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阿啾!”
女孩子们最先反应过来, 同时跑向床边。
纪攸原本安稳的呼吸乱得不成样子,越来越急促,还在不停乱动, 像是想要逃出什么地方。
达茜和林小草一左一右握住他的手, 不让他弄伤自己, 焦急地用不同的称呼喊他, 却谁都没有收到回应。
在她们后面,涅拉听见凤凰的声音后,也不关什么门不门的了, 硬是挤了进来。
还好安全屋的天花板够高,它稍微低着头就行了, 不然像这样没有通道的封闭空间里, 渺小的人类能被它挤扁。
乌元洲贴在墙上看着被巨兽强行通过之后倒在地上痛吟的大门, 想着得让吹嘘合金大门光炮都轰不烂的商家好好赔偿损失。
包括精神损失。
达茜不认识巨兽,转身挡在纪攸前面,从大腿上绑着的枪套里掏出枪, 对着涅拉喝道:“滚开!”
雌兽满心担忧着幼崽的安危, 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理都没理。
在这种地方开枪, 尤其是达茜那不知经过什么变态改造的枪,结局大概率是整个地库崩塌、大家一起陪葬。
郝郎中奋力从角落里钻出来:“等等等等, 友军, 它是友军!”
达茜本来就对他很有意见了,这时候更是一个字儿不相信, 秀气的眉拧成两柄剑, 调转枪口对准人类:“我先崩了你!”
郝郎中举起双手:“你杀了我就更没人帮甜心了。这大家伙和他认识, 你不先看看证据吗?”
熊熊燃烧的怒意让达茜的嘴唇微微发着抖, 她紧紧握着枪柄,阻止自己不要扣下去,看着从自己面前漠然路过的巨兽来到小小的床前,跪——还是不太够,只能趴着——勉强让视线与少年的高度平齐。
【吾来了,吾友。】涅拉看着凤凰因为发烧而通红的小脸,很是心疼,【吾与汝分别不过几日,汝怎会如此憔悴?】
这样巨型的兽趴在地上和相对于它而言格外娇小的少年嘀嘀咕咕说着话,其实是个有点儿搞笑的画面。
但旁观者谁都笑不出来。
林小草认识涅拉,主动让开。
于是涅拉看见了纪攸手上的光镯。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在星舰上相识时还没有这玩意儿。
林小草把自己的小兔子放出来,连比划带猜地跟涅拉沟通,听懂了它的疑问。
但问题是林小草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
她看看阿弟,阿弟不晓得。
她看看大叔,大叔也不晓得。
她看看达茜小姐,达茜小姐转开脸,不想回答。
林小草:“……”
苍天啦,这是要干嘛!
乌元洲幽灵一样出现了,他摘下了那碎掉半边的眼镜,低声道:“这是……‘昭神’的核。”
郝郎中:“等等,先生你谁?”
乌元洲:“?”
乌元洲戴上战损版眼镜。
郝郎中恍然大悟:“哦,是你啊,不好意思不戴眼镜没认出来。”
乌元洲:“…………………………”
海登把话题拐回正道:“‘昭神’是什么?”
乌元洲蹙眉,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达茜·肯,连瞒带忽悠向几个帝国人解释。
“小九匹配上了‘昭神’的波动,唤醒了它,它也自然而然认了他当主人。我估计小九在逃亡的时候触发了保护机制,意外使用了‘昭神’,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的精神力不够支撑操纵‘昭神’,力竭;另一种可能,是他的精神力过于强大,‘昭神’……消化不良。总之,小九和‘昭神’和彼此联结在了一块儿,互相影响,然后同时陷入沉睡。”
乌元洲顿了顿:“我和小九分开之前,他的手镯一直很亮。”
众人闻言看向现在的手镯,黯淡无光,的确如乌元洲所言,进入了休眠。
“那怎么办?”海登问,“把它取下来有用吗?”
【不可。】涅拉盯着那不再发光的镯子,【它的核与吾友相连,物质只是外在。】
它有条有理地分析。
在人类听来就是,叽里咕噜,稀里哗啦。
人类们一脸茫然。
巨兽很想叹气,又怕自己一叹气把他们都吹跑了。
果然是愚蠢的人类啊。
郝郎中不再嬉皮笑脸,他严肃起来像换了个人:“先不动那个东西了。现在得尽快进行实验,如果能暂时净化感染者,就能争取到离开的时间。小家伙的状况必须有高级疗愈师来干预。”
“二位大佬,麻烦你们采集样本。天才小子过来帮我改进装置。小草儿留下来看甜心。”他布置了任务,拍了拍手,“动起来,孩子们,做该做的事。”
习惯了号令别人的两位星盗大佬显然没那么听话,很有意见。
“你在教我做事?”
不仅不想听从郝郎中的安排,他俩之间还起了内讧。
达茜看向巨兽:“这就是我在母星走秀工作的时候你瞒着我做的生意?走私灵宠——还是这种根本不是阿尔法象限的生物??”
乌元洲为自己澄清:“老三干的,不是我。”
“所以你解决的方法就是杀了他。在什么前因后果都没交代的时候。”
“抱歉,D姐,我已经在补救了。”
……
人类吵吵闹闹,涅拉慢慢爬起来,背对着他们,在林小草半是惊疑半是担忧的目光下,很小心地把床上的少年抱进怀里。
它抱着凤凰,就跟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偶差不多。
它和它的主人精神力是相连的,而小凤凰又和它的主人同样有渊源,它想,它与他应当能够共鸣,这样也许能缓解小家伙的不适。
少年像个系着蝴蝶结丝带展示盒里的洋娃娃,温顺地、柔软地任人摆弄。
不知是不是涅拉的猜测正确,被雌兽抱进怀中之后,凤凰安静了些许。
蝶翼般的长睫不安地颤了颤,终于重归平静。
此前他变成人类后,怕被谢恺尘发现,将他们俩链接化形的那颗灰绿色小星星屏蔽在了精神空间中。
现在,失落已久的小星星动了动,像是被强制开机了。
有什么在召唤它。
它挣扎着从深潭一样的空间里醒来,四周昏沉黯淡。
它听见了。
它想要回应那温柔的、好久不见的呼唤声。
……妈妈?
不。
爸爸……?
*
654星的夜晚来临了。
这颗破破烂烂的星球上只有一座公园,中心修了个花蕾形状的喷泉,少说有十年没开放过了,连水池里的水都是收集的雨水,水面上飘着枯枝败叶,淤积着叫人讨厌的味道。
当然,腐水的气味跟现在遍地腐尸、干涸的血迹根本不能比。
花朵喷泉修得很高,有两米多,平日里公园就没什么人,更不会特意看看喷泉上面有什么。
现在连「人」都没剩几个了,自然不会知道那儿蜷缩着一个瘦小的男孩。
阿比已经八岁了,但吃不饱穿不暖,瘦骨嶙峋,好像还是五六岁。
一张瘦到快脱相的小脸上脏兮兮的,衬得那双黑眼睛亮得惊人,像洗过的葡萄。
阿比不知道什么是葡萄。他长这么大几乎没吃过一顿正经饭,更别说水果了。
他把发着高烧的妹妹抱在怀里,还得小心不从喷泉上掉下去,又要观察有没有怪物靠近。
他已经这样持续快两天了。
没有吃,喝的倒是有一点儿,也不能睡觉。
小兄妹俩是流浪儿,有记忆起就没见过爸爸妈妈。
这在654星不足为奇,常见到乞讨都得排队。
本来捡捡剩饭,桥洞里遮风挡雨睡一觉,生活也是能凑合的。阿比总听其他人谈论到“帝国”,他不确定什么是“帝国”,但在他们口中,是个美好得像天堂一样的地方。
阿比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天堂。但在他的打算里,等他再大一点儿,能去船坞找份工作之后,就带着妹妹偷偷藏到星舰里,然后离开654星。
结果他还没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噩梦先降临在这颗早就破损不堪的小星球上。
阿比其实不太记得具体的细节,好像前一秒他还拖着妹妹的小手在一家包子店前面乞讨边角料,后一秒整条街沦陷成了地狱。
小小的男孩带着更小的妹妹在惊恐的夹缝中艰难逃亡,好多怪物在他们身后追。
好在孩子们有体型优势,钻来钻去,竟然捡回两条命来。
瘦小的男孩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没头苍蝇似的闯进废弃公园,又是怎么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力量爬上了喷泉高台,还背着妹妹。
怪物们好像有什么顾忌,畏水,水池成了一道屏障。
这都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他现在下不去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废弃公园其实离船坞没多远;之前听其他逃亡的人说,那里是唯一的避难地,已经有舰船带着幸存者们离开。
阿比也想去。带着妹妹一起。
尽管他已经尽量把每天捡到的东西
最好的部分留给妹妹,妹妹身体还是很差,总在发烧,还会咳嗽。
他其实有点儿怕妹妹也变成那样红眼睛的怪物,可是妹妹是他的妹妹,什么样儿都是;这么一想又没那么怕了。
他更怕的是,妹妹一直这么烧下去怎么办。
感染者们畏水,还有点儿畏光,白天暴露在恒星光的丧尸们会比阴影、室内的丧尸行动迟缓很多。
现在夜幕为他们开辟了最好的通道。
孩子们鲜活,稚嫩,气味将越来越多的丧尸吸引到废弃花园,团团围在喷泉旁,因不能踏过水池而愤怒地吼叫。
阿比瑟瑟发抖,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妹妹。
他早就精疲力尽,大概也发烧了,但他腾不出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没有意义。
怎么办呢?
小男孩悲观地想,他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这上面了?
又过了许久,有勇敢地丧尸开始尝试踏进水池。
在他们发现那池水将将淹到小腿,更多的怪物加入进来。
阿比吓得想哭。
但没有人宠爱的孩子是不能哭的,因为没用。
他身边甚至没有石子之类的可以敲打丧尸,只有些毫无用处、软绵绵的落叶。
他紧张地盯着下面,怀里的妹妹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阿比低头一看,妹妹的腿垂在外面,竟然被攀爬的怪物抓住了。
男孩使劲踹着那丧尸,可他力气太小,怪物力气又太大,根本不起效果。
就在妹妹快要从他怀里滑落时,不远处的树林发出打雷般的巨响。
丧尸们也都被吓了一跳,停下动作。
阿比看过去。
是一架机甲。
阿比见过机甲,在654星,在“魔鬼礁”星云这种星际海盗、各种犯罪集团拥兵自重的混乱之地,什么奇奇怪怪的火力都有。
但这架机甲看起来更精密,更……更厉害。
阿比一动不动盯着它,浑浑噩噩地想,这是有人来救他们了吗?
还是,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
机甲发射出一道光,似乎在搜寻。
那光打在阿比身上,刺眼得让男孩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眼。
然后,听见了机甲向他走过来的声音。
怪物们都怔住了,留在原地不敢动。
阿比也不敢动。
机甲在距离他还有一百米的距离时停住了,驾驶舱门打开。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废弃公园当然是没有路灯的,好在整个星球的人造光源失效了大半,没有霓虹的扰乱,星光格外清澈。
阿比的视力很好,看见那是个很高——很高的男人。
如果阿比是帝国的孩子,会认出黑底银纹的军装是帝国军的统一制服;如果是白底金纹,就是站在军队最前方、皇室的礼服。
每年的阅兵都是帝国孩子们最期待的节日之一,龙威燕颔的将领,英姿飒爽的士兵,壮阔磅礴的舰队,层出不穷的新武器……
他们为生在帝国而自豪,也各个满心期待着将来成为舰队的一员,为开拓帝国的疆域投身更广袤的深空。
但654星的孩子们,大概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亲眼目睹哪怕一艘D级的帝国战舰。
男人穿的黑底银纹的军服,稍微有点儿不太合身,似乎出于某种原因被迫换了别人的衣服;外面披了件深灰色的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
当他抬起脸时,阿比看见那是一双比星空更波澜壮阔的银灰色眼瞳。
男人手上连个武器都没有,向喷泉走来。
怪物们好久没见到新鲜的人类,蠢蠢欲动。
树林深处的丧尸比想象中数量更多,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闪烁着兴奋、饥渴、野蛮的光芒。
男孩担心那人会受袭,叫出声:“那个——”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男人向他走来,蹬着军靴的腿可能比他的个子都要高;每一步扣在地上都卷起风来,斗篷随着动作翻飞,好像为他背后张开了钢铁的翅膀。
他神色淡然,好像只是在大街上散步,而不是陷入杀机四伏的怪物窝里。
那些嗜血的、只剩下本能杀戮意志、没有弱点的丧尸们,闻见活人气味就不顾一切要扑上去的感染者们,在看见男人到来之后,先是兴奋,很快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惊恐,脚下如同生了根,一步再不敢往前。
而最开始接近的丧尸们,在离男人还有十米之遥遽然发出凄惨的惊嚎,摔在地上,肢体因承受不住的痛苦扭曲到难以置信的角度。
越来越多的丧尸在倒下。
男人明明没有任何武器、装备,连唯一可以御敌的机甲都停在了远处。
可他好像有着无形、碾碎一切的力量,凡是接近领域的生物都要听从他的主宰,违背者死。
喷泉高台上的孩子已经呆住了。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男人的手指萦绕着电流般的光芒,他甚至听见了那轻微的劈啪作响。
那光是白金色的,随着男人的步伐自大地一圈圈向外扩散,他的一次心跳,一秒呼吸,都是一场震天撼地。
偶尔有一两个生命力旺盛的怪物挣扎着还想爬起,他随意地一抬手,手心里的光团爆裂开的同时,那些丧尸彻底不动弹了。
夺目的白金光芒利剑般劈开这颗星球上无止境的绝望黑暗,至高的力量降下神罚。
这是什么?
阿比无措地抱紧妹妹。
发生了什么……?
从机甲到喷泉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男人只是走过来,就让废弃公园的感染者们几乎全都昏死过去。
从喷泉的高处往下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说不上来和行尸走肉哪一种更可怕。
精神力等级越高,越能够操控他人,反之也越容易受到干扰;小兄妹俩没有精神力,是比帝国判定的最低等的D级还要低的程度,这种在平日里会被唾弃的低级反倒在这一刻救了他们的命。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剧烈的头痛,好像有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逼迫着领域内的所有存在者臣服;妹妹也难受得哭了起来。
男人已经走到了喷泉下面,指尖的电光熄灭了,那种扯着脑仁的痛楚随之消失。
“抱歉。”男人轻声问,“吓到你了?”
在阿比眼里,这个人已经跟救世主没有差别了。
小孩头还有点儿发晕,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男人这才看见他怀里还有个更小的孩子,怔了一瞬。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瞬即逝。
男孩结结巴巴:“请、请您帮帮我们,可以吗?”
男人先是接过他妹妹,然后把他也抱下来。
双腿重新站在地面上,还不用提防着新的怪物扑过来,阿比有点儿恍惚。
他……得救了?
本来还哭泣着的小妹妹在男人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嗦着拇指重新睡着。
阿比很想自己抱妹妹,可他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你有家人吗?”男人低头问。
他的发音有点奇怪,没离开过654星的男孩想,“魔鬼礁”星云的人不这么说话。
然而他声音高贵又华丽,语气有淡淡的不容抗拒的威仪,可又是温和的。
光是听着,就叫人想什么都听从他,依赖他。
直到男人重新问了第二次,阿比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摇摇头。
“妈妈生完妹妹就去世了。”他也低着头,“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至于爸爸的,就更不记得了。
“这样啊。”男人说,“那我们一样。”
一样?
男孩想不通。
自己又脏又瘦小又狼狈,和高大帅气还超厉害的恩人哪里相像呢?
“我妈妈也不在了。”男人轻声道,“我也有点……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
阿比惊讶地抬起头。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男人藏在兜帽下的脸,俊美得像尊摆在教堂彩绘穹顶下的神像。
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男人像对小动物一样,潦草又轻柔地揉了他的头顶:“我送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这是阿比第一次坐机甲。
唔,这么说不太准确,他并没有坐进去,只不过机甲的双臂牢牢地抱着他和妹妹。
哪怕是冷硬的金属,也好似幻想中父母温暖的怀抱。
像在做梦一样。
其实这些天,每天都是在做梦。
只不过全城人都变成怪物、还都对他穷追不放是噩梦,遇到这个哥哥之后成了美梦。
机甲,还有大哥哥,都好——帅呀!
他真想以后也成为这样的人,开着拉风的机甲,然后救下别的高台上绝望的小朋友。
离船坞已经很近了,这附近的道路都没有丧尸,不远处有幸存者在巡逻。
男人停下来:“我不能再靠近了。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阿比休息了一会儿,还吃了东西(哥哥给他的那些简直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力气回来许多。
他踮起脚接过妹妹,用力点点头。
哦对了,大哥哥还给了他妹妹吃了一种很厉害的药,现在妹妹身上也没那么烫了。
这个哥哥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奖励他和妹妹平时没有偷、没有抢,做个乖小孩。
阿比笃定地想。
“拿着这个。”男人把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塞到他手心。
阿比低头一看,竟然是根羽毛。
金灿灿的,在阴郁的夜晚依然发着光。
和男人先前凛冽的白金光芒不同,羽毛的光是很淡的金,看起来甜甜的,还有很好闻的香味。
“这是什么?”阿比问,“是小鸟的毛毛吗?”
“嗯。”男人说,“是只很可爱的小鸟。”
阿比把羽毛当成簪花,插在妹妹的发髻里。
妹妹一直想要一个,他没有钱买。
现在终于有啦。
男人说:“祂会庇佑你们。”
祂?
谁是祂?
是那只可爱的小鸟吗?
不过比起这个,阿比还有别的问题。
“您……您是什么人?”男孩鼓起勇气问道,“是帝、帝国来的人吗?是很厉害的士兵……”
小孩知识储备有限,帝国的士兵对他来说已经是想象的最高级别了。
“应该不算吧。”男人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我是个……饲养员。”
他笑的时候目光轻飘飘落在那片浅金色的羽毛上。
他笑起来很好看。
难过又好看。
*
地库。
最后大家还是听了郝郎中的分工,连涅拉都去当试验品了。
林小草帮不上别的忙,留在安全屋的最里层守着纪攸,除了坐在那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坐着坐着打起了瞌睡。
女孩的头一点一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恍惚一睁眼,差点尖叫出声——几个陌生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站在她面前。
黑底银纹,军装,甚至肩章上还挂着军衔……
咦?
林小草瞬间清醒过来。
帝国来的人?
等等,星盗们还在门口守着呢,这几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不会是把他们都打晕了吧?!
“请问您是艾丽娅·奥斯汀小姐吗?”
为首的那人对着腕机光屏投射的照片确认。
林是个远比奥斯汀普通的姓氏,女孩儿很怕“三星之女”之类的头衔,压得她喘不过气,在外面通通介绍自己叫林小草,听起来普遍又旺盛,还很有生命力。
冷不丁听见自己另一个名字,还是在帝国之外的地方,还真是挺怪异的。
她问:“你们是谁?”
对方答:“我们受到您的母亲们、老师,以及皇室的请求,前来救您和您的弟弟的。”
姑娘听见母亲和老师,有些发怔。
这段时间一连串发生了前半生加起来都比不过的惊心动魄的辗转,她连明天能不能活着都不确定,哪里有空想起家人的忧心。
林小草带他们去找海登,没忘细心锁好门。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有谁从岑寂的黑暗深处走出来,走近唯一的床。
他低头看着沉睡的少年,像凝望一块莹白瑰丽的月光石。
过了很久很久,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