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坐在金色座椅上的人雍容华贵, 红色的卷发披至锁骨处,眼尾上挑,唇尖点着一抹血红色, 歌声高昂不容拒绝, 像幽深密林中,忽闪忽现的红色狐狸, 勾|引着闯入者的目光和心弦。
穿着红色裙装的傅栖眠慵懒地搭着扶手,站起身,牵起薛鼓鼓的掌心,指着下面的查赫森和连若:
“……Ruling the world is the truth(君临天下, 这才是真理)
Preaching is the weapon of the weak(说教是弱者的武器)
The world should have revolved around you(世界本应围着你旋转)
Get out of my way——(别挡路!)”
升起的舞台缓缓下落, “红皇后”牵着懵懂的“爱丽丝”,一步一步推开还想要上前辩论的“兔子先生”和“疯帽”,让他们滚得远远的。
他高贵,又冷血, 不容拒绝。
最后, 他一把抱起“爱丽丝”, 将她送上金色的王座。
交响乐,摇滚, 各种乐器突然进入最高潮的部分, 完全不同风格的曲调却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红色的长裙如同烈焰一般, 席卷整个舞台。
刚刚还在对爱丽丝的人生指手画脚的兔子先生和疯帽纷纷单膝跪地,一人一边, 牵起新女王薛鼓鼓的手, 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表示臣服。
红皇后高举手臂, 红|唇扬起,珠宝在灯光下璀璨无比。
“Bows down and pays homage to me——(都对我俯首称臣!)”
——
最后的一个高音,直冲所有人的天灵盖。
[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太牛了太牛了,太震撼了,这跟音乐剧有什么区别!]
[咱今天也是吃上细糠了!]
[棉宝!(尖叫)(嘶吼)(声音沙哑)我要做你的狗!(扭曲)(爬行)(贴壁蠕动)]
[居然是红皇后啊啊啊啊——穿古典长裙的棉宝你是要给我们下蛊吗!]
[已经听的全身发麻了!红头发的棉宝绝对是蛊王!蛊王再世!]
[听完脑袋真的就是一片空白,查赫森和棉宝都是音乐剧专业,加上摇滚天才连若,这波雷鬼+音乐剧+摇滚的音乐辩论赛,实在是完全颠覆想象的音乐感受了]
当表演结束,舞台灯光已经全部亮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意犹未尽。
道具被撤走,傅栖眠的红裙被完全展现了出来,夸张的裙摆,上面缀满了宝石,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如新雪一般透亮,红色的卷发上,金色的皇冠闪闪发光。
都是摄魂夺魄的样貌,和上一场个人赛的露背西装比起来,又是一种不同的风格。
琥珀色的狐狸眼狡黠又明媚,面容浓丽,如同一朵完全盛开的巨大的红色曼陀罗花。
你明明知道自己会沉溺,知道自己会中毒,可你就是想要一亲芳泽,在他的裙摆下感受这带着危险的甜蜜。
“我觉得这样的表演完全达到了这档节目最高的高度!”点评环节,一个乐评人直接站了起来,“一个队伍中两个创作型选手,这是一把双刃剑,一般情况下都是会打架的,但是你们非常巧妙地化解了这种弊端!”
“而且这首歌也很好地发挥了两位队友音乐剧专业的特长,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音综节目上听见这么有戏剧感的音乐呢。”另一位乐评人也是乐剧专业出身,很看好三人的表演,“所以在故事的最后,‘爱丽丝’既没有选择‘兔子先生’,也没有选择‘疯帽’,而是成为了下一个红皇后吗?”
[这种创新真的好有意思啊,虽然剧情跟原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完全不一样,但是立意却很不错!]
[抛开立意不谈,光是音乐就已经赢麻了呀!]
[本以为查赫森只是个音乐剧专业的练习生,没想到还会创作吗?那我得赶紧去听听他的歌了!]
[早在他个人赛表演呼麦的时候我就听过了,绝对是种子型选手的水平!]
[查赫森!我们草原的孩子!雷鬼音乐新生代!]
[话说,雷鬼音乐到底是啥呀,感觉超级好听,很有peace&love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就会想到阳光沙滩椰子树什么的。]
[有这种感觉就对了!雷鬼(Reggae)就是来源于牙买加词汇,融合了美国布鲁斯和拉丁风格的音乐,整体听起来就是节奏欢快明亮,让人忍不住想要跳舞!]*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除了棉宝,棉宝的队友也是卧虎藏龙啊!]
[我宣布!犬系动物全员在我心里已经完全夺冠!]
[\犬系动物/\犬系动物/\犬系动物/\犬系动物/\犬系动物/\犬系动物/]
[\傅栖眠/\傅栖眠/\傅栖眠/\傅栖眠/\傅栖眠/\傅栖眠/]
[\查赫森/\查赫森/\查赫森/\查赫森/\查赫森/\查赫森/]
[\连若/\连若/\连若/\连若/\连若/\连若/]
这次的团体赛公演,还开放了五百多个观众名额,别说弹幕有多激动,光是台下就已经尖叫声不断,根本不像是几百个人的动静。
从表演开始到打分结束,短短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犬系动物#的词条已经稳稳地挂在了热搜的高位。
俨然已经成为冠军候选人所在队。
团队赛公演的分数组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台下观众打分,得出的分数按照总分排名进行赋分,最后给出团队的总成绩。
另一部分则是评委和乐评人给每个选手的表现进行个人打分,最后将团队分和个人分相加,得出个人总成绩。
这个总成绩,关系到决赛助阵导师的选择权。
“所以,各位选手开始为自己的队伍和自己拉票吧!”主持人上台,笑眯眯道。
队长连若最不擅长这样的场面,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查赫森从背后抄着他的手,举起来摇了摇:“请大家支持我们吧!拜托了!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查赫森真的是阳光萨摩耶,连若在一旁脸都黑了。]
[阴暗比格被迫营业哈哈哈]
[这两个人莫名有cp感怎么回事,不管了,捡一口。]
[这么喜欢捡吗,好吧,那我也捡一口。]
到了傅栖眠的拉票环节,他提起华丽的红色裙摆,向前一步,微微欠身,但腰依然是直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矜贵气息。
“……那就,拜托咯。”青年抬首,眉眼跟着弯了弯,一时间分不清晃眼的是他身上的珠宝,还是他的脸。
重新站直时,他还轻轻地wink了一下。
[毫不费力,被棉宝蛊惑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钓系狐狐!投!都给我投!狠狠投!]
[感谢《自由音乐厅》,两场比赛看下来,吃到了露背西装和红色长裙两份香饭,小面包表示非常满意!]
抬头的时候,傅栖眠对上了对面评委席江焕诚深沉的目光,笑意忽地浓烈了一瞬。
江焕诚瞳孔微微放大,叫来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话。
等他再次看向傅栖眠的时,对方已经移开了目光,朝着观众露出得体的微笑。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除了个人分要留到最后公布以外,“犬系动物”小队直接空降比分排名第一。
下场的时候,傅栖眠提着裙摆,再次和去等候室的薛付之队伍擦肩而过。
“果然没有看错你,”七哥仍然很赞赏傅栖眠,“可惜没有机会跟你组队,下一次表演,我们就是对手了。”
“谬赞。”傅栖眠平淡地颔首,余光扫过薛付之的身影。
从今天的直播开始,薛付之就始终一言不发,当他通过休息室的转播电视看见傅栖眠的表演时,嘴唇已经快要咬出血了。
“尤其是结尾那个高音,很难想象你还是一个学生。”准备上场的时候,七哥再一次拍拍傅栖眠的肩。
一旁的薛付之自然是听见了,暗暗下了个决心。
傅栖眠当做没有察觉到他的微表情,淡然地跟着查赫森他们一起离开。
***
“你们先休息吧,我去把衣服换下来。”集体等候室门口,傅栖眠有些吃力地提着裙摆,跟另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好,我们就在房间里等学长。”查赫森点点头。
《自由音乐厅》所用的摄影棚是临时搭建的,楼道比较狭窄,再加上偌大的裙摆,傅栖眠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拖着笨重的布料来到自己的个人休息室。
关上门,他才感受到一阵久违的松快。
先摘下了沉重的金色皇冠,又卸掉了紧紧箍在腰上的鱼骨裙撑,束缚没有了,傅栖眠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最后就是脱掉这条夸张的长裙。
为了表现出层层叠叠的效果,长裙之下还有几层纱状的衬裙,傅栖眠光是将这些衬裙先从腰上解开,就花了好大的力气。
等他开始脱最外面的红色丝绒长裙时,已经累得抬不起手了。
他突然就有点后悔,怎么没顺便叫上造型师或者他的队友。
长裙的背后是一条拉链,因为太累,他够了老半天,也没有将拉链解开。
这时,门那边突然传来响动,门把手转了半圈,推开。
傅栖眠背对着门,正在气喘吁吁地跟拉链较劲,听见有人进来,就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队友。
“查赫森?”他歪着脑袋,试探性地问道。
对面没有应答。
那就是连若了。
“连若,帮我把拉链拉一下。”傅栖眠放下手,甩了甩已经酸胀的胳膊,“这件衣服实在是太难脱了。”
闻言,进来的人便沉默着上前,捏住小小的拉链头,顺滑地一拉到底。
“谢谢,剩下的我就自己来吧。”
傅栖眠扯开胸|前的衣服,准备先脱上半身的部分。
——然而,背后的人却没有离开。
定制的丝绒布料异常柔软,因此傅栖眠在里面没有穿任何衣服,红色的布料完全分开,又因为刚才的扯动,使得青年光滑的后背完整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上面有一道细小的痕迹,还是上次表演的时候,舞蹈动作稍微大了些,被金属背链划伤的。
伤痕已经快要完全愈合了,像这种不值一提的伤,等完全痊愈之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但现在,它还没有长好,细细的一条结痂,在洁白如玉的后背上显得有些刺目。
身后的人始终没有走开,傅栖眠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与视线当中,有些不自在。
“你稍微走开一点,不然我不好脱……”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就从背后伸出了一只结实的小臂,环住了他被丝绒长裙勾勒出的纤细腰身。
光裸的后背骤然贴上另一个滚烫的身体,傅栖眠整个人战栗了一下,霎时间脑中一片空白,像是酥麻的电流突然经过。
脊椎的最中间,印上了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皮肤与掌心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就这样距离降到最低,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这只手,傅栖眠再熟悉不过。
“傅桓烨……”
他没有用问句,似乎也不是肯定句,更像是情到深处的呢喃。
“棉棉。”
男人紧密地靠着傅栖眠,嘴唇和鼻尖在他酒红色的卷发间游走,时不时落下一个滚烫的亲吻。
“棉棉……你好美……”
好像此刻的傅栖眠是一杯上好的葡萄酒,傅桓烨已经完全被摄走了心智,迷离其间,不能清醒。
傅栖眠低着优雅的脖颈,任由傅桓烨从他的后颈处一直吻到耳根,他也像被烈酒浇了头那般,瞬间上头,跟随着傅桓烨的动作,在耳鬓厮磨的间隙与他交换深吻。
与此同时,傅桓烨围住腰身的那只手也没有闲着,缓缓上移,先是隔着一层丝绒布料,随后便移动到了颈肩,握住傅栖眠的下巴,迫使他向后仰头,与自己唇舌相贴。
“唔,你慢点。”
电光火石间,傅栖眠被傅桓烨压在了身前的桌上。
顺着傅桓烨的动作,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抵住傅桓烨结实的胸肌,丝绸衬衫下,甚至可以摸到男人剧烈的心跳。
长裙掩盖下,是难以抑制的动情。
后背贴着前腰,傅桓烨手上发力,将傅栖眠的一条腿抬起,架在桌子上,自己则身体前倾,一边与青年交换深吻,一边用手丈量着他的腰身,揉捏之下,总能激起一阵意想不到的颤栗。
他们就这样倒在层叠的长裙布料中,像倒在糜烂的曼陀罗花丛里,花瓣隔绝着诸多纷扰与言语,氧气被消耗殆尽,他们互相成为彼此的养分。
此刻,他们没有秘密,没有隐瞒,只需要做一对脑子里只有亲吻与舔舐的情人。
桌上的物件散落了一地,但是在场的人已经完全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席卷他们的只有汹涌的情绪和欲|望——红色,心脏破裂一般的红色,长裙摇曳过后燃气的火花,顷刻间燎原,灼烧着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房间的门早就已经被锁上,他们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扰,尽情堕入在无边的占有欲当中。
霎时间,房间内只剩下了水渍和衣物摩擦时的声响。
“我好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
维持着这样四处点火的姿势,傅桓烨撩开了傅栖眠红色的卷发,亲吻他的脸颊,在他的耳边低声细语。
傅栖眠扬起下巴,迎合着傅桓烨的动作,琥珀色的眸光在眼底涌动。
他抬起扶着傅桓烨胸口的手,缓缓向上,最后停留在傅桓烨的侧脸,拇指轻轻摩挲。
傅桓烨也同样看着他,眼瞳中情绪汹涌,又压制着,似乎在等待一个来自傅栖眠的答案。
只要答案正确,抑制的情感就会喷薄而出。
——傅栖眠也很清楚,这个答案代表着什么。
“……我也,同样想你。”
他轻轻启唇,在傅桓烨下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温柔,软着声音,喃喃道。
这是傅桓烨最想要的答案。
瞬间,气氛的热度再次达到最高点,傅桓烨难以抑制地附身,舔舐着傅栖眠的后颈,在上面留下一个显眼的咬痕。
他咬得并不重,但牙齿的存在感十分强,傅栖眠几乎就是在同时,口中吐出畅快的呻|吟。
他们像两只没有顾虑的动物,尽情地在撕咬之间享受势均力敌的爱意,傅栖眠弯着眉眼,捏着自己的卷发,用发梢在傅桓烨的脖颈间挠痒痒。
“就这么喜欢吗?”
傅桓烨丝毫不掩饰:“嗯——就算你现在掏出刀子捅在我的背后,也值了。”
他似乎已经知道,傅栖眠想要说什么。
如他所料,身下的青年表情中的愕然一闪而过,随后莞尔,笑得浓烈又无奈,轻轻捂住他的嘴:“你怎么也开始喜欢说这种话了。”
“——怕你总是这么说,所以我先发制人。”傅桓烨眼中的沉溺几乎快要溢出来,吻了吻傅栖眠的额头。
“那你还挺了解我。”傅栖眠轻笑。
“当然。”
双目对视之际,他们像是心有灵犀,一个抬起下巴,一个倾身向前,再次交换一个湿润的吻。
***
“你今天怎么又想起来探班?”
在傅桓烨的帮助下,傅栖眠终于脱掉了那件碍事的长裙,换上了轻便的装备。
这时他才发现,傅桓烨仍然穿着那件工作人员的服装。
原来又是偷偷溜进来的吗?
“嗯。”傅桓烨点点头,目光灼热地盯着背对着他穿衣服的傅栖眠,手有意无意地在递过去衣服的时候,轻轻蹭过青年微凉的皮肤。
节目组有傅氏的赞助,让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工作人员”进来,还是很轻松的。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来,是不是也跟上次一样?
环视一周房间,果然,角落里摆着一束价格不菲的鲜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受了刺激,这一次的鲜花装束终于不是挑贵的华丽的往里面塞了,而是精心搭配,主次分明,连颜色也和谐许多。
这个花的牌子傅栖眠认识,傅母很喜欢他们家的花束,每个月光是在他们家买鲜切花就要花掉一笔不菲的价格,从世界各地运过来的特色花束,饱满又好看。
但是一家合格的花店,应该不至于连一束花都不会包装吧?
想到上次连录音师小姐姐都说土的花束,傅栖眠心中不免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穿好衣服后,他抓起傅桓烨的手,翻过来翻过去,最后在手腕处看见了几条细小的痕迹——
那是在给花打刺、修剪时,会留下的伤痕。
“你送我的花,不会是自己包装的吧?”傅栖眠心中一热,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傅桓烨。
这句话像是直接戳中了什么,傅桓烨欲盖弥彰地垂眸,反握住傅栖眠的手。
“怎么不敢看我了?”傅栖眠瞬间又觉得这样的傅桓烨实在是有些可爱得过分了,身体微微凑上前,偏过脑袋,从下面去看傅桓烨的表情,“因为上一次翻车了吗?”
如果傅栖眠是一只真的小狐狸,想必现在后面的狐狸尾巴已经要开始饶有趣味地摆动了。
“咳,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傅栖眠撇开眼神,索性把目光充满探究的小狐狸抱进怀里,“但是这一次,我让花店的人教过我了。”
傅父和傅桓烨其实都是没有什么审美的人,送东西从来都只是越大、越贵、越华丽越好,就连他们平时的衣着和配饰,也都是傅母一手安排的。
傅栖眠被紧紧搂着,看不见傅桓烨的表情,于是脑海中便不自觉地浮现出,傅桓烨人高马大地坐在花店里,对着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鲜花挑花了眼,最后在店员的指导下,一手拿着花,一手拿着剪刀,最后再裁出彩纸,不熟练地包花的样子。
笑容便不知不觉地浮上了他清丽的脸颊,傅桓烨蹭了蹭男人的肩膀,拍拍他的后背:
“……喜欢的。”
“这次的喜欢,上次的也喜欢。”
闻言,傅桓烨的动作立刻顿了顿。
“怎么了?”傅栖眠感觉到环着自己的身体微微一颤,问道。
几秒过后,傅桓烨才开口:“……没什么。”
“只是希望,下次你再说‘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对象是我。”
傅栖眠乐了,推开他,一眼就看见了他微红的耳尖。
傅桓烨,居然也会害羞?
傅氏上上下下的人都害怕傅桓烨,云城商界的人没有一个不尊敬傅桓烨,但就是这样一个让他们为之闻风丧胆的人物,居然会在心上人的面前害羞。
一种奇特又怪异的情绪突然涌上傅栖眠的心头,像是有一只狐狸在心尖上蹦蹦跳跳磨爪子,心脏突然间就失去了形状,史莱姆一样地滚来滚去,被小爪子揉动着,软化着。
“好。”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傅栖眠手比脑子快,踮起脚,揉了揉傅桓烨的头发,“……下次一定。”
这样的话,比触碰和抚摸更加让傅桓烨雀跃。
傅栖眠明显地感觉到眼前人身体一僵,随后眸光涌动,再次倾身吻了上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傅栖眠才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已经有些发麻的唇|瓣,重新推开傅桓烨。
“好了,我再不回去,队友们该着急了——”
虽然公演是直播,但放出来的剪辑版必然会放上集体休息室里面的画面和选手reaction,如果他出现在画面里的次数太少,难免会有人起疑心。
傅桓烨这才黏黏糊糊地松开了手。
“等我回去。”傅栖眠撩了撩齐锁骨的红发,用白衬衫的领子遮住自己后脖颈上的咬痕。
***
走进休息室,果然已经有两个队伍结束了表演,现在刚好轮到七哥带领的薛付之他们上场。
先前跟查赫森他们在彩排时聊天的那几个队员,在傅栖眠进来以后,突然鸦雀无声,但眼神一直有意无意落在傅栖眠的身上。
查赫森想跟傅栖眠打招呼,但被连若一把抓住了。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就像是查赫森老好人,还想拉拢傅栖眠,但傅栖眠不领情——连若则更加决绝,丝毫不让查赫森动摇。
这样的举动,更加让旁边的人相信了他们队内不太和谐的传闻,同时又进一步加深了他们对“傅栖眠要跟夏盛联合起来搞薛付之”的猜想。
有着同样想法的,除了他们,还有在默默观察着傅栖眠一举一动的孙瑜。
[上场了上场了!终于到我们之之了!]
[是呀是呀,看花絮的时候就知道,之之超级努力的,这首歌的难度也很高,之之一定会表现得特别完美!]
[七哥话里话外就不待见之之,这次不会给之之安排不容易出头的片段吧?]
[这有什么关系,之之肯定碾压全场啊!]
[话不要说这么满吧……薛付之粉有时候是真的很自信了]
[你什么意思?之之这么努力,难道配不上最高的荣誉吗?]
[我的意思是话不要说太满,容易翻车。]
[笑死了,你这么说,薛付之粉丝可不会听,上次《疑城之夜》宣发前,薛付之粉就开始炒作薛付之要演沈小凤了,结果就是个镶边角色。]
[他们翻车的还少吗?只不过自己选择性遗忘罢了。]
[你们就是嫉妒之之!怕之之努力之后把你们正主比下去!我话就放在这里了,之之这次表现绝对碾压全场!]
说话的功夫,表演开始了。
团队赛的选曲都不算简单,但对于七哥他们这种人比较多的小队,就比较容易各自发挥所长,将表演效果最大化。
但即便是这样,薛付之也没有如愿唱到最能出风头的那个片段。
他站在台上,不自觉地开始往台下的观众脸上看。
他唱的不是第一段能开口脆的部分,也不是副歌处难度最高的hook,而是没有任何特色和记忆点的中间段落——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台下有不少观众拿着他的粉丝灯牌,很显然就是专门为他而来。
他的视力很好,舞台很靠近观众席——他看见了,当自己开口时,那些粉丝脸上的失望。
对,失望,因为他在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他没有一鸣惊人的机会。
——但是没有关系,他会自己创造这个机会。
只要,让自己变得起眼就好了。
他要,让所有看见他努力的结果!
关于团队赛的选曲,除了七哥自己改编的版本,薛付之还特意上网找了一些别人的翻唱——他知道,即便是自己这个位置,也有需要用到技巧的方法。
一个转音,一个高音,当时就是这个改编片段,在网上也有几千万播放量。
他专门找了声乐老师,在两个多星期的准备时间当中,他除了拍戏和排练,就是让声乐老师教他怎么把这个改编的片段唱好。
他没日没夜地练,只练这一个片段,即便是嗓子已经发麻发疼了,也还在继续练习。
他不会输,他不可能输,他会像自己的出道选秀一样,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尤其是,江焕诚还在评委席上,这给了他更加大的鼓励。
对,就算是为了江焕诚,他也要拼一把。
大家都说江氏已经远远将薛氏踩在了脚底下,很多人也不屑于他和江焕诚的关系,甚至有人认为他已经配不上江焕诚。
但是,只要他证明了自己在歌坛也能有一席之地,就没有人再敢对他指手画脚了!
会有更多的人赞赏他,喜欢他!
等待自己唱段的时间内,薛付之脑海中全是这些。
他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等待着那一鸣惊人的时刻。
在此之前,他已经自己训练了不知道多少次,尽管偶尔还是不能驾驭得了,但成功的几率始终还是比失败要大的。
就是他的最后一个唱段,最后一句话!
然而在他将麦克风拉远的瞬间,他对上了七哥的眼睛。
目光凌厉,眼神中满是拒绝和阻止。
——难道,七哥知道他要做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开口,按照自己学的那个部分,唱了出来。
先是过度,然后是转音、最后高音拉上去。
薛付之早就烂熟于心。
[啊啊啊这是难度很高的版本!我就知道之之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冲啊之之!狠狠打脸!]
[原来是准备在这里搞个杀手锏!太牛了!]
可是,当伴奏进行到转音的部分时,音响中传出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
薛付之光顾着练习怎么飙高音,却忘了练习怎么使用麦克风。
这种有难度的片段,通常都要辅以麦克风的距离变化,但因为薛付之只是偷偷练习,没有学过怎么在这种开阔的舞台上发挥音色,所以,刺耳的声音直接盖过了伴奏。
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打断他的演唱。
他肉眼可见地慌神了,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高音是唱上去了,却在最后一个调上破了音。
就像井然有序的棋盘中,忽然落下一个意想不到的子,莫要说破局,这直接就是把棋盘掀翻,棋子散落了一地。
算不上灾难现场,但也绝对拖了后腿。
队友们的节奏也被打乱,如果不是因为表演已经进入了尾声,专业歌手七哥及时救场,还不知道要唱成什么样子。
破音的瞬间,薛付之的心就凉了一大截。
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尾。
第一时间,他想到的是先去寻找江焕诚。
——可是他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又慌乱了,他只能看见,台下的人默默撤下了属于他的粉丝灯牌,开始交头接耳。
没有他想象中的欢呼,也没有他想象中的热情,冷淡,如同冰块一般,连着刚才的冷水一起,把他冲进冰川。
终于,救命稻草一样,他晕乎乎地找到了江焕诚所在的位置。
——这一次,他完全愣在了原地,连最后的ending动作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还是后面的人不动声色地拉了他一下,才想起来要一起摆个pose。
江焕诚,低下了头,在跟工作人员讲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知道,也许是江焕诚正在给他争取高分,也许只是他看过去的一瞬间没有看着他而已。
可事实同样是,他在最想跟江焕诚对视的时候,没有如愿以偿。
破音的时候,他没有失望;看见粉丝撤下灯牌的时候,他没有失望;但是当他没有被江焕诚用目光安慰的时候,深深的失望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吞没了他。
江焕诚就好像他的定心剂,没有江焕诚,他便不能再行动了。
一直到拉票的时候,他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可是,座椅挡住了江焕诚的脸,他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短暂失明了一般。
……江焕诚,难道也觉得他丢脸吗?
不会的,他连江焕诚的表情也没有看见,怎么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薛付之,拉票了。”最后,还是七哥的声音将他带回现实。
他这才从满心都是江焕诚的思绪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可能把事情搞砸了。
“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他开口,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就连说话都破了一个音,脸上全是惊吓导致的生理性泪水,喉咙哽咽。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舞台的。
最终也还是没有看见江焕诚的神情。
但队伍的最终分数还不错,大概江焕诚已经操作过一顿了——这让薛付之稍稍放下一点心。
另一边,在薛付之破第一个音的时候,那些之前跟查赫森套话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交换了眼神。
——要知道,当时的夏盛,就是疑似用药让那个练习生短暂失声的。
现在薛付之的状态突然变差,很难让人不往这方面想。
于是他们更加笃定,薛付之一定是被人暗中害了,不过这一次没有彻底翻车,下一次个人决赛,说不定就会直接下狠手。
他们看向傅栖眠——
青年独自占据着一张沙发,散漫地架起双|腿,在薛付之破音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情绪的流露。
——这不就更说明了他一早就预见了这样的情况!
真可怕!
再一次眼神交流过后,那几个人坐得离彼此进了进,尽量远离傅栖眠的位置。
傅栖眠撑着下巴,看着转播电视。
他呢,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稍稍推波助澜而已。
原剧情中夏盛给薛付之下哑药,是在总决赛之前,现在,还远远不到那个时候,更何况夏盛实际的目标早就已经换了。
这一次的翻车,完全就是薛付之咎由自取。
他很清楚,薛付之其实也是那种会歇斯底里的人,但与普通人尖叫发疯不同,薛付之的歇斯底里只会埋在心里,然后不停地折磨自己。
如果真要说他做了什么,大概就是作为一个对照组,让薛付之的心理防线一点点被打破吧。
他越是好,薛付之就越是会把自己跟他作比较,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薛付之也会拼尽全力。
这种自己偷偷摸摸使劲的手段,薛付之早就不是第一次用了。
——比如在《疑城之夜》剧组,薛付之就为了换角色,而找了表演老师来练习如何演沈小凤,结果在拍摄现场代入沈小凤的角色,被林北恩看了出来。
高音的练习次数太多,薛付之急于求成,所以是自己硬生生把嗓子给练破音的,怪不得任何人。
休息室门外吵吵嚷嚷,原来是表演结束的队伍回来了。
门打开的瞬间,休息室里面的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
大家都一言不发,傅栖眠撇过了眼神,躲避了薛付之有意投过来的视线。
这样的动作,在薛付之眼里,无异于挑衅。
傅栖眠,在看不起他。
怎么会这样!
他还不够努力吗?他还不够用心吗?为什么结果总是不能让他满意!
《疑城之夜》的选角是这样,音综也还是这样!
他只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而已,他有什么错!
本来,当他知道自己的妹妹要给傅栖眠当助演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被深深背叛的感觉了,现在他又出丑了,更让他在傅栖眠面前抬不起头。
不应该是这样!
在此之前,从来都是傅栖眠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大家都向着他的!
“你在发什么呆?”七哥已经坐好,满脸黑线地看向薛付之。
“我……我就是……”薛付之的眼泪瞬间无法止住,“我表演得不好……”
身边的人见状,都去给他擦眼泪,却又在背后翻白眼。
七哥却冷笑:“你是在难过自己出丑了,还是在难过搞砸了队里所有人的心血?”
闻言,薛付之愣了愣,原本还碍于面子给他擦眼泪的两个队员,也停下了动作,离开了薛付之的位置。
“我……”
“薛付之,你确实比我想象的要自私。”七哥直言不讳。
——薛付之无话可说。
因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确实只有他是不是出丑了。
队员在看他,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不明白,分数不是还行吗?他也没有很拖后腿吧?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看他?
节目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是都很喜欢他吗?
之前那几个猜测傅栖眠和夏盛要联合起来搞薛付之的人有些起了怜悯之心,其中一个跟七哥熟悉一点的,起身:“好了,小孩临场发挥的不是还不错嘛?高音大部分都唱上去了,转音也还不错。”
七哥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临场发挥?”七哥冷笑,“他可不是临场发挥,这一段,他在录音室里练了快两个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