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攸因乌元洲过分的热情与欣慰愣住了。
他把“昭神”占为己有、并且命它不可随便醒来之后, 神像应当保持和先前没有差别的休眠状态才对。
换句话说,在外人看来,他唤醒“昭神”的尝试本该和以前那些孩子失败了。
为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欢脱的小嗓门:【当然~是因为我~给自己套了个假状态呀~】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假状态?
昭昭似乎能感应到他心里所想, 解释道:【就是把自己定在要醒不醒的那种状态啦。类似于你们, 哦不, 他们人类, 起床之后还想再赖床一会儿的样子。你看你看,我的光是不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纪攸顺着它的话看向太阳神像,光芒的确比最开始要明亮些许。
【那个人类有工具可以检测到我的状态变化, 不过他没打算现在就启用我,正式激活和启用是套很复杂的工序, 不能随随便便用的;所以就算我保持假寐, 他也不会起疑。】昭昭解释完之后, 像只骄傲地挺胸抬头等表扬的小狗狗,【小主人,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可惜机械的人工智能核没有尾巴, 不然早就摇起来了。
‘谢谢你。’纪攸在心里说。
昭昭等来夸奖, 雀跃极了:【小主人还跟我客气什么!为小主人所有肋插刀!】
见乌元洲对“昭神”的情况的确没有任何怀疑, 凤凰也稍稍放下心来。
男人摸了摸少年的头:“我就知道, 我没有看错你。”
凤凰垂着眼睛,没说话。
他以前是很喜欢和人类贴贴的, 尤其是自己的饲养员。
但有了人类形态之后, 很多事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观感和界限。
尤其在此刻,他有了一个决不能让对方知晓、无比重大的秘密。
那些过去稀疏平常的肢体接触, 现在让他冷汗直冒。
纪攸有点儿想躲开, 又不太敢, 生怕自己哪里没注意到的不对劲, 让乌元洲察觉出异样来。
好在男人很快也收回手。
少年轻轻吐出一口气,把这当做结束的标志。
显然昭昭并不觉得结束了,还兴致勃勃地问:【小主人,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直接碾成分子态,连血都不会流哦~!】
纪攸:‘……’
这不是昭昭的错。
如同自己生来就是为了普度众生,昭昭也是按照杀戮机器被创造出来的,这是它的本能,也是它的自由意志,它说的、和想要做的,不过在遵从天性。
但它现在不再属于“血弥撒”任何一个茹毛饮血的野心家,它属于自己了。
年幼的小神禽还没意识到,自己尚还没有长成成熟的大人,就已经肩负起了教育另一个“幼崽”的重担,还是天生邪恶、或者说过于随心所欲的那种。
‘不可以随便杀人的。’纪攸回想着谢恺尘说过的话,‘做错的事,会有法律来惩罚。’
【什么是法律?】别说是个杀戮机器了,随便哪个“魔鬼礁”长大的生物都没听说过“法律”这种奇怪的荆条。
小凤凰认真思考。
小凤凰想不出来。
啾啾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呀QAQ
但小凤凰想起来另一件事:‘你不是在休眠吗?’
不是说好了等我喊你才醒?
昭昭:【……】
智能核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偷偷睡去。
它的休眠会熄灭手镯上的光,这个过程并不算太明显,毕竟纪攸在鸟儿形态时羽毛上的流光也总是随着呼吸起伏而明灭,如今前额花钿上的金色也是同样。
连纪攸自己都没留意到光镯的变化,乌元洲却瞥了眼:“很漂亮嘛,是什么材质的?”他从镜片后面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之前好像没有戴这个呢?”
纪攸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呀,我一直戴着的。”
“哦?”乌元洲望着他,眸子沉沉的,看不出是否暗藏着什么情绪,“是谁送给你的?”
纪攸硬着头皮:“是……妈妈。”
这是个很拙劣的借口,也是不会说谎的小凤凰临时能编出来最靠谱的了。
他在“昭神”捏造出的虚幻中见到了苏小姐——在找到涅拉求证之前,暂时认为那位美丽的夫人是苏小姐吧——通过了“昭神”的考验,昭昭才把自己变成手镯送给他。
掐头去尾,也算是苏小姐送的。
至于“妈妈”,幻象中的苏小姐的确很符合孤雏一直以来想象中妈妈的形象——单方面当做妈妈,应该也不算骗人吧?
少年忐忑得心跳加速,若他是个真正的人类,恐怕后背已经被汗湿透。
乌元洲静静地,带着无限探究看了他好一会儿,重新带上调笑的语气:“我就是问问,又不会抢你的,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因为,是妈妈给的。”凤凰小声道,“不想给别人。”
“好好好,不给不给。我会告诉所有人,谁也别来觊觎我们小九的东西。”乌元洲似乎真的把这个凭空出现的首饰翻了篇,很随意地用手指理了下小美人绸缎似的卷发,“行了,你这件任务圆满完成,该下一个了。”
纪攸张大眼睛:“下一个?”
不会还有另一个“昭神”在等着他吧?
他还能有像顺利收复昭昭这么好的运气吗?
乌元洲见小美人不安得话都不会说了,噗嗤笑出来:“我不是说了,要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凤凰:“?”
还有这种好事吗?
乌元洲余光瞥了眼手下,然后自然而然搭上纪攸的肩:“走,带我们家小九去亮亮相。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有第二个这么漂亮的当家,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诶……?”小凤凰满脑袋问号,来不及提问,就被带走了。
手下们在两人离开屏蔽光墙之后,为太阳神像加了一道防护,然后锁死地库。
上了车的纪攸还在想,既然是“第二个”,那么“第一个”是谁?
难不成是乌元洲本人吗?
乌元洲长得是还不错(当然,跟他的太子殿下没法儿比),可是这么自夸也太奇怪了吧?不符合他的风格呀。
车后排的位置有限,男人的膝盖偶尔会碰到少年的。
纪攸朝门边缩了缩,有些不自在。
手腕上的光镯一亮,昭昭的意识又钻了出来。
这回语气不再那么开心了,显得很不高兴:【小主人,真的不要我帮你杀了这个坏蛋吗?】
陷入沉思的小凤凰被吓了一跳,脑袋差点撞到车玻璃上。
躲开乌元洲询问的视线后,他看向窗外,来掩饰自己和昭昭对话时不够自然的神情。
‘该睡觉了。’小神禽模仿着自己的主人说过的那些话,‘你不要听我的话了吗?’
跟谢恺尘不同的是,他年纪小,又没有太子殿下的威严和气势,讲起话来软绵绵的,比起质问更像是撒娇。
还带着点儿黏黏的鼻音,好似对方不答应就会哭似的。
昭昭一听小主人伤心了,连忙道歉:【听的听的!我现在就去睡!】
光镯再度熄灭。
纪攸望着车窗外倒退街景迷幻的紫色,想起幻境花园里柔和朦胧的紫雾花。
少年抚上质感温润如水的光镯,很轻地叹了口气。
原来照顾幼崽是这样一件困难的事。
自己在约阿诺身边的那些日子,约阿诺也会感到很麻烦吗?
在他身后,乌元洲盯着他纤细手腕上的光镯看了很久,尔后若无其事收起视线将视线。
*
654星有很大一部分区域都是贫民窟,那里的人们挣扎在生死边缘,连下一顿饱饭都不知道在哪里;另一些居民好一些,也只是一点儿罢了,顶多能保证温饱,什么生活都享受不了。
这些人大概永远都想象不出来,这颗破败的星球地下,竟然藏着如此富丽堂皇的宴会厅。
宴会厅有信号屏蔽仪,到场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相当一部分人还会佩戴变声器,并不交换彼此的身份。
这儿与世隔绝,也与彼此隔绝。
舞台之下的灯光极暗,来宾们穿着华丽,衣香鬓影,晚宴的食材、美酒各个放在帝国也是高级货,奢靡的氛围与困窘的654星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人们从面具后面打量着光怪陆离的会场,小心地掖好伪装,每一句问话与答句都有试探。
——今天这场是“血弥撒”办的?
——好像是。据说有新人。
——什么职级,用得上这种阵仗?
——他家的老三不是被老二打死了嘛。估计是填补老三空缺的。
——三把手?是那个独眼龙吗?
——是的。要说二哥也真是心狠,老三跟了他不少年了吧,也算是忠心耿耿。
——忠心?忠心会背着乌先生做别的买卖?
——害,要我说啊,哪个帮派不干点儿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这话说的,咱们在“魔鬼礁”,又不是在帝国或者赛瑟纳林。
所有错的都是对的。这里没有黑白,没有好坏,没有善恶。
——只有强弱。
——对对,说得没错,只有强弱。
——所以,这个新大佬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见过。不过听说不是“魔鬼礁”里的。
——听二哥那个裁缝说,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
——啊?小孩儿?“血弥撒”想什么呢这是?
在场的并不都是人类,还有“魔鬼礁”混杂的各种高智慧类人种族。
这儿不说星联通用语,不说人类帝国的语言,而是“魔鬼礁”星云特有的合成语。
帷幕拉开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同时停下交谈,握住手中的玻璃杯,看向宴会厅的中心舞台。
所有的灯光渐次熄灭,唯有舞台上亮起格外耀眼的一束。
幕布之后,有谁走了出来。
他穿着套深蓝色的高定西装,身材不错,很能撑得起来;戴着副金边眼镜,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和气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气度。
在这样野蛮、荒芜的落后星球,能出这么个人,也是稀奇。
和台下宾客们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起来不同,作为人尽皆知的主办方,男人并没有要遮掩自己真实身份的意思,只是为了配合会场氛围,戴了张只遮住眼部的面具。
他清了清嗓子,碰碰悬浮耳麦:“感谢各位来宾百忙之中抽身前来。”
这颗星球是他的地盘,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他都足够有号召力。
人们不再说话,等着他的下一句。
“其实从这个角度看你们,我看不太清各位;就算你们没戴面具。”他微微笑,“或许现在比较适合跳个脱○舞来炒热一下氛围,可惜我想各位不会想看我来跳。”
一阵哄笑。
也有人趁机起哄:“二哥脱西装更带劲,大家说是不是啊?”
又是一阵大笑、附和,还有人大胆地吹起了口哨。
乌元洲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剥别人的皮我很在行,但脱自己的衣服,可太难了。”
这句连环变态杀手宣言实在惊悚得可以,要是在平和的帝国会引起恐慌;但在654星,尤其是聚集了各路更加变态的杀手的晚宴厅,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乌元洲嘴角的弧度始终纹丝不动,冷白的灯光下,叫人怀疑那是不是才是真正焊上去的面具。
“我回去练习练习,争取下次做东表演给大家看。”他不经意地拍了下手,“今天,还是先说正事吧。”
那个动作就像个讯号,所有的笑声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宾客们仍然仰脸盯着他,谁都没注意到那个最先喊他跳脱○舞的男人,悄无声息被带离了会场。
“想必各位也听过不少流言蜚语了,说我们‘血弥撒’会迎来一位新当家。”乌元洲竖起食指晃了晃,“我在这里正式地辟谣一下——这不是谣言。”
台下微微躁动起来。
“血弥撒”若是较真起来清点清点人数,得有一两千号人手。那艘差点被帝国捕获的甲级舰船,只装了跟着眼罩的一支队伍。
身为星际海盗,旧的人死,新的人加入,甚至于“星盗二代”们出生、继承祖业,都是很平常的事儿,绝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来宣扬。
可越是这样庞大又群星般散落宇宙各处的犯罪组织,越是需要强力的结构。
“血弥撒”遵循金字塔,越往上,人数越少,也越固定。
简单来说,“血弥撒”的高层已经很久没有过变动了。
能让乌元洲这样大佬中的大佬亲自介绍的,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新伙伴。”乌元洲没有在意台下的窃窃私语,回过头,遥遥地做了一个张开手臂的姿势,“来吧,小九。”
他这边的光束隐匿,继而,所有的聚光灯齐齐照向另一边的幕布。
一阵连血液流动的声响都能清楚听见的静默之后,帷幕窸窣动了动。
纯白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起初很多人没能分辨出来人的性别,那一头璀璨飘逸的淡金色长卷发的确很有迷惑性。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包括在小西服里的身形还有些少年人的青涩,这种没有棱角的轮廓更是冲破了性别的界线。
乌元洲对自己的伪装没在意,倒是很认真地给这孩子修饰了一下。
小九戴了一层面纱,和他的长发一样是浅浅的金色,遮住了整张脸,并且在耳边做了装饰,像对俏皮的小翅膀。
透过那些细密的珠帘,仍有视力超群的人瞥见小九眼眸那一抹惊艳的琉璃色。
少年在打量台下时,面纱金丝反光的闪烁叫他看起来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就算看不清真面目,也足够将这种摄魂夺魄的美刻在所有人的心中。
窃窃私语声陡起。
——还真是个小孩子。
——老乌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
——美人,是个美人啊!别说二哥了,我看得都心痒痒……
——脸都遮住了,你看个屁。
——我拿两千克的纳斯星晶旷跟你打赌,绝对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嘁,我在乎你那点儿晶旷么。这么漂亮肯定是女孩啊。
——我也觉得是男孩。
——这是重点吗……
——乌元洲真不够意思,这种传世明珠私藏,还有没有把兄弟们当自己人?
——好像也从来没有过吧。
——他叫他什么来着,小九?我以为会接替独眼龙当老三呢。
——小三也太难听了吧。
——管他小三小四的,我要是有这种宝贝,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出去○了,为他守身如玉!
——行了别搁那什么什么想吃天鹅肉了。
——你说什么?找打是不是?
——别吵,二哥的场子你们也敢掀,不要命了?
见乌元洲没有表示,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不再压抑。
那些兴奋的、贪婪的、肮脏的、暴虐的话语,冲破一米多高的舞台,蚊虫一样在纪攸耳边嗡嗡直飞。
乌元洲并未站在他旁边,而是在角落里。
孤立无援的小凤凰很想捂住耳朵,不再听他们那可怖的思想。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听觉过于敏锐,还是根本直接被动接收了所有凡人的心声。
聆听世人的神明,本就无比艰辛。
昭昭再一次不听使唤地苏醒,智能核不再像孩童般嬉笑,仍然稚嫩的小嗓音听起来非常认真:【小主人,我把他们全杀了,好吗?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害你了。】
它很愤怒。
它不能清晰地俘获所有宾客的语言,可是能够精准地感知到小凤凰情绪的变化。
它的小主人在害怕。
有它这么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终极武器在手,竟然还要对这些软弱无能的凡人畏惧——在昭昭看来,这是自己的失责,是自己没能好好表现、让小主人相信它。
现在随机挑选几个幸运观众直接分解了,让小主人看看实力,他就会使用自己了吧?
‘不、不要……’少年的尾音还在抖,但很坚定,‘不要用这种办法。’
【可是他们欺负你!】
纪攸温柔地摸了摸因争辩而有些灼热的光镯,学着过去伙伴们对自己那样,安抚这个阴晴不定的幼崽:‘没有人欺负我。我很好,没有受伤呢。’
【可是,可是你在害怕……】
他在害怕吗?
纪攸问自己。
比起害怕,更多的好像是挣扎。
以前还是小鸟儿时,他是帝国太子的灵宠,当然要伴着太子去许多地方,接受许多类似的万众瞩目。
可是没有谢恺尘身边、还是以人形,是头一回。
乌元洲把他以“血弥撒”新当家的身份介绍给了654星,或者说“魔鬼礁”星云的众人。
今天之后,难道自己就不再是纪攸,而是小九了吗?
……他不想这样。
不应当,他只是一颗小汤圆,为什么就成了星际海盗呢?还是星盗的顶头大佬。
这根本不合理。
‘我不想当星盗。’他很伤心,‘我不想当小九。’
昭昭问:【那你想要当什么呢?】
‘我想……当小叽。’他回答。
神禽凤凰属于众生,纪攸属于亲近的伙伴们,小啾属于人形之后认识的所有人。
——唯有小叽,是谢恺尘的,也只是谢恺尘的。
【对不起小主人,我不知道什么是小叽。】昭昭诚恳道,【但是,只要你想,我会帮你实现的。我现在杀了这些坏蛋——我会直接把他们分解成尘埃,不会有血、尖叫和尸体那些讨厌的东西——你就可以离开了,去做小叽。】
小凤凰摇摇头:‘不可以的,这样做就变成坏人了。’
昭昭似乎听见了什么很新奇的事:【小主人要做好人吗?】
善良的小神禽点点头。
【可是做好人很难诶。】昭昭夸张地吸了口气,【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要为了别人的开心牺牲自己的开心。还是做坏人比较好哦?】
‘我喜欢看见大家都幸福。’凤凰回答,‘而且,约阿诺……想让他的国度和子民都过很好的日子,我想要帮他实现。’
昭昭已经在小主人的意识中捕获了很多次关于“约阿诺”的意象了,像一颗最皎洁的星星,永远高悬于纪攸的心中。
它还没能完全把碎片串联起来,不过也隐约猜到,是个对小主人很重要的存在吧。
可是,既然小主人如此依赖和眷恋这个叫约阿诺的人,这家伙为什么会丢下如此需要被保护和照料的小主人、让他一个人无助地漂流于茫茫宙海中呢?
难道,难道是因为……
小主人甚至都晓得它在想什么,昭昭已然脑补完一出狗血伦理大戏。
超级智能,宇宙级重武,大杀四方。
但贼八卦。
【小主人,那个那个,我想知道,是不是……】
轰——!
始料未及的巨响引得宾客们齐齐朝声源处看去。
宴会厅的大门早在宾客到齐之时就已关闭,此刻被撞开后,颓然倒塌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