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掩映, 深绿色的叶片因为天气渐渐转凉而沾染上了些许金色,朦胧中璧人的身影婆娑,难舍难离。
“会被发现吗?”一直到被抓住手按在了树干上, 傅栖眠才想到这句话。
然而他的神情中丝毫没有紧张, 只有兴奋与沉溺。
“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傅桓烨用指节护住他的手腕, 免于在粗糙树干上摩擦,“能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许和我们一样。”
这片绿化林很大,其中有不少是学生和老师一起栽下的果树, 这个时候还没有成熟, 青涩地坠在枝丫上。
但不必担心,一旦过了某个时间节点,它们就会开始疯长,趁着夏天的最后一场雨水, 无限地汲取养分, 然后挣脱所有包裹住它们的皮囊。
天开始黑得比以前要更加早, 周围安静下来,随着夕阳的逐渐消失而堕入黑暗, 视线变得有限而模糊, 唯一可以窥见的只有耳鬓厮磨时近在咫尺的眸光。
这是, 身体中的其他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 草节枯萎,青果蛰伏, 跟着一起啪嗒啪嗒此起彼伏的, 还有心跳和呼吸。
种种感知,让整个人抖为之振奋, 难以抑制地颤抖。
“唔……”
唇舌间的水渍开始变得甜腻,催化着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果实。
暴风雨什么时候会来?
也许情到浓处自然会来,只需要慢慢酝酿就好。
腰肢变得绵软无力,这种事情,傅栖眠向来都是让傅桓烨主导,他只需要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快|感就好。
太阳下山后,空气渐渐变凉,傅桓烨敞开了外套,将傅栖眠涌入其中,眼底是化不开的灼热情绪。
他的指尖也是滚烫的,所及之处,激起一阵阵颤栗。
傅栖眠半眯着眼睛,看着傅桓烨的眼神中隐约浮现出难耐的底色,然而他的大脑已经完全被酿造好的催熟剂而麻醉,唯一能够作出的回应,就只有在接吻的空隙,轻轻揪住傅桓烨的衣领。
他的感觉是正确的,下一秒,傅桓烨就托起了他的腰,小臂发力,将他整个人腾空抱起。
“呀——”
傅栖眠惊呼一声,随后又被重新堵住了嘴巴。
“夹住我的腰,”傅桓烨丝毫没有慌张,从容地借着这个姿势去舔舐傅栖眠的耳垂,“不要害怕,我们小声一点就好。”
听了他的话,傅栖眠眼瞳闪了闪,缠上腰,抱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下去。
“……小宝,我是在做梦吗?”傅桓烨突然没有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
傅栖眠眼前模糊,生理泪水溢满了眼眶,就快要被这氛围腻得喘不过气。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想?”他任由傅桓烨紧紧抱着,似乎已经习惯了眼前人偶尔的不安,“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这么亲密。”
“我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和你在这里接吻,就像……”
就像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恋人一样。
“别太胆小了,傅大总裁。”傅栖眠反客为主,低下头,咬住傅桓烨的耳尖,“要我再帮你确认一遍吗?”
说完,他便顺着耳根,探出舌尖,舔了舔傅桓烨的嘴角。
空气再一次变得黏腻。
——如果这是一场梦,倒也不错。至少在梦中,谁都不用清醒,只需要尽情沉溺就好。
***
“现在出门,不知道甜甜圈还有没有呢。”夜色渐浓,路上的灯光全部都亮起来了,学生们也差不多结束了社团活动,从门口鱼贯而出。
云城音高的对面有一家很好吃的点心店,里面的甜甜圈比公司那边的还要香,可惜傅栖眠在这里上了三年学,也只吃过一两次。
“去看看不就好了。”傅桓烨握紧了他的手。
两个人此刻都已经把校服换了下来,过马路的时候,手牵着手,没有任何需要顾虑的地方。
玻璃柜里的各色甜点琳琅满目,傅栖眠挑花了眼,除了甜甜圈,他还有很多想吃的东西。
但是很可惜,人只有一个胃,东西吃不完会浪费。
“我还要一个芋泥巴斯克,你要吃什么?”抉择之下,傅栖眠选择了自己最最想吃的那一个。
傅桓烨握着他的手,动作紧了紧:“我都可以,你帮我选吧。”
“就选一个你第二想吃的。”
店铺的门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奇怪,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吃,怎么会感觉如此甜。
“那我就不客气了。”
结账的时候,傅栖眠的肩膀被冷不丁拍了一下。
“你是……傅栖眠?”来人的声音很小,应该也是知道店里人多,不宜声张。
毕竟,现在的傅栖眠,已经不是无人知晓的糊咖了。
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傅栖眠觉得熟悉,思索了许久,心里才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班长?”
这个人,正是傅栖眠高中时期的班长。
“你还认得我?真好!”对于傅栖眠能够想起来自己这件事,班长很高兴,“哎呀,一晃眼我们高中毕业都这么久了。”
“高中的时候你排名就很高,现在果然变成大明星了。”
班长已经毕业一年,现在正在母校当助教,很快就会升职为正式的老师。
“我也好久没有来吃甜甜圈了,今天想起来排个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说完,班长也注意到,傅栖眠旁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肩宽腿长,并且和傅栖眠挨得很近,一看就知道关系不一般。
“这位是……”
“咳,”傅栖眠假意掩饰,心中庆幸他们刚才为了结账松开了手,“家里的……哥哥。”
“哥哥?”班长瞪大了眼睛,“还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呢!”
“不过你们兄弟俩感情一定很好吧,你哥还愿意陪你出来买点心吃。”
闻言,傅栖眠抬眼,看了看傅桓烨,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
排队结账的人很多,声音也很嘈杂,班长付完钱,准备走了:“好了,就不打扰你们回家了,下次有缘再见。”
“嗯,回见。”
出门的时候,傅栖眠似乎已经猜到了傅桓烨想说什么,用胳膊捣了捣他:“怎样?有没有了却你一桩心事?”
“……嗯。”
傅栖眠很清楚,傅桓烨那些偶尔的不安来源于何处,同时,他也明白,傅桓烨有多希望自己把他介绍给身边的人。
隐藏的爱意破土之时,是需要见证的。
点心店粉白交错的圆形灯光下,二人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
“——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轿车发动机熄火,傅栖眠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这一次,可就不是班长这么简单了。
“砰”地一声,燕茴关上了车门,急吼吼地冲到了二人面前,目光有些复杂,又有些呆滞。
她难以置信地看看傅栖眠的脸,又低头,看看两人难舍难分十指相扣的手。
这一刻,傅栖眠从燕茴的脸上读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丰富表情:
迟疑,惊慌,错愕,各种都有。
“燕姐,你听我解释,我……”傅栖眠已经做好了摊牌的准备。
“到底还是选了你更喜欢的吗?”燕茴用做了美甲的手想挠挠脸,但是想到脸上化了妆,放弃了。
傅桓烨:“?”
傅栖眠:“???”
燕茴:“难道不是吗?”
傅栖眠抬头,看见了傅桓烨写满“你究竟有几条鱼”的眼神。
好像还有点受伤是怎么回事?
“上次,你不是说,要介绍那个岁数大的给我认识嘛,那你现在……是换了个年轻的?”
傅栖眠:“……”
他有些不敢问燕茴,她理解的岁数大究竟是有多大。
同样的,傅桓烨突然相比之下变年轻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
毕竟,那个“年纪大”的对照组,是他本人。
***
“咳,所以,傅总就是你要介绍给我的那个……暧昧对象?”
私密性极高的餐厅包厢中,燕茴喝了口柠檬水压压惊,随后眼神在面前的二人之间回荡。
——这哪是暧昧对象啊,明明就是谈上了吧。
本来她听录音师说起的时候,还觉得傅栖眠或许没那么喜欢年纪大的人,所以刚才见面的时候,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傅栖眠把那个老的踹了,又找了年轻点的。
现在灯光亮起来,她才发现,这不就是那个傅桓烨!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他?
对于这,燕茴倒没有多震惊,毕竟她已经亲眼目睹过一次傅桓烨在饭桌上直接把人带走了。
“您好。”傅桓烨周身的气场让燕茴有点发怵,连握手都免了,只是点点头示意。
“您好。”
嘶。
燕茴有点吃不透了。
都说傅桓烨在商界吃人不吐骨头,眼下看着确实跟之前见过的时候一样,有点凶巴巴的,不过说话道倒挺客气。
“您……”发现气氛有点尴尬,燕茴发挥自己的社交特长,开始找话题,“您……额……贵庚呐?”
“噗嗤——”傅栖眠正在喝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咳,我没事,燕姐,你们继续。”
傅桓烨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三十一。”
“喔……”燕茴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里疯狂地计算三十一减二十三等于多少。
八岁!
那也不小了!
作为娱乐圈的经纪人,燕茴有着敏锐的时尚感知力,她抬头,看了一眼傅桓烨的装束。
没有显眼的logo,但是剪裁板正精巧,面料舒适度顶尖,是拉夫x伦的新款,低调奢华,一件的价格足以供她一年的车油钱。
——那可是傅氏的总裁!站在云城金字塔顶端的人!
她稍稍放下一点心——反正无论怎样,江焕诚是连傅桓烨的脚指头都够不到的。
加一分吧。
原本,她以为那天傅桓烨把傅栖眠带走后,两个人就没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竟然现在感情变得那么好。
也许,傅桓烨真的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燕姐,”如果不是手背傅桓烨攥着,傅栖眠就又要笑出声了,“那个……他不太会说话,有点紧张,你多担待。”
燕茴:“?”
喔。
实际上,她看了半天,也没有从对面高大的男人脸上读出除了冷漠以外的任何一种情绪。
怎么个紧张法儿?
她瘪了瘪嘴。
不过,整体看下来,这个男人是比江焕诚要强上不少倍的,就单从他始终没有放下过傅栖眠的手这一点来看,就已经可见他的真心了。
“唉,行吧,只要棉宝开心,怎么样都可以了。”
这家餐厅主打的是川菜,但是辣度在云城人口味的基础上做了些调整,味道很不错,竟然还是三星级的。
燕茴一吃,就知道傅栖眠肯定很喜欢。
他爱吃辣,但是耐辣度不是很高,这样的餐厅,就刚刚好合傅栖眠的口味。
刚才在点心店门口偶遇,也是因为燕茴知道傅栖眠喜欢吃那些小甜品,才会把车停在那里,准备进去买点来着。
没想到,两个人已经结完账出来了。
啧,除了年纪大一点,表情冷漠一点,倒是什么都好,连傅栖眠的喜好都摸得清清楚楚。
饭吃到一半,傅桓烨也很识相地出门去打电话,将聊天的空间留给了傅栖眠和燕茴。
“见过他家里人了没有?”燕茴冷不丁问道,“傅氏有个养子,虽然没人见过,但听说不太好相处,万一他盯上了傅氏的家产……啧啧啧,你可得小心你跟你身边这位被算计。”
“咳……咳、咳……”傅栖眠又开始用咳嗽掩饰尴尬,“见……见过,都见过,都很好相处的。”
——岂止是见过,都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了。
“家长都见过了?那你这是好事将近了呀,”燕茴打趣道,“怎么现在还是暧昧对象呢,不准备给人家转正?”
傅栖眠将一只辣炒花蛤夹进盘子里,又顺手给燕茴添了一点果汁:“快了,快了,把手上的事情解决再说。”
说到手上的事情,燕茴才想起来自己到音高找傅栖眠是干什么的。
“哎呀,不就还是因为我们棉宝突然火了嘛,”本来燕茴是准备一直等到傅栖眠拍完今天的戏份一起走的,但是中途有个第三方突然打电话过来,要约她先见个面,所以才提前走了,“最近不是时装周嘛,那边看了你的siyer珠宝杂志,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走个秀。”
时装周走秀这种事情,就跟红毯一样,在娱乐圈并不少见,一般被品牌邀请走秀的明星,基本上就意味着可以密切合作了。
同样的,走秀也是有顺序,分高低主次的,这跟红毯按咖位排顺序还有一点区别,那就是还要考察艺人的时尚表现力。
能够走上开场、压轴这些位置的话,基本上就是秀款高定全球首穿了,以后走别的红毯,也会有穿不完的高定。
“但是呢,你在时尚界只有siyer珠宝杂志这个代表作,所以到时候走秀是位置可能不会太好。”燕茴咂咂嘴,对主办方给出的几个顺序都不是很满意。
和顺序好益处多多相对的,第一场走秀顺序就太差的话,在时尚界的地位也很难再起来了。
“是十一月份的时装周吗?”傅栖眠估算了一下时间。
“对——他们已经找过你了吗?”
傅栖眠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这倒没有。每年的时装周,不就那么几个时间嘛,最近的一次大点儿的,也就十一月份了。”
“这你都门儿清?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时尚这么感兴趣了。”燕茴觉得有些新奇。
倒也不是傅栖眠对时尚界有多感兴趣,而是这场初冬的时尚大秀,在原本的剧情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拐点。
如果按照正常速度发展,音综和时装周几乎是前脚后脚举行的,薛付之和江焕诚在音综上高调官宣没有多久,时装周就开始了。
傅栖眠记得很清楚,他们两个在众人簇拥下,穿着顶奢品牌以他们为灵感而创作的高定情侣装现身秀场,在t台上让所有人狗粮吃得饱饱的。
而剧情中的傅栖眠在那时终于黑化,直接借着傅氏的由头,闯入时装周的晚宴现场,将红酒泼向薛付之。
不过,他没能成功,江焕诚挡在了薛付之的前面,保安也及时赶到,带走了傅栖眠。
后面的剧情,便是傅栖眠破坏二人不成,转而盯上了傅氏——他觉得江焕诚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像薛付之那样成为家族的继承人,没有更多的话语权。为了争夺傅氏,他甚至不惜用上了非法手段。
接着,傅父傅母被保姆毒杀,傅桓烨在去警局保释傅栖眠的途中车祸身亡。
包括傅栖眠在内,傅家上下四口人,无一幸免,全部都死在了这一年的冬天。
——“我去。”
时装周,他要去,无论走秀位置如何,他都不在乎,他要去。
“行,那我就再给你争取争取,让你走个好点的位置。”燕茴点头。
“没事。”傅栖眠按住果汁杯,“位置,越隐秘越好,越不显眼越好。”
燕茴知道傅栖眠有大事要做,但她也并不多过问,完全尊重傅栖眠的意愿:“好,那我就给你定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就是那个音综,”燕茴放低了声音,“最近你的风头很大,录音师告诉我,夏盛那边好像准备针对你。”
“我?”
“嗯,可能是因为你在节目之前就让他下不来台,加上那个前采,也不是很愉快嘛。”燕茴搅动着碗里的鱼羹,有些忧心忡忡,“现在你热度又这么高,他这种人,心里难免不舒服,想让你吃亏呢。”
傅栖眠手上动作顿了顿,若有所思。
看来,随着他的觉醒和行动,不仅是时间线发生了变化,npc的目标和情感也发生了变化。
“不仅是夏盛,那个孙|瑜——就是之前冒名顶替白月光的那个,可能也会看你不顺眼。”
更何况孙|瑜之前还因为弄坏了录音设备的事情跟连若有过节。
“嗯哼。”
真麻烦。
不过就像剧情里那样,这两个人除了当炮灰,就没有别的用处了——同样,也不值得傅栖眠花心思去应对他们。
既然战火要集中在他身上,那就只要稍微使点小手段,让他们狗咬狗就可以了。
“我的意思是,你……需不需要外援?”说着,燕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傅桓烨出门开始,燕茴就知道,工作上的事情,傅栖眠是没有完全透露给自己的“暧昧对象”的。
傅桓烨位高权重,只要稍微发句话,便可以保傅栖眠星途无忧。
“……”
傅栖眠沉默了片刻。
如果仅仅只是暧昧对象的关系,他当然会直接避开傅桓烨。
但实际上,他和傅桓烨的关系,比燕茴想象得要深得多。
如果不是燕茴现在提起来,他还真没有思考过,是否应该让傅桓烨知道自己的计划。
——他又要怎么跟傅桓烨说呢?
可是凭借傅桓烨的聪明程度,一定早就发现他的小动作了,只是迟迟没有问出口而已。
傅桓烨是否也会因为他的这种隐瞒而感到不安呢?
但,傅桓烨如果知道了,傅栖眠自己反倒会陷入恐慌当中。
剧情中,傅桓烨就是为了给他出头,才会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傅栖眠比谁都清楚,无论怎样,傅桓烨都会不惜代价地给自己撑腰——这也正是他最害怕的。
他不想再经历剧情中的场面。
比起现在就挑明,他更愿意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开诚布公地和傅桓烨谈一谈。
“再说吧,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傅栖眠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菜。
见状,燕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唔,这个鱼羹好好吃。”她舀了一勺,眼前一亮。
确实,鱼片鲜滑,汤底浓郁,而且不是稀稀拉拉的那种,可以吃出里面其他海鲜的味道,又没有喧宾夺主,鱼肉本身的甜香依旧很完美地被激发了出来。
就跟心有灵犀一样,二人说完话,傅桓烨也跟着进来了。
对于谈话内容,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问傅栖眠喜不喜欢鱼羹,要不要再来一碗。
傅栖眠点头,跟在傅桓烨后面进来的服务员便又端了三碗上来。
这家餐厅的川式糕点也很不错,解辣又解腻,临走的时候,傅栖眠还打包了两份,其中一份给了燕茴。
“棉宝……”燕茴接过食盒,深吸一口气,随后抱住了傅栖眠,鼻头酸酸的,“无论怎样,你开心就是最重要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好不好?”
燕茴的个子很高,即便没有穿高跟鞋,也能跟傅栖眠持平。
傅栖眠闭上眼,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谢谢燕姐,燕姐辛苦啦。”
“臭小子,少跟我客气。”燕茴吸了吸鼻子。
一直目送着燕茴的车离开,傅栖眠才长舒一口气,回头。
“你的经纪人,对你很好。”发动车子,傅桓烨将早就准备好的糖果递给傅栖眠。
“嗯,整个娱乐圈,燕姐是对我最好的人。”傅栖眠垂眸,看着手上的糖纸,“我欠她很多东西。”
剧情中,燕茴因为傅栖眠丢了工作,却仍然不计前嫌,收留了家中破产的傅栖眠。
他们早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同事关系了——更像是知心朋友,甚至比从小长大的朋友都要更加了解彼此。
燕茴很聪明,从来不多过问傅栖眠什么事情,即便知道傅栖眠有事情瞒着自己,她也从来不会觉得傅栖眠是在跟自己生分——她知道傅栖眠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有自己的理由。
“既然小宝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了。”踩下油门,傅桓烨放低了声音,“谢谢小宝,把我介绍给这么重要的朋友认识。”
车里面的灯没有打开,不过只靠着外面的那些光亮,也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
前面是红绿灯,车缓缓停下,傅栖眠撑着胳膊,看向窗外:“……傅桓烨,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短暂的寂静过后,傅桓烨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
“……有,很多,关于小宝的事情,我有很多想问。”男人眼底晦暗,看不出情绪,“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问的最好时机。”
他转过头,傅栖眠从窗户的镜面中,看见了他的脸,深邃的鼻梁即便在模糊的倒影中也清晰可见。
“至于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我想由小宝来决定,怎么样?”
傅桓烨给了傅栖眠百分百的尊重和绝对的选择权,但实际上只要他想,就能调查出很多事情。
他没有。
他在等傅栖眠肯告诉他的时候。
“……你真是。”傅栖眠哂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傅桓烨太痴情,还是在笑自己太畏手畏脚,“万一,我瞒着你的这件事情,会要了你的命,你也还是这样的回答吗?”
车开始慢慢启动,傅桓烨不再看傅栖眠,专注于前方的路况,神色平淡。
“小宝,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次了。”
他的声音低沉,融入夜色中:“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就算现在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心就好,因为我爱你胜过我自己。”
开车的时候,傅桓烨挽起了衬衫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也露出了那道小时候留下的伤疤。
伤疤的来历,傅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以前听傅母讲起,傅栖眠只是一笔带过,现在再回味——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傅桓烨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他了。
“你真是,又傻又疯。”傅栖眠笑着摇摇头。
“那又怎样呢?”傅桓烨说得很轻松,“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物。”
“当我意识到这是爱情时,我已经无法自拔——我爱你,只要是你带给我的东西,无论伤疤也好,困难也好,开心也好,我都照单全收,都是我的。”
“……”
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傅栖眠都在因为这句话而愣神。
他并不为自己是傅桓烨的所有物而感到冒犯,相反的,他为傅桓烨这种像着了魔一样的痴迷而觉得震撼。
“……好。”
除了一个“好”字,傅栖眠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他红着耳根,再次将目光转向窗外:“很快,我很快就会给你回应。”
傅桓烨平淡的语调微微上扬些许:“——嗯,我在等。”
***
周末,新一集《返场青春》开播,因为有傅栖眠的加入,实时收视率已经远远超过了前两集的总收视率。
【本来眼睛都快要望穿了在等《疑城之夜》开播,没想到棉宝又拍了新的!】
【听说这次还是反派唉,校园剧反派感觉无非就是霸凌那些,唉,不是很讨巧的角色呢。】
【又是反派吗?我们棉宝都快要变成反派专业户了。】
【不过还是很期待的啦,看过原版动漫,超级热血呢,这次还是跟面包店专业音乐剧有关的。】
【对哦,棉宝会在里面唱歌吗?】
【这种音乐类青春剧肯定会有唱歌的片段啊,虽然不知道棉宝的戏份有多少,但还是浅浅许愿一个原声唱段。】
【同许愿。】
前面一段,就是讲述主角萧宥如何如何拉拢人才,但因为乐剧社实在是很久没有启动过,所以四处碰壁。
即便是这样,萧宥也没有放弃,反而选择了在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跟薛付之饰演的男二一起排练。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还关掉了教室的灯。
“老师,就是他们!”
排练到一半,旧教室的门被打开,保安举着手电筒进来,教室里正在偷偷借着手机光讨论剧本的两个人立马被刺了一下眼睛。
镜头一转,保安背后,进来一个身形挺拔高傲的少年。
卷发齐肩,上半部分扎起,人偶一般精致的脸上,却挂着一点儿也不和善的表情。
只是他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在增加攻击性的同时又给面部添上了许多两点,任是无情也动人。
高清的镜头并没有将这张脸放大,而是利用了一个仰角,在成野抬起脚踹过来的一瞬间,以倒下的小戏台视角,捕捉了狐狸眼少年居高临下又不屑的眼神。
主角在委屈,男二在愤怒,隔着屏幕看的观众在狂欢。
【这小西装裤,这腿,这一脚,哪是踹在桌子上,分明踹的就是我的心。】
【这个看垃圾的眼神,啊啊啊啊谁懂,简直涩爆了】
【对不起,我对男高本身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但是对扮演男高的老婆有一点侵犯的想法】
【老婆!踹我!踹我!】
【这哪是反派啊,这是奖励吧,反正我不信,后面一定会洗白的!】
【好男人坏男人,都不如来当我男人(狗头)】
【恶人自有恶人磨,好看的恶人我来摸。】
【做1不持久,做0会冷笑,做3道德感太高,做棉宝的狗刚刚好】
【你们怎么回事?中间忘了,棉宝的联系方式又在哪里?】
【姐妹的燕国地图是不是太短了点】
跟普通的校园剧一样,“恶霸”成野家里很有钱,还有两个随时跟着他的小弟,在主角重建乐剧社的路上,仗着家里是校董、自己又是学生会干部,处处使坏。
除了阻挠主角使用音乐教师,挤占他们的排练时间外,还用小恩小惠,在老师来视察乐剧社发展情况的时候,让主角好不容易招来的成员们全部借口请假,没有出席。
当老师来到乐剧社,发现的只有主角和男二两个人,排练教室里空荡荡的。
因此,在主角软磨硬泡下才获得审批资格的乐剧社,再一次被拒绝成立申请。
【啊……这是不是稍微太坏了一点……】
【棉宝!你可劲儿作吧,但是妈妈还是很爱戏外的你的。】
【不知道该怎么说,棉宝演技是真的很好,把成野想法设法阻挠打压主角团的那股劲儿很完美地演出来的,不过反派嘛,演的太好肯定是会被讨厌的,很正常。】
【但是还是希望洗白,唉。】
【按照一般校园剧的套路,正常来讲成野最后应该是会被退学或者什么的吧,第一次对反派产生了怜悯之心,唉。】
【啊啊啊怎么到这里就结束了!为什么一次只更新两集!】
【笑死,傅栖眠粉丝也就只会用颜值来洗地了,谁知道傅栖眠演那么好是不是因为自己上学的时候也霸凌别人了呢。】
【???这就开始空口造谣了?】
【什么时候傅栖眠粉丝不用颜值洗地再来说话吧,你们也就会舔颜了】
【笑死了,不舔颜舔什么,难不成舔你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之之吗?】
【等着看吧,反正成野是洗白不了的。】
不过随拍随播的好处就在于,可以根据观众和舆论的反馈来随时安排剧本。
前两天,傅栖眠才刚把成野因为随便动用权力而被学校警告的那一段戏背熟,第二天去片场的时候,导演就发了新的剧本下来。
原因无他,傅栖眠饰演的成野反响实在是太好了。
“小傅老师,怎么样?这个剧本可以吗?”负责剧本的副导站在傅栖眠身边,将改动过后的剧情指给傅栖眠看,“其实也没有改动很多,就是改了个结局,后面的我们还会再写——您不会已经把所有剧本都背完了吧?”
“——这倒没有。”傅栖眠笑笑。
“我就知道,傅栖眠在这个角色肯定能做文章。”几个场务翻看着修改掉的剧本,咂舌,“不过说实话,确实改动过后的,更有吸引力,之前那个,太老套了。”
但相对应的,反派炮灰的戏份抬了上来,就必然会有一个原本戏份很多的角色被边缘化。
薛付之在一旁,看着自己被删掉的诸多台词,再一次咬紧了下嘴唇。
——本来,本来,他以为终于可以扳回一局的!
没想到却栽在了能够随时改动的剧本上!
是他演的不够好吗?他明明都有在挑战自己的演技了,为了背熟台词,为了临场发挥不拖后腿,他甚至熬夜都要自己给自己对戏。
想到这里,他咳嗽了两声。
除了拍戏要对戏,音综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排练,一来二去,他的嗓子有些超负荷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够证明自己,他都无所谓。
***
按照以往的思路,主角在排除万难、最终成立乐剧社后,就是时候动手准备打脸反派了。
首先,他们就把目光转向了成野的小弟。
在主角的坚持和感化下,成野的一个小弟策反了。
“对、对不起……”面对成野质问的目光,戴黑框眼镜的小弟唯唯诺诺,“成哥,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对着干……只是……我也想唱歌……”
试问,来到音乐高中的人,哪一个不想在自己逐梦的路上闪闪发光呢?
热情开朗又热爱音乐的主角,很快就吸引了小弟的注意,他们不仅没有因为小弟跟着成野打压他们而责怪小弟,还反过来鼓励小弟摆脱成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看着俨然已经和主角变成统一战线的小弟,成野咬着牙,瞪着对面的众人,“你凭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我给你的好处难道还不够多吗!”
“没有!”小弟终于不再是那副唯成野马首是瞻的样子,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成哥对我很好!但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不是生来就要绕着你转的!”
这句话像一声响雷,让成野有些哑口无言。
片刻后,成野声音颤抖:“我……我没有不给你选择的权利,你如果想唱歌,完全可以跟我说……”
“可是……成哥你跟萧宥的关系又不好,我告诉你了,你肯定不会让我去……”
闻言,成野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你是这样想我的?”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这么睚眦必报、这么自私的人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成野,黑框眼镜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好啊,特别好。”看着黑框眼镜的反应,成野明白了,他笑得讥讽,指着对面的主角团,“那你就去唱啊,去跟他们唱歌,有本事永远也不要再跟我说话!”
语罢,成野愤怒地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跑了出去。
“——咦,怎么了?”程泷玉饰演的年轻指导老师突然出现在门口,跟成野撞了个正着。
然而成野并不搭理她,捂着眼睛,自顾自跑开了。
进了教室,心细的程泷玉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尤其是目光在扫过心虚的黑框眼镜时,立马明白了一切。
“唉……你们这些孩子。”
下一幕,程泷玉出现在了另外一处教室门口,听见里面抽噎的声音。
“成野,”她静静地走进教室,靠近所在角落里的成野,语调温柔,“老师知道,你不是坏孩子——所以,可以跟老师说实话吗?”
程泷玉这次跟傅栖眠已经是二搭了,虽然早就在疑城剧组见识过傅栖眠的演技,但此时再次演对手戏,还是不由得感叹傅栖眠情绪真足,演什么像什么。
半分钟过后,浑身都在颤抖的成野才抬起头,看向程泷玉。
狐狸般的眼睛此刻一点儿攻击性也没有了,眼眶红红,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流出来,哭花了那张清丽的脸。琥珀色的瞳仁水洗过一般,汪着无尽的委屈和娇憨,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恶霸,此刻却因为小弟的背叛而在教室的角落里掉小珍珠,真是又叫人心疼,又叫人想忍不住捏捏那张哭软了的脸。
“他们……他们都欺负我……”少年嗓音柔软得不像话,带着细微的颤抖,像在风中呜咽的幼崽,“我再也不要跟他们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