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象限, “深渊”边缘。
S级战舰“天使号角”,高级军官宿舍区。
这条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边光带流动交织的墙壁也是特殊的隔音材质, 确保指挥官们在繁重疲惫的工作之后能够得到安静的休息。
士兵在走廊踱过来踱过去, 踌躇着转悠了好几圈, 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他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双手背在身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人脸识别系统:“长官,请求进入。”
起初是全然的寂静, 直到士兵觉得今天应该是见不着太子殿下了,才响起对方冷淡的声音:“进来吧。”
听起来好像没有被打扰做什么事的怒气……?
呃, 毕竟所有人都不敢擅自过来, 也就是他猜拳输了, 才会顶上如此重负。
真倒霉。
来之前他想着,要是恰好撞见了什么不合适的场面,他被盛怒中的太子殿下大卸八块然后直接丢进太空当垃圾都是正常的。
大门滑开, 他小心又小心地走进去, 看见坐在会客厅沙发里对着PADD办公的太子。
衣着聚在, 发型整齐, 脸不红心不跳,很平静的样子。
士兵暗自松了口气。
那就的确没有打断……那什么了。
这自然不会是房间里的全部, 士兵的眼神下意识在房间里搜寻(这是相当不守规矩的行为, 但他真的克制不住)。
然后就在右侧靠舷窗的位置正巧遇上一双漂亮的绿眼睛。
浅金色长卷发的小美人坐在桌边,正小口小口品尝一份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牛奶慕斯状的甜品。
(见鬼, 为什么他们的舰船上会有这样软绵绵甜腻腻的甜品?)
他见陌生人进来, 也好奇地看过来, 与士兵目光接触后, 露出一个小小的、略带羞涩的微笑。
说实话,士兵在见到小美人第一眼,以为是“她”而不是“他”。
后来听别人悄声讨论着这是个少年时,他还不大信。
这么可爱,怎么会是男孩子呢?
小美人现在穿的衣服很明显是男装,就是有点儿不合身——不,不止是有点,这种深黑色的衬衫不仅不像他的风格,反倒更像……太子的。
太子比他高,身材也更健硕,衬衫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下半身似乎没有再穿别的,露出笔直细白的双腿。
长着一副纯洁干净的模样,这样的打扮却莫名有点儿……
士兵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双腿在靠近腿根的位置被衬衫下摆挡住了,但在小美人调整坐姿的时候隐约漏出一点儿,他离得太远,并不能完全看清,总觉得那似乎有一圈红痕。
而且,是用手指留下的。
士兵的大脑嗡的一声。
还有什么人,因为什么事,可以在如此隐秘的位置留下掌印呢?
嘶——
他怀疑,他们还是做了些什么。
具体是什么,他想都不敢想,赶紧把眼睛移开。
桌子的另一边是一张矮了很多的小桌子,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孩子正趴在那儿玩玩具,手边有另一份牛奶慕斯。
她对于陌生人的到来连眼都没抬一下,压根不在乎,也没有家长逼迫她非得打招呼。
很明显那个长发小美人就是板上钉钉的帝国太子妃。士兵想。
那么,这个小姑娘呢?
如果不是男人不能生孩子,不,严谨点儿来说,如果不是雄性人类和雄性人类不能共同孕育下一代,士兵会怀疑这个孩子就是帝国的小公主。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倒也算是误打误撞猜中了。只不过公主和太子不是父女关系,而是同辈的兄妹。)
忽略掉那些微妙的指印和所带来的所有旖旎遐想,事实上这副一个父亲在办公、另一个父亲在享用美食、孩子在玩儿的场景非常和谐。
如果不是发生在帝国的战舰,而是一个普通的民众家里,那根本就是夫妇和谐父慈子孝的典型,可以直接拍美好家庭宣传片的那种。
但是,如果这个场景发生在帝国最先进的S级战舰上,而且其中一位主角还是他们冷酷暴虐不近人情的太子殿下,怎么看都很违和。
士兵本来对这位美丽的太子妃非常好奇,碍于殿下的视线紧紧跟随,他觉得自己若是再在多觊觎几眼真的会成为太空垃圾,连余光都收敛得好好的,绝对不乱瞄。
他双手贴着裤缝,比刚入伍训练站军姿还标准:“报告长官,所有人都已经安顿好了。”
这件事儿说来还挺蹊跷的,不久前他们把太子和奥斯汀小阁下加起来也就两个人送去“深渊”边缘,的确听闻太子殿下要找一个人,那么以最佳预计结果,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回来的最多也就仨。
结果回来了一大串人。
幸好这艘战舰足够宽敞,否则呼啦啦涌进这么多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殿下给他们下达的任务,就是把这群人安顿好,一起带离德尔塔象限。
至于送去哪里,他没说。
命令有头没尾的,很难琢磨。上位者讲话从来不会说满,要下面的人去揣测才行。
既然没有说要带回帝国,说明起码不是无辜的帝国民众;那么最好连阿尔法象限都不要进,在象限边界随便找个地方丢下来就行了吧。
“知道了。”谢恺尘冲他点点头,“辛苦了。”
士兵平日里是个军衔很低的小兵,若不是今天运气太差猜拳输了,根本没什么和殿下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他只是来报告一下,竟然能得到殿下如此客气的回答,他突然觉得自己运气也挺好的,啪地抬手敬了个礼,激动得嗓子几乎破音:“身为帝国军人,义不容辞!”
这样激昂的情绪不仅让太子有些诧异,连窗边的太子妃也略带惊讶地望过来。
唯有小幼崽注意力仍在眼前的玩具上,嘴里念念有词,对世界的运转是正还是反一点儿不关心。
士兵勉强还算个新兵,是没太见过大场面的毛头小子,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太过度反应了,脸一下子窜红成猴屁股。
谢恺尘:“……”
很少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太子都没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说什么了?
他捏了下鼻梁:“没什么事的话,就下去吧。”
士兵如蒙大赦,脚底抹油捂脸跑了。
出门后他差点跑错方向,调头时又忍不住往里面瞄了眼。
太子正看向太子妃,表情颇为无奈,大概是在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从来,从来,从来没有见过,殿下看谁的眼神那般温柔。
*
太空中没有昼夜,作息都是跟着星联标准时间来的。
战斗型舰船不比民用、商用,自然不会有给小朋友专门准备的小床,他们把房间两个有扶手的沙发相对着拼起来,又在里面铺上软绵绵的被子,就成了幼崽专属的儿童床。
小孩子身量小小的,睡在里面正合适。
她一开始不肯睡,睁着蓝蓝的大眼睛看着纪攸,似乎想要啾啾哥哥陪自己一起。
“你的床太小啦。”纪攸半蹲在沙发床旁边,耐心地解释,“我睡不下哦。”
“咻?”
“嗯,太小了。”纪攸比划了一下,“只能容纳很小的小朋友,比如你。”
这个年龄的幼崽对于大小的分辨力不足,总以为什么小小的东西都能装得下大大的世界全部。
西盐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睡得下,啾啾哥哥却不行,蓝眼睛有些失望。
不过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小幼崽,哥哥说不行,就不会任性。
真正的哥哥走过来给她盖上小被子:“大人要睡大的床才行。”
幼崽眨巴眨巴眼睛:“咻?”
谢恺尘眼神示意他们身后的大床:“比如那里。”
啾啾哥哥好像脸有点红红。
西盐小朋友想。
但西盐小朋友还没有长到可以思考「为什么」的地步,所以脸红红,也就是脸红红而已。
“好啦,睡觉吧,晚安。”
啾啾哥哥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小凤凰在还是小奶啾的时候,每天雷打不动要和饲主有早安、晚安亲亲,他保存了这样的好习惯,也会对自己养的崽崽做同样的事。
幼崽也习惯了。
真正的哥哥也走过来,但他并没有给她晚安亲亲,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盐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和谢恺尘的关系,但她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哥哥的亲亲会给谁。
她已经见过好几次啦。
她已经快不记得妈妈是什么样子了,更对所谓的爸爸毫无概念。
小家伙的世界里只会记住对自己好的人,比如啾啾哥哥,其他所有人和事都会很快被遗忘。
心智上的欠缺对于命途多舛的孩子来说,反倒是好事。
更何况,现在有啾啾哥哥和大哥哥在,也像是爸爸妈妈。
崽崽闭上眼,缓慢沉入甜蜜的梦乡。
等到幼崽睡着,就到了大人们的休息时间。
他们的确躺在大人的床上,不过没有做大人做的事。
两个人之间甚至还隔了点儿距离,没有一下子太靠近。
谢恺尘靠着床头,被子只盖了腿,手上拿着本纸质书。
有点儿装模作样,又有点儿欲盖弥彰。
纪攸没想那么多,他是坐在被子上面的。
把自己蜷成一个小卷,好像很喜欢这个姿势。
“你们的头发,都是黑色,而且是直的。”
纪攸说,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羡慕。
谢恺尘看向他的浅色卷发:“我和小野莓?”
“盐盐。”纪攸纠正。
“盐盐。”谢恺尘问,“你也想要黑发?”
小凤凰没回答。
要怎么说呢,他羡慕约阿诺和盐盐同样的发色,是因为自己想要和饲主长得很像吗?
好像……也不是那样。
“你有妹妹啦。”纪攸抱着膝盖枕着脸,身体的柔软度不可思议,“真好。”
皇室那些丑闻,恐怕全帝国皆知,小九知道也不奇怪。
谢恺尘心念一动:“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爱这个人,这是不用字斟句酌也可以笃定的答案。
但在很多时候,或者说在绝大多数时候,他除了知道这个人也爱他,对小九好像一无所知。
故乡是哪个星球,家人是否健在,有怎样的童年,又有怎样的过往与畅想。
通通……一概不知。
如果小九不愿意说,谢恺尘会尊重他的意愿。
毕竟他们只会参与对方的现在和未来,至于过去,不过是一段追忆。
但事实是,谢恺尘自己从来没有问过。
他不算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正相反,对于他人隐私的窥探欲简直稀薄。
然而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想,很想了解少年。
“有爸爸妈妈。”小凤凰弯着眼睫笑起来,“是郝叔叔,和达茜姐姐。”
谢恺尘瞬间被拎起的心重又放下;差一点就要考虑女婿上面见老丈人的礼节了。
小九开了这个玩笑之后,神情有些空茫:“我好像……没有家人。”
朋友是有的,从森林里的小象朋友到山魈长老,再到森林边缘的老爷爷老奶奶,再到跟着饲主去了母星后认识的人类与灵宠,以及化形之后自己认识的那些人。
他们都是他的朋友。
只是,如果家人局限在血缘和族群,从某种程度而言,他至今仍是森林里的孤雏,没有来处。
小美人垂着眼睛,神情是显而易见的伤感。
谢恺尘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有我。”
纪攸借着这个姿势蹭了蹭他的手心。
的确。
有约阿诺一个,已经胜过世间千千万万。
“我有一只小鸟儿,是我的灵宠。”
这是谢恺尘第一次在小九面前提到小叽,过于他从来不讲,总微妙地觉得对少年的动心是对小家伙的“背叛”。
“他很喜欢我的父亲,我父亲也很喜欢他。很遗憾,我父亲生前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纪攸已经从其他人那里知晓老皇帝的事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甚至严格来说都没能直面。但溺爱他的父亲先生离开了,这样的事实总是沉甸甸坠着他的心脏。
少年眼底有水光,但他不能流泪。
他眨了一下,试图让那些湿润消散一些,轻声道:“是的……我也很遗憾。”
“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在哪里,还好不好。”谢恺尘的声音空洞。
纪攸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并不是皇帝,而是小叽。
……是自己。
“其实我应该去找他的。”谢恺尘放在书页上的手指逐渐用力,那珍贵而脆弱的纸张被捏出褶皱,“我也找了……试了很多很多方法,整个象限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没有他的踪迹。他会去哪里呢?是不是因为生我的气,才离开?”
纪攸怔怔地看着他。
他猜想到自己的突然消失会让饲主难过,却没有料到这样的痛苦、自责会包裹着对方如此之久。
……是啊,他以他的角度,无论是从前养小鸟的谢恺尘,还是现在这个拥抱和亲吻过他的谢恺尘,都是他的约阿诺。
在他的世界中,他和约阿诺仅有分别,总会重逢。
可是,在谢恺尘看来呢?
站在人类的立场,小鸟儿一走了之,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根羽毛都没有剩下。
凤凰惶惶然地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因为担心被人类先生讨厌和丢弃,反过来一直隐瞒对方,让人类先生如此担心和悔恨。
……约阿诺是不是以为,他是因为生他的气才离家出走的?
不是的,不是的……
他早就知道了,林小草也不想结婚,他们的婚约完全是皇帝一手安排、没有得到双方任何一方同意的。
他也知道林小草是多么好的朋友,早就解开了误会。
自己离开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谢恺尘总是厌恶着人类,而他也莫名其妙有了人类形态,怕被对方讨厌。
他想永远被饲主喜爱着。
事实证明,就算是人形的他,约阿诺也会喜欢。
他们的命运早就被系在了「注定相爱」的红线上。
凤凰早就打算有合适的时机就和饲主坦白,现在舰船里安全而安静,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刻”?
少年动了动,半跪在床上靠近太子,抓住对方的衣袖:“那个……”
谢恺尘从想起小鸟儿的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仍然把自己的衬衫当睡衣的小美人,像是猫儿一样柔弱无骨地攀上他的手臂。
他的衬衫穿在小九身上太过宽松,从这个角度几乎一览无余。
谢恺尘喉头一紧,下意识反手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
凤凰还不知道自己在点什么火,琉璃瞳里写着和太子的理解绝对不同的、欲语还休的渴望:“其实,我……”
好不容易积攒了倾吐的勇气,却蓦地被打断。
与尖利的警报声一同在屋内响起的,是弥漫全屋的、血色般的红光。
红色警戒——一艘星舰上等级最高的警报!
这通常意味着星舰船体出现了重大事故,或者……
遇到敌袭。
小凤凰想说的话没了机会,不过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是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谢恺尘翻身下床,从沙发拼成的小床里抱起还在熟睡的幼崽,交给纪攸:“你们去安全屋等着,除了我,不要给别人开门。”
他的房间有一个秘密通道,通往储存着水、压缩食物、武器、清洁氧气和其他必要能源的安全屋。在舰船受到重大伤害可能有解体的风险时,它会自动形成逃生舱,确保里面的人员无论应对怎样的处境都能够存活。
纪攸焦急地攥着他的袖子:“我可以帮你,我很厉害的。”
他讲这话时的神情小孩子一样认真又稚气,谢恺尘笑了:“我知道。但我更希望你好好的,这样我才不会分心。”
凤凰咬了咬嘴唇。
他是乖小鸟,饲主说的话是要听的。
“那,那您一定要回来。”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如果需要我,请您呼唤我。不管什么时候,当您呼唤我,我就会出现在您身边。”
那是他作为灵宠,作为小鸟,最最重要的守则。
谢恺尘亲了亲他的额头:“好。”
通道大门在纪攸眼前合上,安全屋里的灯自动亮起。
警报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外面的嘈杂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被吵醒的幼崽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不在小小床上了,疑惑地看着啾啾哥哥:“咻?”
“我们换个地方睡一觉。”纪攸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等睡醒了,就能到家啦。”
幼崽不疑有他,在安全屋里的简易小床上接着做五彩斑斓的梦。
纪攸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给小家伙掖好被角,站起来在这个陌生的小屋里转了转。
里面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堆放了所有物资的柜子,朴素得就像还没来得及装修的毛坯房。
唯一的那张桌子上好像有什么。
纪攸走进去,看见是个相框,里面放着张很复古的纸质相片。
他拿起来,看见上面蜷在人类颈窝里、毛茸茸的小屁屁冲着镜头的奶金色小团子。
照片最上沿还有人类的下颌和勾起一点点弧度的唇角。
哪怕就是这样小小的一部分,也能看出来谢恺尘的笑意有多温柔。
……凤凰根本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但他很难描述现在看见时的心情,好似心脏被浸在又酸又甜的溪流中,太多喜悦、苦涩与愧疚搅拌在一块儿。
约阿诺在照下它,和“失去”小鸟以后重新看见它时,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人类先生一定也很想念小鸟,希望小鸟能回到身边吧。
就像凤凰自己在每一个孤单无助的时刻,都那么思念着人类先生。
纪攸下定决心,等到谢恺尘回来之后,一定要向对方坦白。
他唤醒了那颗在精神空间中沉眠已久的、属于他们两人精神链接的小星星。
灰绿色小星星困顿地扭扭小触角,是谁在喊我呢……
“!!!”
是妈妈!
爸爸妈妈终于要和好了吗?!
它终于又是家庭和谐的孩子了QAQ
正当它激动地扭着准备链接上另一端的爸爸,妈妈却阻止了它。
——不要着急呀,再等一等。
等一等?
等什么?
小星星不知道。
但妈妈说的话,还是听好啦。
它得做最听话、最受宠的好宝宝,一定要比那堆奇怪的光粒子更被妈妈喜欢才行!
想起光粒子对它的打压它就痒痒。
一对多……这是群殴,是群殴啊!
还有没有天理TAT
凤凰没有去听小星星满肚子的牢骚,他透过单向链接去觉察谢恺尘现在的情况。
另一边,舰桥上,视讯光屏上出现了谢狄川那张讨人厌的脸。
“我亲爱的哥哥,你最近过得还真是甜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