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稚嫩的声音骤然不和谐地响起。
谢恺尘愣了愣, 才发现那声音不是来自周围,而是他脑海中的小凤凰。
——他的金灿灿毛球,他的小小神灵, 他的小叽。
人类似乎短暂地进入了一个幻象空间——套娃般在精神空间里再度进入异空间——周遭空无一物, 眼前飘飘荡荡落下一根浅金色的羽毛。
谢恺尘抬手接住它, 仿佛看见了小鸟儿失望的眼神。
他猛地想起来, 在父皇为他擅自订下和艾丽娅·奥斯汀的婚约时,小家伙有多伤心。
他不自觉摸向无名指,可是上面空空如也。
那枚他定做的小鸟枕在星星上的戒指, 在进入郝郎中的精神海中替换成更符合倾城的服饰后,也随之消失了, 只有一块冷冰冰的昂贵机械表戴在手腕上。
……他向小叽承诺过的, 不会再看向别人, 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任何动物分享属于小灵宠的爱。
鉴于太子对人类的厌恶程度,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做到,绝不会被可笑的感情分心。
(可是小九是机器人吧。他为自己开脱。不过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然而差一点就食言了。
怪不得小叽要说他是骗子呢。
他已经让小叽失望过一次, 怎么还能有第二次?
哪怕小神禽至今杳无音讯, 可谢恺尘没有放弃;没有饲主会放弃自己养大的崽崽。
在眼下的混乱尘埃落定之后, 他一定会再去找他——就算翻遍整个宇宙。
羽毛的幻象只持续了一秒。
须臾过后, 他回到现实;严格来说是回到了倾城。
因为方才心底掀起的滔天大火,此刻的他离小九不过几厘米, 已经近到可以忽略不计, 近到可以数得清每一根淋湿的浅色眼睫。
如此亲密地、冒犯社交距离的姿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想进行的举动, 偏偏小九并未躲闪。
小美人眸子晶亮地看着他, 似乎在期待, 又似乎懵懵懂懂地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谢恺尘触电般松开手, 心底升腾起诡异的、背叛般的罪恶感。
都说不上来这种“出轨”似的愧疚究竟是对小叽,还是对小九。
好在,他放开少年后,小机器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还是那副依赖着他的天真模样。
他信任他到可以由他随意摆弄,好像无论他对他做什么,都不会有丝毫怨言,甚至是欣喜着接受的。
那个样子,真的叫人想要……
谢恺尘压抑住心底疯长的黑暗念头,半是失落半是庆幸地结束这个小小的插曲。
无论他,他们想做什么,能做什么,现在都不是时候。
这条逃亡之路,远没有抵达平安的目的地。
警车闪烁的红光由远及近,训练有素的特警们迅速下车举起防爆盾,在高架出口拉出警戒线。
在他们上方,飞起一排排警用机器人,一个个钢筋铁骨,背后长着透明的小翅膀,花仙子似的忽闪忽闪的,乍一看还挺可爱。
郝郎中这个怪人的恶趣味全都体现在倾城的各种小细节里。
有看起来是警长的人举起喇叭向着贫民窟那些人喊话,另外一些则在接纳慌张的平民。
七八辆救护车紧随其后,医用机器人们架起担架、背着药品冲向伤患。
维持秩序的NPC出场,意味着郝郎中和吝天倾这两种人格在某些方面达成了暂时一致。看起来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直到某个坐在地上、手捧热茶、身披救生毯的被援救者,像个坏掉的复读机一样嘀咕着。
护士低头贴近他,想听听在说什么。
——外城人。
那人说。
——外城人……异乡人。
——杀了……
——杀了外城人……
——杀了异乡人!
从一开始低声重复,到后来情绪越发高亢,几乎是怒吼着“杀了异乡人”。
更合怕的是,他的话好像有传染性,周围人听见了他碎碎念的口号后,像是被植入了病毒程序,也停下手中的事情,跟着重复。
——赶走外城人。
——杀了异乡人!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警察、医生和护士们吃惊地看着被施援者们。
起初他们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过多久,好像也被这份愤慨所感染,加入了比机器人更好被操控的人们。
人群沸腾起来。
离警戒线只剩下不到百米、本以为要得救了的小凤凰捕捉到这一怪异的动静,猛然用力攀上前面人的手臂:“不……不对劲!”
谢恺尘停下脚步,同样听见了。
不,不只是听见,他还看见附近或仓皇逃亡、或全力抵御侵F者的人们,全都调转枪口,一双双眼仇恨地看向他们两人。
郝郎中的潜意识在内战之后,再度对他们这两个外来者竖起高墙,并且发动反击。
他们背腹受敌,进退维谷。
用最廉价的□□贫民们很难对付,有警用和医疗器械的富城人,只会更麻烦。
两害相权取其轻,谢恺尘当机立断折回来时的方向:“跑!”
交通堵塞让车与车之间很是紧密,一辆烧起来很容易引起连环爆炸,高架已然陷入火海,他们不能太过深入敌方,只能在边缘地带徘徊。
小凤凰眼睛一亮:“我‘看’到了!”
先前的位置对调,这回是少年在前面领着谢恺尘,巧妙绕过NPC的视线,找到了一辆司机早就逃之夭夭的大型货车。
这辆货运已然逼近高架载重的极限,足足有四十多个轮子,层层叠叠的货箱垒起,外面覆有高级阻燃隔热涂层,里面货物才在的幸免于难。
车上货箱太多,贫民NPC们不可能一个个搜查,反正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杀光高架上的所有人,只要把事情搞大就够了;之前躲进来避难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谢恺尘半蹲下,让纪攸先踩着自己爬上去,小机器人的重量完全不符合成年人的外表。
载货车厢有密码锁,谢恺尘正皱着眉思考怎么弄开,少年张开五指覆在屏幕上,人类清除地看见他的眼睛里瞬间滚动过无数串代码。
进入倾城也有数个小时了,直到此刻,谢恺尘才终于有了小九的身份是机器人的实感。
他们顺利进入车厢,里面黑咕隆咚的,连外面的噪音都变得渺远。
少年闭上眼,故技重施伸出手,一束金光自他掌心散射,像个探测器。
谢恺尘怕他被绊着,一直牵着他另一只手。
纪攸很快扫描出一个里外都有密码锁的箱柜,位置足够隐蔽,就算有人进来搜查也很难发现。
他带着谢恺尘去找那个柜子,同样花了几秒钟破解了密码。
人类的确刮目相看。
一开始以为漂亮的小机器人是伴侣型,后来发现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甜心,更改成保镖型的认知。
现在看来,是个深不可测的全能型。
两人刚刚躲进去,外面传来激烈的动静,和完全没打算压抑的交谈。
不仅有贫民NPC跟着他俩进了大货车,连原本躲在里面的也受到了“缉拿外城人”的感染,非要对所有箱柜进行地毯式搜寻不可。
这种时候,倒是同仇敌忾了。
两人躲在狭窄的柜子里面,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箱柜完全关上之后是有隔音功能的,四周蓦地静了下来,静到只剩呼吸和心跳声。
——都是谢恺尘一个人的。
小机器人没有人类的心肺功能,安静得像一朵飘忽的萤火。
他愈是无声,愈是将太子点点滴滴的动静反衬得格外清晰。
这个箱柜空间很是狭窄,有可能是一箱单人落地穿衣镜,正常情况下是仅供一个人进出取货的。
虽然纪攸身材娇小,体型偏瘦,可毕竟也是个成年人,和高大的谢恺尘挤在这里,空余岌岌可危。
两个人的姿势都不大舒服,也没有调整的办法。
他们面对面,几乎贴在一块儿。
结束了剧烈的奔跑之后,才感觉到被雨淋得湿透的凉意是怎样一点点沁入骨子里。
两人都是长发,湿哒哒地贴着后颈,谢恺尘呼出的气都蒸出白雾来。
小机器人的仿生做得太过精妙,明明不该有体温,竟然也在不停打寒颤,原本嫣红的嘴唇冻得发白。
谢恺尘盯着他的唇瓣好一会儿,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只是抱一下。温暖一下。
就算是机器人,运行温度过低也会死机的。
人们在低温时刻会互相拥抱来取暖,这是生物本能。
很合理。
他为为自己找到了连自己都不能拒绝的理由,随后解开大衣,不由分说将少年拥入怀中。
小美人冷得像一块冰。
这对太子来说是个负优化,但他不在意。
但感觉到饲主怀抱温暖的小机器人,倒是发出了相当满足的喟叹。
他的额头抵在谢恺尘的肩上,像他们常做的那样。
他们就这样沉默了很长时间,外面的声音听不见,时间的流速看不见。
世界阒寂如原初,只剩彼此。
“主人……”
凤凰突然开口。
“嗯?”
纪攸能感觉到谢恺尘说话时胸口的小小起伏。波浪一样。
“我最近,会做梦。”少年声音极低,如同梦呓,“梦里我是个很小的人类幼崽……和小野莓差不多。”
在谢恺尘的认知中,小野莓应该就是三岁左右的年纪。
小九从来没有提起自己的过去、童年,家庭,他静静地听。
但对于凤凰来说,几岁大的人类幼崽是他不可能出现的形态,毕竟他第一次化形是进入成鸟期之后,人类形态也同样是成年。
所以,那是个梦,也可能是幻境。
“那个梦里,我很无助。”纪攸继续小声地说下去,“我在一条街上……人类变成了吓人的花。”
谢恺尘注意到少年总是在用「人类」这样仿佛指代他族的说法,好像他自己不是似的。
……严格来说,在倾城里的确不是。
倒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自己的人设。
“他们都在看我。”
“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
“他们说,我是骗子。”
纪攸听起来非常难过。
怀中人接着复述出来的场景让谢恺尘也愈发熟悉。
他想起来了,那是“魔鬼礁”星云654星上爆发心紊症异变后,少年因使用了过量的力量陷入沉睡,他去唤醒他时,进入共同的精神世界。
他明明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去找小九的,可进入精神世界中所有的感知却好像是为了小叽。
也正是那一次加深了小九通过某种途径扰乱他心智的猜忌,不然一个人类少年的幻境,会为什么会出现他最在乎的小鸟儿?
过去他单方面认定是小九用精神力在迫使自己,可后来的相遇让他看得出少年对自己那全心全意的依恋。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的确在被扰乱心智。
但……是自愿的。
直到此刻,他也还没能找到机会问小九这个问题。
眼下……看来也不是个好时机。
纪攸不知道他所想,还沉浸在对那个梦境的回忆中。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并没有说。
比如幻境中的自己,因为无人信仰逐渐变得透明,随时会消散。
这些都是小神禽的特质,如果在谢恺尘面前讲出来,未免太过直白。
“我醒来之后,都忘记了。大家告诉我是突然好起来的……”
即便在幽深的黑暗中,小机器人全身的光依然黯淡地亮着,映得他的眸子温润得像一枚玉,
“但最近又慢慢地想起来。”
谢恺尘有一搭没一搭拍着裹在自己大衣下的纪攸的脊背,哄孩子似的:“想起什么?”
小凤凰抬起头。
他本该后退一步,这样能够更好地看清谢恺尘,可惜箱柜里的剩余空间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有伏在人类先生的胸膛,嗯,也可以说是西装之下的胸肌上,仰起脸,琉璃瞳格外清澈。
这个角度显得更加乖顺和依赖,像一只可以捧在手心里的小鸟。
谢恺尘意识到,自己不停地在把小九和小叽联系在一块儿。
这听起来不像什么好现象。但他控制不住。
凤凰接着说了下去:“那时候有人找到我……然后,带我走。”
有那么一瞬,谢恺尘的身体绷紧。
非常细微,但严丝合缝靠着他的纪攸还是察觉了。
“是主人吗?”他的尾音带上了哭腔似的微黏,眼眶也泛红,“那个我梦里的人……是你吗?”
他的双手本来堪堪放在身前,此刻抓紧了谢恺尘湿漉漉的衬衣。
“主人是专门来找我的吗?”少年前所未有的执拗,“到654星,是为了我吗?”
人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又何止是654星。
就连和元帅产生纷争,领着部下冒险,毅然决然来到黄昏晓星,用什么考察异兽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借口,最真实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在视讯中瞥见了这个人。
他仍然记得那一瞬的感受,好似抛却了所有严谨周密的思考,感性扼死理性,未曾浮现过的另一种逼仄灵魂叫嚣着让他立刻见到那个人——一秒都不要再等待。
他在过去二十年如一日地厌恶人类,是因为看透了人类的自私、贪婪与冷漠。
也同样因为人类脆弱的、又总是不顾一切的感情。
皇后离世时他只有十三岁,却明白母亲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不被「皇后」和「母亲」这两个身份束缚,本该拥有更幸福美好的人生。
可她偏偏爱着父亲,爱着帝国千千万万的子民,更割舍不下自己。
感情这种东西,犹如剧毒之物,一旦沾上,就再也找不到解药,会一辈子被拖累,沉溺下去。
他不敢承认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特殊,仿佛那就是给自己安上了最致命的弱点。
在感情面前,他也暴露了最讨厌的人类的那些特质,自私,怯懦。
义无反顾的感情是怎样的?
不顾一切的爱又是怎样的?
他不知道。
堂堂太子,在「爱」面前竟然是个胆小鬼,这样的话说出去简直让全帝国的人嘲笑。
谢恺尘还记得自己在幻境中对那个小小的男孩说的那些话。
我来找你。
我来救你。
我来信仰你。
我来爱你。
那时候的话,他究竟是在对谁说?
是一个年幼而无助的孩子?
是他思念已久的小鸟儿?
还是这个少年?
他信仰的,他爱的……究竟是谁?
那种特殊情况下,小叽和小九是重合的。
可在现世中,他又清楚地明白,鸟儿是鸟儿,人类是人类,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谢恺尘从混乱的思绪中抽身,低头看在近在咫尺的碧眸。
小九还在等他的回答。
好像一个「是」或「否」,就能点亮或熄灭整个世界。
……他是答应过小叽,从此只看着他,不再有别人,不再想要其他的爱。
从小母亲就教导他,身为日后的帝国之巅,他要重诺、守信,绝不轻易允下做不到的事情。
谢恺尘陷入的愧疚和自责之中。
对不起,小家伙,他酸涩地想,我可能要失约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谢恺尘环抱住纪攸的腰,声音同样轻得像耳语,“但是,是真的。我是为了你。”
“这就是我的答案。”他说。
纪攸眨了下眼。
一滴泪自他的右边眼角缓慢地,温柔地滚落下来。
凤凰治愈的法则有三,光芒,歌舞,与眼泪。
前两种可以在平日里使用,唯独最后一种尤其罕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是不能够哭泣的。
凤凰之泪乃世间最珍贵之物,能够镇静一切□□,能够洗濯所有污秽。
这是神禽灵力最精华的凝结,超出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
哪怕是在不被允许精神力存在的倾城,也依旧能够发挥该有的功效。
叮铃。
那滴泪坠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静谧的空气中宛若摇动风铃。
尔后那温柔的脆响涟漪一般漾开,渗出箱柜,渗出卡车,蔓延向动荡的高架,和濒临碎裂的精神海。
那些手执□□怒火滔天的贫民,一个个呆滞地看向自己手中。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要杀死所有同胞,毁灭这座城市吗?
抱头鼠窜的富人和子弹已经上膛的警察同样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倾城,凭什么资源只被自己侵占,而另一些人要如同过街老鼠被他们嫌弃?
人们在完美无缺的理想城中生活了几十年、上百年,出生在富城的区的人们天生就该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而出生在贫民窟的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所有人生来如此。
他们说,这就是命运,天定如此。
那个如同执刑十字架一样的路口,三方通往天堂,一方直堕地狱,谁也没想过这样的格局是否该被打破。
而在这一刻,凤凰的眼泪让人们跳脱出原有的禁锢之外,思考着倾城是否该为所有人所拥有。
一层又一层浅金色的光芒穿过风,穿过夜色,薄纱似的披在每个人身上,安抚他们躁动不安、满是愤懑的情绪。
雨渐渐停了,然而烟火永不止息。
此前还仇视着的市民们平静下来,放下武器,在握手言和或是改变倾城之前,最重要的是,是一同仰望着夜色里明媚的花朵。
那是倾城的烟火,是庆典,也是所有人该平等拥有的礼物。
至于箱柜里改变了倾城的两人,对外界的剧变无知无觉。
刚才那番话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确说出来,又好像两个人都听见了所有弦外之音。
这里绝不是什么互诉衷肠的浪漫场所,时节也同样紧逼。
可没有任何精心挑选的时间地点比「现在」更合适。
小美人扑簌簌掉着泪,好像有许许多多不能言说的委屈。
谢恺尘的心不可自抑地揪紧了。
他伸手用指腹帮他抹掉眼泪,惊异地发觉少年的泪并不是液体,像一颗颗透明的钻石,一碰就化作细碎光点,尔后消失不见。
纪攸不再啜泣,安安静静倚在他怀里,像一只收敛翅膀、找到了可停歇枝头的小金丝雀。
长久的凝视会让人产生截然不同的波澜,谢恺尘同样看着他,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没忘了从小到大遵循的、最为严格的皇室礼仪。
比如在靠近一个人之前,要征得对方的同意。
……虽然他们早就靠得很近很近了。
他应该问,你愿意吗?
应该问,我可以吗?
可又是为什么,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堵得厉害。
从这个角度谢恺尘能看见少年长而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打鼓,也听见自己的吐息早没了往日的平稳。
小美人垂着眼,也同样在发抖。
他们都知道那不是因为恐惧。
“……想亲你。”
有谁喃喃。
是小九的声音。
不是他的。
谢恺尘想。
……真的,是小九在说吗?
还是,他自己的心?
那个不该发生的,又似乎那么顺其自然出现的,关于亲吻的冲动,究竟是谁在一直惦念?
柔软的、花蕾一样的唇瓣,又是谁在等着谁去采撷?
他不知道。
然而无法说谎的是,有些念头是真的。
他想吻他。
想要他变成自己的。
想要他。
想要……「爱」他。
初次萌动的爱意摇曳如夜色下潋滟绮丽的烟火,占据了两人的心扉。
谢恺尘信奉行动远比思考更有意义,他捏住小美人尖尖的下颌,让后者仰起脸,在那双令人心醉的琉璃瞳里看见自己越来越放大的倒影——
咔哒。
就在只剩毫厘之差时,本该上锁的柜门突然打开了,明亮的光陡然从外面扑进来,刺得两个人睁不开眼。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哎呀,这俩倒霉孩子,怎么躲在这里嘛!”
【作者有话说】
物理出柜
差一点点就亲亲了——(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