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好说, 崽,咱别吓人……”
林小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不仅是她被纪攸的话吓到,其他几个游客也傻住了。
有对年轻情侣中的女孩儿啜泣起来:“要、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 我不想玩儿了……”
导游为难道:“我们这儿设计的都是单向通道, 如果中途想退出, 只能工作人员带你们出去, 这部分服务是要额外缴费的——一部分是辛苦费,另一部分是给其他游客的,用作打断他们沉浸式感受的补偿。游玩协议上说得清清楚楚, 你们也都签过名儿了。”
她的男朋友皱眉:“还要收费?多少钱啊?”
“工作人员是50信用点,每个同行游客会获得10信用点。你们是两个人, 那就是给剩下十个游客100信用点, 加起来一共150标准信用点。”
“这么贵?你咋不去抢呢?”男生看起来并不想出这部分钱, 转头哄女朋友道,“没事儿,那人都是瞎说的, 这里就我们几个。宝贝儿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啊, 乖。”
在物价相对膨胀的今天, 一百五十信用点实在算不得什么, 尤其对一个快要吓破胆的女孩儿来说,堪比救命稻草。
见男朋友没有要出钱的意思, 她慌张地摸自己的口袋, 却发现忘记带腕机,恳求男友:“咱们就出这个赔偿金吧,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 里面太吓人……这个钱我回去以后会还给你……”
男友不为所动, 倒是把怒火撒在纪攸身上:“就你乱说话是吧?少特么给我在这哔哔, 闭上你的鸟嘴!”
小凤凰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吼过。
不过他没来得及感到委屈,心里全是疑惑。
鸟嘴……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小鸟?
是哪里暴露了吗=口=
他不委屈,但有人替他觉得委屈。
“哎,小子,跟谁俩呢。”郝郎中走上前,拦在男人和纪攸中间,咬着仿烟,再加上他乱糟糟的发型,活像个会不分青红皂白打人的地痞流氓,“我们家小孩不就是说了句话嘛,来鬼屋玩,没点儿恐怖氛围还怎么玩儿啊。”
尽管小美人的话让他自己也打了个寒战,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撑撑场面的。
护犊子第一名。
郝郎中身材高大,那男的不敢跟他直接起冲突,恶狠狠地剜了纪攸一眼:“你看你把我女朋友吓的!”
少年看着那边垂泪的姑娘,有些犹疑地小声问:“叔叔,是我的错吗?我要道歉吗?”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有这么一通搅和,刚才对鬼的恐惧烟消云散,林小草也壮着胆子加入护崽行列,“分明是诡计多端的穷男人的错啊。”
那人被当众、尤其是当着女朋友的面奚落,愤怒地拧起眉毛:“你特么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林小草耸耸肩,“那富哥V老板150赶紧走啊。”
放狠话在行,真到了要掏钱的地步这人又退缩了,支支吾吾:“你、你说给钱就给钱啊,你算哪根葱?”
“舍不得那点信用点,还谈什么女朋友啊。”郝郎中夸张地摇了摇头,对着那看着男友和别人吵架慌张的女孩儿苦口婆心道,“闺女,我劝你趁早看清这男人的真面目,忒抠门了,嫁不得呀……”
眼看着好好一趟行程要变成吵架、乃至打架的征兆,导游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各位大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咱先不说了,往前走,好吗?”
他看向那对情侣:“我已经带很多人进来玩过了,大家都是安安全全进,开开心心出,没有一个有问题的。你们要是真不想缴费,就信任我,接着走,咱们早点出去也安心,是不是?”
男人知道再冲突下去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优势,顺着台阶下,算是默认他的方案,嘴里仍然骂骂咧咧。
他的女朋友原本就不敢说什么,这时候更是只能默默地哭。
纪攸走在最后,看了她好一会儿,有些愧疚。
要不是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也不会发展成这样子……
“别自责。”先前一直没有参与骂战的海登走到他身边,“那女孩怕鬼,大概是那男的硬是拉来玩儿的。就算没有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她迟早也会因为崩溃而想要退出,到时候还是会发生同样的事情。这是那男的错,并不是你的错。”
小少年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也没有并肩走,一前一后留出了些距离。
但凤凰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他轻轻地拽住海登的衣角:“谢谢。”
“……唔。”少年并没有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整个玛尔工厂都没有任何人造光源,以前为了防止工人逃跑,所有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卷闸门放下来之后外面的光更是一点儿都透不进来,全靠游客和导游的手电筒。
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毕竟有限,除了他们的脚下和近旁,大多还是黑暗的,只有空气循环器的声音在远处嗡鸣。
为了营造效果,鼓风机时不时送来几缕冰冻过的阴风,以及尖锐的、如凄惨尖叫的风声。
手电筒偶尔晃到的区域矗立着绞刑架般的惩罚刑具,尽管那上面空无一物,沾着血的麻绳却明明白白告知着这儿曾经发生过怎样的酷刑。
导游有意无意照亮的某些区域有着逼真的血手印,连他的扩音器时不时突然发出电流干扰的噪音,都看不出究竟是精心设计好的环节,还是难以想象的突发事件。
……嘶。
青春期的叛逆男孩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怕鬼的,只不过稍微确认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他是在关心小美人。
嗯,就是这样。
小凤凰感到很无辜。
游客前进的路线是有专门的道路的,而道路之外的黑暗处,数十个飘忽的白色身影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他们。
那些……姑且称作人类吧,没有双脚,双目空洞,有些眼窝里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和玛尔工厂外面贴的鬼屋招贴画上的一模一样。
每个人瘦削虚弱,看起来曾经经受过很长时间的折磨,无神地盯着来来往往的游客。
纪攸这下子不敢让别人听见了,小声道:“真的。”
他指了指在海登看来什么也没有的一个集装箱前:“那里还有一个人类幼崽呢。”
那是个看不太出来年龄和性别的孩子,苍白而瘦小,脸上带着伤,和其他人一样穿着工人的衣服。
海登·奥斯汀咽下恐惧和怀疑。
他曾经听阿妈说过,有一些评级在E之下的人并不是毫无精神能力,而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和一般人不一样,是所谓的“通灵之力”。
这种情况出现在十岁之前的孩子比较多。
越是纯洁的眼睛,就越是有可能看见他人所看不见的一切。
且不提小美人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在他的描述中,这些其他人看不见的“人”就是那些不愿离去的亡魂。
如果亡魂中还有孩子,就意味着当年的玛尔工厂惨无人道地使用童工。
……禽兽不如。
海登问:“他们有跟你说话吗?”
纪攸点点头:“他们说,想离开。”
帝国成立至今也有两百年了,如果说这些人当年没有等来被解救的曙光,那么他们的魂灵困在这里已经足足两百年、甚至更多。
生前在这暗无天日的人间炼狱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死后竟然还得不到解脱,继续困在囹圄中。
他们不是想要害人的厉鬼,他们比如今进来探险的人类更加彷徨无助,那样渴望离去。
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哪怕就此消散于虚无,也好过永远逃不出的梦魇。
小美人遥遥与他们对视,长长的睫毛下目光哀伤:“我想……帮帮他们。”
人类形态的凤凰并不会再像小鸟那样,羽毛无时无刻不在流光,唯有额上泪滴状的花钿永不熄灭。
海登以为那是什么荧光的涂料,倒也没有起疑。
只是,小美人站在恐怖片现场,站在可以将人吞没的黑魆魆的影子里,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的担忧,为他人感到心碎。
就像是……悲天悯人的神明。
海登咬了咬牙:“好,我也帮你。”
不管今天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纪攸的臆想。
去他的吧。
大不了当做一场超现实的逼真模拟恐怖游戏。
海登问:“要怎么做?”
凤凰走到离那个集装箱最近的地方,蹲下来,表情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按照他现在的视线高度,应该是在和那个年纪很小的童工说话。
大部队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林小草和郝郎中一路上都在吐槽那个抠门男,这时候回过头才发现,竟然把弟弟们落了这么远。
没人敢在鬼屋里高声喧哗,林小草不得不一路跑回来:“你俩干嘛呢?”
海登竖起食指:“嘘。”
大叔也跟了过来,倒没有立刻发问,咬着仿烟的烟嘴观察纪攸:“甜心这是在……跟人说话?”
林小草:“?”
海登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小草:“???”
大为震撼的姑娘用口型问:‘什么情况?’
海登简单地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蹲在地上的少年似乎已经听完了倾诉,伸出手,摸了摸空气。
严格来说,那是个摸了摸小朋友的头的姿势。
在纪攸还是小鸟的时候,人类总喜欢这样摸摸头。
而当他有了人形,大叔也会做同样的动作。
在凤凰的认知中,摸摸头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安慰,所以他也把这种温情传递给那个扑簌簌掉着眼泪的鬼小孩。
‘怕……’
鬼小孩吐字不清。
‘我在。’小凤凰郑重地向他承诺,‘我会帮你。带你们离开。’
周围的成年们亡魂都看着他们之间的动作,并未阻止,也没参与,只是那样注视着。
事实上,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有通灵之力的人类,以前也有人说过会帮助解放他们,可是那些人一个都没能做到。
他们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的力量结构和其他人有所不同,轻盈、透彻,又无穷无尽,似是能征服所有黑暗的光明。
但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落空,让他们实在不敢轻信。
林小草看着少年的动作和神情,好像真的在和什么人交谈那样,而她自己怎么看,连个除他们四人以外的人影儿都发现不了。
“阿啾该不会是精神……”
她做了个模棱两可的手势,没有把话讲得太清楚。
“不。”海登抿起嘴,“我相信他是真的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郝郎中像个吟游诗人那样感叹道:“爱情使人蒙蔽双眼。”
海登没理他。
纪攸站起来,另外几人凑上去问:“怎么样,你知道怎么办了吗?”
虽然他们都不大信,不过小美人想做的事儿,他们还是会帮的。
鬼不鬼魂的不重要,能让他开心就是好的。
“有一张纸。”鬼小孩讲的话算是古语了,翻译起来有些费力,“上面写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但是被一种……嗯,恶毒而古老的法术镇压,才让他们的灵魂被钉在这里。”
海登问:“纸在哪里?”
“办公室。”凤凰抬起头,“在二楼。”
上二楼的楼梯就在那儿,不过得想办法绕开导游的视线。
郝郎中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我倒是有办法,但你们几个要注意安全,好吗?”
他倒是不信鬼神,只不过这儿黑咕隆咚的,几个小孩乱跑很容易碰着摔着。
孩子们点点头。
“哦还有,你们要是被当场抓获,大概率是要罚款的。你们有那个钱吗?”郝郎中眉毛一撇,“大叔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可能……”
海登哼道:“这个不用你操心。”
他们姐弟俩可是领主的继承人,别的不一定多,有的就是钱。
郝郎中挥挥手:“行,你们去吧。年轻时候都得叛逆一点儿冒冒险,不然老了以后回忆什么呢?”
说完他大步赶上前面的队伍,一把搂上导游的肩称兄道弟,把人说得晕晕乎乎。
中途还有空回头对仨小孩挤挤眼,示意交代的任务包在他身上。
年轻人们互相看了看:“下一步,上楼?”
林小草看着黑暗中的红眼睛:“有摄像头。”
海登拍了拍背包:“这个简单。”
干扰仪随身携带是个好习惯。
监控进入暂时性的静止之后,三人打着手电上了二楼。
鬼小孩也跟了过来,小幽灵飘飘忽忽,不快不慢跟他们隔着几米的距离,也不大像在指路,更像个旁观者。
凤凰偶尔会跟他说话,轻声细语的。
明明自己不久前还是个幼崽,也会哄孩子了。
奥斯汀们依旧看不见鬼小孩,或者任何一个鬼魂,看着纪攸时不时扭头和一团空气说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当初买票的时候可没人告诉我还有支线。”林小草搓了搓胳膊,“还真是值回票价。”
海登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他不会在小美人面前表现出来。
楼梯是旧式的铁制,走的每一步都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们怕引来前面的游客和导游的注意力,纪攸看着“空气”听了一会儿,回头跟他们说,那些人已经走到另一个车间了,听不见这里的动静。
林小草:“他,呃,那个小朋友不是在这儿吗,怎么能看到其他地方的事情?”
纪攸:“他们互相之间可以传递信息。”
海登:“你的意思是,我们周围有很多他们的同……伴?”
差点说成同类了。
纪攸:“对的呀。”
奥斯汀们:“………………”
好可怕,好可怕。
他们不自觉往坦然的少年身边站了站。
在玩鬼屋之前,谁都以为娇气的小美人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
结果现在,反倒他成了他们的倚仗。
世事无常啊。
二楼并不在鬼屋的公共开放区域范围之内,每走一步都能踏出厚厚一层灰,还有种难闻的、说不上来是封存多少年的气味。
林小草咳嗽了好几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面纱:“舒兰夫人要是知道我把面纱当口罩用,一定会生气。”
海登有一整套防风护具,他犹豫着是给自己蒙上还是给纪攸,毕竟后者一直看起来是更柔弱的那个。
奇怪的是,小美人行动自如,鼻子都没皱一下,完全没有受到这些灰尘、腐朽气味的影响。
看起来就像包裹在无形的泡泡中,与尘世间的一切有着膈膜,永远不会受到污浊的侵袭。
他本来还在和鬼小孩说话,见姐弟俩都看着自己,还都裹得严严实实,有些困惑。
等了解了原因,他恍然大悟:“我可以帮你们喔。”
姐弟俩异口同声:“怎么帮?”
凤凰伸出手,额上淡金色的花钿亮起,依次点了下两人的额头同样的位置。
奥斯汀们下意识闭上眼。
溪流一样清凉的能量注入他们的身体,几乎是瞬间感觉到呼吸变得通畅。
二人惊喜地睁开眼——然后那惊喜变成了惊吓。
密密麻麻的、成百上千、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鬼魂,正无神地盯着他俩。
本来就有点儿怕鬼的林小草差点没直接吓晕过去,全靠死死掐着海登才得以清醒。
弟弟的嗓子也干涩得不得了,幸亏姐姐给的尖锐痛感抑制住他的大叫。
凤凰在给予他们隔绝尘埃自由呼吸的能力同时,也分享了一部分通灵之力,让他们能看见他所看到的一切。
“我……敲。”林小草毕竟是姐姐,率先回过神,瞪着眼睛看着眼前只有灵异片中才会出现的景象,喃喃道,“真够震撼的……今天可算是太值回票价了。”
小美人也没想到竟然会有“副作用”,向被吓到的他们道歉。
海登摆摆手:“没事,是好事。”
还真说不上来,能看见所有的鬼,和明知道鬼在身边却看不见,究竟哪种更恐怖。
姐弟俩毕竟是在三个星系长大、见多识广的奥斯汀们,冷静下来的速度超乎常人。
他们看向纪攸旁边的那个小幽灵,他或者她比其他亡魂的眼神要稍微清醒一点儿,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他能够和纪攸交流。
显然玛尔工厂在建立的时候也没料到会有年纪这么小的工人,他穿的制服是大人的,罩在瘦小的身体上哐里哐当,过长的袖口和裤腿不得不卷起,露出伶仃的四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
林小草见了,鼻子一酸。
她在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母亲们领养了,若不是如此幸运,身为弃儿的自己会不会也遭到同样的待遇呢?
舒兰学院里的许多学生都是家境贫寒、甚至有着变态的家长,她也同样亲眼见过他们所受的伤。
她为自己和弟弟的人生感到庆幸,也同样同情他人。
她蹲下来,冲孩子招招手。
鬼小孩恐惧地看了她一眼,躲到了纪攸身后。
纪攸低头,柔声道:“没关系,是很好的姐姐。”
鬼小孩使劲摇摇头。
他不信任何人。
以前——在他还活着、可以被称之为“人”的以前,也有过想要领养他的“好心人”。
然而那只是把他推入另一个更可怕的火坑。
他拼命逃回了玛尔工厂,宁愿选择这个地狱,
林小草知道自己贸然的举动吓到了他,抹抹眼睛温和地笑了笑:“没事,跟着阿啾吧,也很好。”
她站起来,分明看见小美人在安慰那孩子的时候,指尖亮起一缕淡淡的光芒。
这光是浅金色的,如同小鸟儿衔起的枝条,绕着小幽灵飞了一圈,最后钻进他的身体。
鬼小孩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人类的精神力暴走时,灵宠或者疗愈师也是用类似的方式让病人平静。
但他们都没有少年的能力如此立竿见影。
林小草有些诧异。
阿啾不是说没有精神力的吗?
而且就算有精神力,连鬼魂都能治愈吗?
她抬头看向纪攸,后者垂下指尖,光不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还在安抚小幽灵,笑微微的。
站在一群不散的阴魂之间,站在逼仄的晦暗里,依旧那样纯洁、美丽、纤尘不染,整个人都在发光。
如果世上真有神灵,林小草想,大概就是此刻的小美人。
经过治愈,鬼小孩的信任度有所上升,为他们指了路。
三人顺利找到有名单的办公室。
门肯定是打不开的,窗户倒还能一试。
海登试着推了一下,生锈的门框发出惨叫。
他在背包里翻找有没有可用的小玩意儿,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刺耳而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放开……”
“离我的孩子远点……”
“是谁允许……谁允许你们在此撒野——!”
【作者有话说】
海登的背包就是多啦A梦的百宝袋(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