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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狂潮

帝国团宠凤凰奶啾 未悄 9093 2024-08-02 14:19:37

酒吧密室。

小凤凰怎么也不会想到, 那个他也为止赞叹的梦幻房间、最大的那个书架其实是又一扇通往密室的门,而门里关着他最担心的三个朋友。

奥斯汀姐弟和郝郎中作为控制纪攸的人质,倒也没有被虐待;相反, 在654星这种地方可以说待遇很不错了。

专门腾出间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让他们住, 每日三餐也有专人送来, 甚至在看三只灵宠都没什么攻击性之后, 让他们主宠团聚。

除了没有自由,都挺好的。

但没有自由也是最大的痛苦。

自船坞一别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小啾, 问看管的星盗,也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九哥的事不是你们能过问的”。

海登那一背包各种各样用途的小机器人早就被搜走了, 他倒是在衣服里还藏了几个, 且不说威力是否足够, 郝郎中最先否决了越狱的想法:“你就算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整个654星都是‘血弥撒’的地盘,你还没出一条街, 就会被逮回去了;而且下一次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直奔船坞。”少年说, “我能在三十分钟里摸清所有飞船的构造。”

大叔揉乱了他的头发, 眼神中有怜悯:“好, 且不提你在去往船坞的路上、偷别人的飞船之前会不会被抓住,假设我们已经顺利把舰船开走了——然后呢?”

海登被他最后一个问题问得忘记偏开头:“‘然后’?当然是回——”

“怎么回?”郝郎中道, “你忘了我们在接近星云时所有导航全部失灵了吗?这里是‘魔鬼礁’, 不是帝国那样规整统一的航线,想走就走的。初来乍到的人对这里完全没有方向感, 幸运点, 你飞了一圈之后回到654星;倒霉点呢, 降落在其他更诡异的星球;最惨的是, 很有可能直接撞上太空垃圾、舰船解体,或者干脆被黑洞带走——你知道这片区域背后有个黑洞吧?”

见小孩儿被他吧啦吧啦一大堆话说得完全愣住,大叔也不想让年轻的孩子们太早面对世界残酷的真相,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吧。现在甜心对他们有用,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房间里唯一的床让给了唯一的女孩子,林小草趴在床头听他俩的对话,听到结论时悲痛捂脸:“啊啊啊我买了五袋年糕保质期快到了——”

海登:“……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吗?”

林小草:“那当然了!限定口味诶,我费了好大劲才抢到!”

海登:“……”

郝郎中正在喝水压压惊,听到姑娘的忧心,差点没喷出来。

他其实很惊讶,在知道这两个孩子幸运而金贵的身世之后,本以为温室里的小花朵根本承受不住外太空的射线,没想到他俩没哭没闹,格外镇静,还会用玩笑话来替代互相安慰。

这就是传说中能够与帝国“晨星计划”相媲美的舒兰学院教出来的孩子吗?

他们的确有一对很好的母亲,以及一位很好的老师。

林小草悲痛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海登靠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撇着手里的汤匙。

男孩抬眼:“那我们就没有办法靠自己出去吗?”

郝郎中见他还没有放弃尝试:“要不再耐心等等。你没听他们说吗,甜心都已经是‘九哥’了,说明正在打入敌方深处。等什么时候他们那个二哥出差,那九哥不就是当家大佬了吗?自然会把我们接出去啦。要相信他。”

海登心里有疙瘩,那样天真又娇贵的小美人,应当是自己来保护对方才对;尽管他不会承认,但英雄救美的场景已经幻想过很多次了。

怎么现状反倒是自己坐在这儿啥也做不了,等着小美人来营救呢?

但是……

“他排第九,现在领头的那个排第二,那中间不还有六个人吗?”海登皱眉,“就算第二个走了,还会有其他人恐吓他吧。”

郝郎中失笑:“二哥被叫二哥不是因为在‘血弥撒’的位次,而是因为他以前是家里的次子,人称乌老二来着。至于甜心,我想只是因为他叫小啾,所以谐音改成小九了吧。”

海登眯起眼:“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郝郎中放下杯子:“什么?”

“‘魔鬼礁’,654星,‘血弥撒’。现在连那个管事的身世都这么清楚。”敏锐的少年单刀直入,“作为母星一个普通诊所的医师,你好像对遥远的犯罪天堂了解得太多了一点?”

郝郎中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我在母星定居下来之前,也是游历过很多地方的。人生苦短,当然要到处玩儿啊。”

海登不相信:“到‘魔鬼礁’这种地方玩儿?”

郝郎中避而不答:“有很多都是听说的,比如二哥为什么叫二哥。他也算是星盗里的传奇人物了。你们小朋友可能不感兴趣,但人到中年就爱听些这种吹牛的……”

开始满嘴跑火车,就意味着他不会再说正事了。

海登低着头继续摆弄勺子,从金属的反光中看着眉飞色舞追忆清楚你的郝郎中。

怪大叔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相当滴水不漏,锋芒藏得太好,叫人轻信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海登自知不可能再抓到什么破绽,不再提这一茬。

要耐心?

他有的是耐心。

无论是再见到小美人,还是终有一日,挖掘出郝郎中的秘密来。

原本和垂耳兔靠在一块儿睡觉的雪蝙蝠突然醒了过来,扇着翅膀飞到主人面前。

X的听觉远胜过人类,即便在隔音很好的房间里,也能分辨出外边不同寻常的动静。

海登见它神情紧张,正在靠近房间的肯定不是平时来送饭和传消息的那些星盗,也不是任何一种家居机器人。

是个陌生来客。

而且很有可能,让向来冷静的X感觉到了被威胁。

林小草家的木瓜也竖起了小耳朵,就连郝郎中家在呼呼大睡的响尾蛇都不声不响地盘了起来。

崽崽们全都贴在了主人身边,再迟钝的人类也能发现不对劲了,他们相互看了看,各自抄起手边能当武器的玩意儿,对着门口虎视眈眈。

没有钥匙声,没有授权码。

那扇厚重的大门,像一张纸一样,被来者撕成了两半。

人类们原本定格的视线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海拔,这时候慢慢地抬起头,直到看向天花板。

但起码要试一试。下腰才勉强挤进来。

足足有三米高的硕大身躯,浓密的毛发,后背还长着比盾还要坚固的鳞片——怎么看都是个入侵的怪物。

从酒吧到这间密室至少要经过四五个星盗们看守的关卡,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在帝国决不允许平民拥有的武器,想要闯到这里来怎么也得经历过几场厮杀。

然而这巨兽看起来毫发无损,还挺轻松,很难想象那些穷凶极恶的星盗是不是像这扇门一样,也被它撕成了碎片。

海登从衣服里掏出小机器人,死死盯着巨兽。

他有点儿不确定这些小东西的火力是否足够伤害它,但起码要试一试。

郝郎中同样沉下脸,在精神世界中与响尾蛇对话,评估着蛇毒要提高到怎样的浓度才能控制住这玩意儿。

然而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姑娘却站了起来,她怀里的小兔子也跳下来,朝着那巨兽跑去。

“木瓜!”海登试图把它叫住。

垂耳兔充耳不闻,开心地支棱起耳朵:“是你!”

那巨兽缓缓蹲下来,像一座倒塌的山,对着小兔子伸手:【很高兴与汝再会。】

木瓜主动跳到它的大巴掌中:“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但我猜你是在跟我问好。太好了,你没事儿,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那边几乎快要发动攻击的男人们认真的看着这亲切会面的一幕。

彼时还在星舰上,林小草带着纪攸满船找“啾宝”、并且在机甲库见到雌兽的时候,男人们留在舰桥开船,对它没什么了解,就算后来有所听说,现在也没能反应过来,如临大敌。

但林小草认出了这个啾宝喜欢的大朋友:“诶你不是……”

雌兽双眼放光地等着她认出自己。

林小草:“……那个谁吗?”

雌兽:“……”

信你个鬼!

郝郎中也终于想起来这位大家伙了,一脸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金刚熊吗?”

涅拉:“。”

好难听的名字。

忽然就不想救他们了。

秉着他们是小鸟儿朋友、而小鸟是自己的救命恩啾这一原则,涅拉还是没有抛弃这几个笨蛋。

它把木瓜放回去:【外面出了很大的岔子,非常危险。现在,立刻,跟吾走!】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和灵宠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但表情、神态和情绪,是无须通过语言的介质来传递的;他们都感觉到了涅拉的紧张和催促。

再说了……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他们天天最渴求的就是自由,如今重见光明,有路不跑是傻子啊!

三人抓起各自的灵宠塞进口袋里,跟在涅拉的后面飞奔。

巨兽的一步顶他们跑十几步,不过密室通道太狭窄,限制了它的行动速度,这才让娇小的人类们勉强跟得上。

到后来涅拉已经完全没了耐心,干脆一拳锤爆前面的墙。

通道里很暗,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人类们捂住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外面的亮度。

不过他们很快就后悔自己的「看见」了。

酒吧正对着最热闹的街区,在他们被关进来之前,外面还嘈杂热闹,霓虹闪烁成斑斓的光点,处处纸醉金迷。

好像654星的人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醉生梦死只顾享乐,另一部分捡这些人不要的东西,努力活下来。

然而现在那些人再也没有区分了。

原本有钱有权的,原本势力深厚的,原本只能在垃圾箱里找剩饭的……人人拖着步伐,灰头土脸地沿着大街缓慢移动,眼球红得像要滴血。

偶尔有还正常的人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感染者们一拥而上,似乎人肉就是最无上的美味。

“我去,丧尸片片场。”林小草从涅拉身后探出头,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喃喃,“我这是……穿越了?”

*

神像地库。

柔软洁白的床上躺着同样柔软洁白的少年,他紧紧闭着眼,似乎被困在梦魇里。

距离耗空灵力启用“昭神”暂时控制住丧尸们已经过去好几个标准时了,按理来说那颗粉色的药片应当早就帮他补充回体力,可他至今还没有醒。

“昭神”不是一般的武器,贸然使用对他的精神海产生了很大的负担。

而这种影响是双向的,房间外面那尊巨型神像也黯淡下来,好像从来没有被唤醒过。

女人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烫;可她还是用古老的办法,把手帕浸湿贴在他的额头上,希望能让他感觉好受些。

做完这件无用功以后,她坐在椅子上看了少年一会儿,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

“验证通过,成功授权,正在开启大门。”

AI的声音响起。

女人皱了下眉,握着少年那戴着同样黯淡镯子的左手塞进被子里,站了起来。

她转身,尖细的高跟鞋在地砖上扣出轻轻一声响:“动作太慢了,元洲。”

男人走进来。

他那件高定西装已经皱巴巴得不成样了,金丝眼镜的左边镜片碎出一道道裂纹,脸颊上血迹斑斑,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一场死里逃生,相当狼狈。

但他开口时声音很稳,低下头:“抱歉,D姐。没怎么用过雷鸣弹,不太熟练,就慢了点。”

“血弥撒”的乌老二是个远近闻名的笑面虎,见谁都带着和气的笑,可骨子里有不可一世的傲慢与残忍。

然而这些对万事万物的轻蔑,在红发女人面前荡然无存,变得恭敬无比。

D姐问:“怎么样,雷鸣弹好用吗?”

“还不错,就是威力不好控制,整个宴会厅都轰塌了。”他苦笑道,“我头发、衣服里可能都还有残砖碎屑。”

他瞥见D姐身后的床:“小九这是……”

“他启动了‘昭神’,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昭神’?”乌元洲脸色一变,“不可能,他一直跟我在一块儿,‘昭神’的本体还放在地库里——”

女人掀起被子一角,露出少年的镯子。

他手指细白,那暗下来的光镯莹润如萤火。

皓腕凝霜雪,不过如此。

“你不会没发现这个。”D姐说,“你大概心里有怀疑,但是选择不去相信——不相信‘昭神’已经认他为主了。一个可能还没成年、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子。”

她轻描淡写,踩中了他的所有心理活动。

发掘出这个少年强大灵力时的欣慰;

对这种强大超出了预计和掌控的恐惧;

“昭神”宁愿选择对方而不是更加成熟老练的自己时的不甘;

动过把这孩子除掉的念头,却又不忍。

那些所有面对小九时复杂的感情。

连年少时手刃自己的兄长和双亲他都未曾犹豫,为什么对着这个孩子会如此纠结?

是因为小九能够匹配上“昭神”吗?

是因为他如自己所说,是“血弥撒”的希望吗?

还是只因为那双碧色的眸子会专注地看向自己,里面没有畏惧,没有厌恶,没有憎恶,唯有坦荡的干净,软软地喊一声“二哥”。

这颗星球,这片星云,所有人会喊他二哥。

但小九和其他人所有人都不一样。

好似那些曾经深埋海底的疼爱与怜惜,全都随着与少年的相遇而涨潮,融进每一粒沙。

乌元洲咬着牙,一字未言。

D姐瞄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不像是会为情所困的类型。”

乌元洲自嘲地哼笑一声,然后抬眼看她:“您才是。我以为您不会对这种鲜嫩的小男孩儿感兴趣——您不是很讨厌我们这个性别?”

D姐卷了卷自己如火的红发:“那得看具体是什么人。我是讨厌那些虚伪、自以为是的男人,但你们这上上下下几百个臭小子,还不都是我护着。再说了,小九这样的甜心,谁会不喜欢呢?”

乌元洲挂着笑,对此不予置评。

“行了,说正事吧。”女人示意他坐,“外面那群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乌元洲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眼神有意无意地瞄着小美人寂静的睡颜:“应该是传染病,但不太像是生理上病毒的感染。爆发来势汹汹,几乎四分之三的星球都沦陷了。现在只知道最开始的症状是咳嗽,出血,等到眼睛变红,就已经是晚期了。感染者会失去神智,变得和野兽差不多,而且一心扩大感染源。”

“别的星球呢?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暂时还没听说。”

“兄弟们都如何?能联系上吗?”

“待在船坞附近的还好,我让他们全都进星舰了,有人出现异变的情况就放倒,关禁闭室。现在有难民也在往船坞去,我没让他们进我们的,放开了一艘民用的。至于接下来如何就不在‘血弥撒’的负责范围了,他们自求多福吧。”

女人点点头,认可了他的处理方式。

乌元洲从纪攸那儿移开视线:“您现在怎么想?是向星云寻求支援,还是直接带着弟兄们离开?”

如果连他们这些最后清醒的人也放弃654星,那么,“魔鬼礁”其他担心会被连累、感染的邻居们,势必会想办法摧毁它,连同那些什么也没做错的绝望的感染者。

这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D姐把纪攸额上的手帕拿下来,换了一块:“那样的话,小家伙会伤心吧。”

那样善良又心软的孩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颗星球覆灭。

尤其是,按照乌元洲的说法,他们还挟持了三个帝国人,都是小九重要的朋友。

“就算不谈感性……纯粹从理性角度来看,现在‘昭神’认他为主,如果我们忤逆他的愿望,‘昭神’就成了对准我们的武器。”女人摇了摇头,“那样可就太不好了。”

何止是不好。

“昭神”这样的大杀器,放在自己手里,是所向披靡;

放在别人手里,是提心吊胆。

要是加入了对立面,那可就是真的大事不妙了。

看来直接跑路是行不通的。

乌元洲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您清点过这里的物资还能撑几天了吗?”

“小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如果只供我们两人,一个月没问题。但若有其他弟兄找过来就难说了。”女人看了眼床上昏睡的少年,“而且他的情况可能比想象中更严峻,真到了要找医生的地步,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待着。”

这个地库的建造不仅是为了存放太阳神像,同时也是“血弥撒”高层的安全屋,为的就是遇到紧急情况能够暂时性避难。

然而终归是暂时性,想活下去,总是要有别的出路。

再说了,那群不断变异的丧尸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要是一个个都像德尔塔象限抓来的那只巨兽爱吃金属,就算是地库也顶不了多久。

“你想完成赛瑟纳林总统的雇佣任务,拿一大笔钱;弟兄们想有个家,想过富足的生活;我想继承遗志,让‘血弥撒’一直壮大、繁荣下去。我们的愿望看起来不同,却也在同一条路上并行。”女人说了和不久前乌元洲跟手下讲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小九是我们实现这些美梦最大的希望,他的安危比我们都要重要。”

身为海盗,流浪是他们的宿命,无论是古时候的海洋,又或是如今的星潮深空。

然而就算是习惯于漂泊的人也总想有个归处,说通俗点,就是在干完一票大的之后能在温柔乡里好好充充电。

这个他们想象中的温柔乡,总不能是脏乱差的654星;最好不在“魔鬼礁”星云的范围之内。

前几年他们看中了伽玛象限赫特星系的一颗M级行星,山清水秀,易守难攻。

问题是,浩瀚宇宙不止他们一伙星盗,觊觎那颗星球的人自然也不会只有他们。

赫特帝国将这个在天文领域内、但并不属于Z治管辖范围的星球放上拍卖场,价高者得,限期就是明年。

“血弥撒”不是买不起它,只不过买了之后可能会过上一段很拮据的日子;向来大手大脚的星盗们可忍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乌元洲会接下赛瑟纳林联邦的雇佣军任务。

一个联邦能支付的佣金,绝对抵得上他们又苦又累做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生意”。

至于“昭神”,无论是在帮助联邦平乱,还是日后镇守他们自己的家园,都占据了决定性位置。

它是他们的致胜法宝和定海神针。

唯一能匹配和启动它的少年,重要性不言而喻。

小九是他们的希望。是整个“血弥撒”的灯塔。

所以哪怕再度去外面会有危险,也必须给他找来医生。

乌元洲:“来的路上看见以前那家常去的诊所,所有人都没活下来。”

传染病这种事,最先开始爆发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医院。

654星这样毫无规范可言的地方是不会有正规的大医院的,只有会点皮毛知识的小诊所,也足够让人们苟延残喘下去。

“……这就有点难办了。实在不行,我开飞梭带小九去隔壁2707星。”

乌元洲摇摇头:“我们这边出事以后,2707已经封锁领空了,别说654星,其他地方也进不去。”

女人挑起漂亮的眉:“需要帮助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我大腿哭诉,转头就忘恩负义?真不愧是他们那个总督干出来的事。”

“等这事过去,我会把他处理掉。”乌元洲道,“不过眼下我还真不确定哪里还有会医术的……”

滴滴。

滴滴。

他的腕机响起了提示音。

D姐抬抬下巴:“这是监测仪的警报?”

“对,我放了一部分出去巡逻,检测到未感染者会跟我汇报。”

乌元洲打开腕机的光屏,看着监控里正在满是丧尸大军的街道东躲西藏的幸存者。

这是……

他唰地起身:“我知道哪里有医生了。”

*

在凤凰的记忆中,谢恺尘总是很高大。

他是个奶啾时,能安然睡在人类先生的掌心里。

他有了人类少年的形态,太子殿下和他之间仍然有着不可逾越的身高体型差。

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以同时站在地面上的基准,凤凰第一次用俯角去看谢恺尘。

他觉得好像不对劲儿,眼前的人类先生长得也……

太可爱了点。

人类先生一直是他心中最好看的人,或者不限于人类这个种族,但生物们通常不会把“可爱”这个形容词放在比自己大几十倍的另一种生物身上。

可是现在凤凰眼里的谢恺尘,就是可爱得要命。

短短的黑发硬邦邦支棱起来,像丛踏进去就会迷路的森林;除了身高不够,小身板也没长开,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下颌线条不如后来那般硬朗,脸颊还带着点没完全消退的婴儿肥。

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小神禽对人类的年龄没有详尽的概念,只觉得这个约阿诺年纪很小很小,比他现在认识的人里面最年轻的海登·奥斯汀还要嫩许多,兴许只有十一二岁。

比起他所认识的那个冷淡得什么都深埋心底的成年版太子殿下,这个男孩儿要情绪外放得多,银灰色的眼睛写满了不服输的倔强,像个小刺猬。

他穿着学院制服,上衣的铭牌上标着姓名和班级。

背了个灰色格纹的书包——这也是小凤凰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男孩的颧骨上有很明显的淤青,手肘、膝盖都擦破了皮。但他一声不吭,对疼痛视而不见。

他受伤了。

凤凰心疼地想。

谁干的?

他身后站着和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的乔拣少将,还有好几个凤凰没见过的人;一个个打扮得都很贵气,应当也是皇室或重臣。

他们代表皇帝与皇后,作为监护人出现在这里。

谢恺尘的对面站着几个老师模样的人,还有学校领导。

学校——这个概念莫名浮现在凤凰的脑海中。

他对这个陌生的概念懵懵懂懂,只大概听说过是人类幼崽们聚集在一块儿学习的地方。

老师诚惶诚恐:“对不起,各位阁下,这次是我的失职,小殿下和同学发生的冲突……”

皇室附属的学院里全都是帝国位高权重之人的后代,任何一个孩子受了伤都是担不起的重责。

更何况,是金枝玉叶的小太子。

乔拣双手摁在小太子的肩膀上,男孩儿这时候还不到他的肩高。

少将这时候就已经佩戴着那枚半透明的义眼了,用那种看穿一切的神情宽慰着这位恨不得自杀谢罪的老师。

男孩扭过脸,不想听任何苦口婆心的教诲。

小谢恺尘转过来的视线正好落在纪攸身上,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改变。

他看不见自己。

凤凰意识到这件事。

不仅是谢恺尘,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发现多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旁观者。

凤凰来不及思索这儿究竟是梦,是幻境,还是某个曾真实发生过的记忆角落。

谢恺尘的代监护人们和学院方、其他参与进打架的孩子们各自的家长仍在进行交涉,侍女带着小太子坐上飞行车,先回皇宫。

凤凰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在不被承认实体的情况挤上车,然而转瞬间已经换了个场景。

一群紧张万分的医师等在皇宫门口,飞行车刚一停下,举着各自的检测仪一拥而上。

小少年拒绝了医官的真皮再生器,很酷地给自己贴了个古老的创可贴,放下书包,头也不回地飞奔向另一个地方。

太子的权限通过后,一扇门无声滑开。

凤凰跟着人类走了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人,而且很明显是个病人,周围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监测仪器,那些代表健康指数的线条、数字叫人眼花缭乱,旁人的心也会随着曲线的走向坐过山车。

纪攸见过它们,在为老皇帝做“临终关怀”时,皇帝的寝宫也有这些东西。

人类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他们自行修复的能力有限,总是需要靠药物和器械的辅助。

总之,小太子来这儿是为了探望一个病得很重的人,连自己的伤都来不及处理,一到家就过来了,迫切得很。

他,或者她,是太子的什么人呢?

小少年一路飞奔过来,进了门之后动作倒是放得极轻、极缓,像是怕打扰到病人的休息。

他半跪在床边,斟酌再三,小心地握住了病人的手,低声说着在学校发生的事。

学了什么样的新知识,午餐吃了什么,课程评测又拿了几个A。

在凤凰的记忆中,他的饲养员先生一直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能见到小时候的太子如此絮絮叨叨也是很新奇。

谢恺尘说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提今天打架一事。

严格来说,是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挑衅他,然后他一个人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在小神禽看来,简直是了不得的壮举——他的约阿诺从小到大都这么厉害!

但对于此时的男孩儿而言,却是难以启齿的污点。

他是储君,是未来帝国的继承人,整个象限都是他的子民。

哪有君主和子民打架的。

凤凰在不远处着迷地听着小谢恺尘说着日常,那些仍属于童年的欢喜忧愁,都是成年后的太子不曾被窥见的珍贵回忆。他想要了解他的所有。

然而自始至终,病人没有回应过。

“小殿下,已经超过今天的探视时间了。”侍女走进来,声音轻得像耳语,“……殿下需要休息。”

谢恺尘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过,不舍地多看了好几眼,还是依言离开。

凤凰有点儿想去看看那位被年幼的饲主深爱的人长什么样子,又怕自己耽误时间找不到谢恺尘接下来去哪里,一番挣扎还是放弃了前者。

他一路跟着谢恺尘回了鎏宫。

小少年没有回自己的卧室,去了花园。

从皇宫道路的景致来判断,现在应当是秋日。这里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花园,到处光秃秃的,只有一些无精打采的杂草,在秋日湛蓝的天空下蔫哒哒地垂着头。

小凤凰记忆中的花园根本不是这样。

明明是开满了比太阳还要灿烂的太阳花花,还有那么多连他都叫不上来名儿的植物,放眼望去姹紫嫣红,繁盛得不得了。

他并不知晓,那些都是太子为了心爱的小鸟儿才栽种的。

不知晓是自己的到来,为谢恺尘黯然的黑白世界带来了光与色彩。

比花园更加颓丧的小少年倏然停下脚步转身:“你为什么很久没来找我了?”

是质问的口气。

可又听出一丝丝极力掩饰的委屈。

凤凰怔住了。

他左右扭头看了看,四周空荡荡。

尔后迟疑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吗?”

小太子皱了皱眉:“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诶?

之前不是一直都看不见自己的存在吗,怎么突然……

谢恺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他的茫然,坐在一丛枯枝下,双手撑着膝盖,和满园凋零的花草一起垂着头。

“我不想和他们打架的。”男孩说。

凤凰咬着嘴唇踌躇片刻,轻轻地坐在他身旁:“为什么?”

小太子的嗓音有些艰涩:“……他们说,我妈妈不会醒了。”

原来那个病床上的人,是谢恺尘的妈妈吗?

凤凰有点儿后悔没去看一眼了,否则就能知晓她究竟是不是“昭神”幻境中的苏小姐。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安慰这个非常伤心、非常失落的小饲主。

啾啾不想看到人类先生难过,无论是多大年纪的。

“他们骗人。”小凤凰看向幼年饲主那熟悉的、又有点儿不一样的银灰色双眸,语气认真又笃定,“妈妈一定会醒。”

……是我妈妈。小谢恺尘想。

不过如果是小美人的话,和他一起分享妈妈,也……不是不可以。

凤凰从谢恺尘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不是他现在这副十八岁少年的模样,要小得多——可能比谢恺尘更小,还不到十岁。

短手短脚,小脸圆圆,像是刚刚萌发的小小花蕾。

他们并肩坐在枯枝下,周遭没有别人,两个伶仃的幼小孤雏,在这偌大的、孤寂的花园里相依为命。

小神禽惊奇地低头翻了翻手掌手心,又戳了戳自己的脸蛋。

原来这就是人类幼崽吗?

小太子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你在做什么?”

“我……”纪攸一时语塞。

他要怎么回答,说自己第一次当人类幼崽,不太适应吗?

谢恺尘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凑过来,也戳了戳他的脸。

好软好软。

软得像御膳里刚刚出炉的香草慕斯或是荔枝布丁,那种颤动从指尖一直连绵到少年的心底。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纪攸的眼睛本来就大,变成了小朋友之后在整张脸上的占比更上一层,这时候睁得圆圆的,震惊无比地看着他。

这,这是在对啾啾做什么呀!

谢恺尘从懂事起就被教育要克制、自律,难得生出顽劣心思,再一次伸手戳了戳他。

这回两边脸蛋一起。

小纪攸总算回过神来,不甘示弱也捏了回去。

自小被众星捧月的太子哪里受过这种“欺负”,那自然是不能忍的。

小孩子们闹作一团,齐齐摔在花丛深处。

小太子自觉地当了人肉垫子,让更小的那个趴在自己身上。

凤凰看着谢恺尘脸上、头发上的草屑,他还没见过这么狼狈的饲主呢,被逗得咯咯直笑。

谢恺尘眨了下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纪攸笑得脸都有点儿酸了,自己揉了揉自己,然后安心地趴着。

总觉得好久没有跟约阿诺这样贴贴了。

还是饲主的怀里最最温暖、最最好了。

小太子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用双手抱住小凤凰。

纪攸低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琉璃色的眸子仿佛在发光。

继而转过脸,耳朵贴在少年的胸膛上,听见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

孩子们不再说话,安静地享受着互相陪伴的时光。

凤凰垂下手,指尖触地的霎那,以他们两人的位置为圆心,向四周散射出去淡金色的光,继而荒芜的大地一瞬间开出无数渺小而缤纷的花朵。

那是凤凰送给他的一场小小奇迹。

凤凰能够出现在他生命里,本身就是最好的奇迹。

……

宇宙的彼端,停泊于群星的战舰里,二十四岁的谢恺尘从许久未发生过的回溯中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设定中人类有各自的精神海,共享的精神空间,所以这些、包括以前几次回溯中的少年谢恺尘少年纪攸,并不是哪一方一厢情愿的幻觉,是在某个纬度里真实的一切。

在没能见面的时刻,去往对方孤单的童年,抱住那个小小的对方,告诉他别怕,有我在,未来我都会在。

TWT好喜欢写软萌的崽崽们,番外一定要加个幸福美满的甜甜竹马IF!

PS现实中的重逢也不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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