价值,顶多是唬人罢了。
可k先生还是放任“匿名买家”和江焕诚竞价,甚至有些看戏的心态。
如果他是真的有心跟江焕诚结识,就不会说把古董猎人的联系方式给江焕诚,而是直接让江焕诚去他那里看看了。
可见,他也在试探江焕诚。
同时,江焕诚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这下,他也不得不现场拿下这块表了。
傅栖眠似乎也有些不依不饶,跟在江焕诚后面又加价了几轮。
不一会儿功夫,这块表就已经比原本的起拍价翻了十几倍。
原本因为没有拍到表还在叹气的人,现在已经改变了心态,兴致勃勃地吃瓜,看看究竟是谁能够拍下这块表。
渐渐地,江焕诚似乎也起了一点兴致,总觉得傅栖眠又是在跟他暗戳戳赌气。
这不仅不让他生气,反而使他更加在这种隐形的交流中感到飘飘然。
以至于,连出价到了什么地步,他都记不清了。
“江先生,出价二十万,还有人要加价吗?”拍卖员显然是个新手,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看他的表情,应该也是在唏嘘竟然用一辆车的钱买了一块破铜烂铁,“瑞士手工古董表,还有人要加价吗?”
江焕诚看向了傅栖眠。
这个时候,青年手上总算没有任何动作了——下一秒,傅栖眠微微偏过了头。
江焕诚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长发遮掩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笑。
可就是这种似笑非笑,眉眼弯弯的神态,让江焕诚无比心神荡漾。
直到傅栖眠很快转回了头,拍卖员一锤定音,让他以二十万的价格买下了一块连指针都动不了的表,他还在回味那个神情。
“让我们恭喜江焕诚先生!”拍卖员跟其他人一起鼓掌,有些感叹地摇摇头,叹吁有钱人的价值观果然就是跟他们不一样。
拍卖结束后,服务生将那块表送到了江焕诚跟前。
当时在下面远远地看,只觉得这块表的做工或许确实是还不错的,现在拿到了手上,江焕诚只想原地给k先生一拳。
——红丝绒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已经不能够再走动的表,仔细看,金属表盘和腕带都有些生锈了。
江焕诚早该知道,在制表工业发达的欧洲,所谓的“顶级制表匠”,根本就遍地都是。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块废物。
这样看上去,这块表的实际价值可能还没有它下面那个红丝绒礼盒贵。
“哎哟,真是让江影帝破费了。”k先生还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故作惊讶,接着又看见傅栖眠过来,故意放大了声音,“看来是我低估了江影帝对这块表的喜欢。”
“你早说,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就请你去我家里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