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率先跳上昆鹏背脊:“先别急着出发, 去一趟天市垣的天府司取点行装, 下去总能用得着。”
“恩, 昆鹏,记得天市垣怎么去吗?”楚曦拍了拍昆鹏的背, 昆鹏点了点头, 便载着三人朝天市垣飞去。
他的目光随昆鹏穿过云层,一一掠过悬浮在星河之中的巨大天垣,千百年来这里似乎并未发生太多的改变, 还是他记忆中的景象。路过那片他遇见重渊的星域时, 他的目光不禁一凝, 恍惚间就看见了当年那个酩酊大醉的自己, 拎着一只酒瓢, 将一只黑身红尾的小鱼儿捞了起来, 醉醺醺地冲他吟诗。
他那时都吟了些什么呢?一定把重渊那小东西吓坏了吧?
出神间,昆鹏已然缓缓降落在天府司前。他将令牌交给守门的卫士,便与几人进去,换了身适合去人界办事的行头, 又去药库拿了些灵药,然后去挑选可能用上的符石。
符石的功效繁杂,个中区别需得仔细辨别, 在他挑选符石的时候, 突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动。
声响是从符石库隔壁的法器库传来的,他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数着一排排的架子来到声源所在之处, 那是一扇被符篆封死的门。要打开它并没有什么困难。因为符篆上是他的手笔。
只是轻轻一撕,这尘封千年的符篆便飘落下来。
门微微震动着,打开了一条缝。
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将它一点一点推了开来。
门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是一把剑。
一把被浸泡在日月华露的剑。
剑柄由黑蛟龙骨所致,黑中透红,沉甸甸的,极有分量,剑刃形状锋利优美,似龙非龙,似鱼非鱼,刃面上雕有细鳞状的纹路,使之时刻宛如活物,散发出致命而迷人的光晕。
他怎会不认得它呢?那是他亲手为重渊打造的剑。
上一次见到它时,剑刃已然化为黑红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被日月华露净化到今日,已焕然一新,返璞归真了。
他弯腰将它拾了起来,一如当年将它从铸件池里抽出时。
甫一出水,剑身便绽出炽亮光华,耀得他不禁闭上了眼。
那是重渊初入他门下不久,天界试炼大会前夕时的事。
剑身甫一出水,便绽出粼粼幽光,叫人眼前一亮,虽是见惯了珍奇异宝,他也不免感叹了一番自己的杰作。
“师尊?你当真要将这剑赐给我?”
“不是赐,是送!”他垂眸看着在面前跪下的少年爽朗一笑,将剑放在他高举着的双手中,伸手抚过剑上细鳞,掌下发出嗡嗡震颤,连带着重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起来吧。”
“谢师尊。”重渊站起身来,姿态仍是恭敬,显是受宠若惊,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一对狭长凤眸灿灿发亮。
“喜欢便好,啧,有人来了,快走。”他笑着从炼器坛里出去,重渊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师徒二人一同跃上缓缓降落的鲲鹏,衣袂飘飞,笑声交织,说不出的恣意潇洒。
“师尊,这剑真称手!”
“那可不,你本为鲛鱼所化,该跃龙门飞升,用这龙骨所铸的剑,自然最妙不过。”
“蛟龙并非天界之物,不知是师尊从何处得来?”
“那,说来话长。”
“徒儿洗耳恭听。”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为师为筹备今日的试炼大会,下去遴选飞升的凡修,正好遇见一条恶蛟在人间为非作歹,盘踞在一座龙王庙里假充龙王,顺手便宰了。”
“师尊……好生勇猛,徒儿佩服!”
“少说漂亮话,佩服就认真学着。不过,可记住了,为师带你来这儿的事,千万别告诉了你那些师兄师弟,否则又有人要说为师偏心了,这帮小东西,真不省心。”
重渊挥了挥剑,挑眉道:“师尊难道不是偏心?”
他笑而不答,伸手弹了一下他额头:“用得称手,便取个名字罢。龙骨有灵,命了名,它以后便会认你作主,而且,它虽然是铸造兵器的绝顶材料,却也残留着恶蛟身上的煞气,需你悉心驯化,与它慢慢磨合。”
“徒儿明白。不过这剑是师尊所赐,还请师尊赐名。”
少年一脸虔诚地又要跪下,他忙伸手将他扶住。
“你的名字也是为师所赐,这剑便取你一字,为师望你上进,毅力坚韧,持之以恒,便取名为渊恒罢。”
少年抬起头来,眸光坚定:“重渊,定不负师尊所望。”
“好,此次试炼大会,为师拭目以待。到了,下去罢。”
重渊负剑跃下,矫健地踩过几只飞鸟,稳稳落在下方不远处的试炼场上,英姿飒爽地回身冲他一笑。
“北溟,你一个人在禁区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楚曦如梦初醒,忙将手里的渊恒化作一枚簪子,随手插到了发间,反应过来,才觉不对,这是他亲手封住的禁室,怎么好像跟做贼一样?
他藏个什么?有什么好藏的!
玄武拾起一下脚边的符篆:“咦,这不是你写的吗?这儿莫非封得就是……重渊的那把魔剑?”
“嘘,别惊动了这儿的守卫。”楚曦匆忙出去,关上了门,又将符篆重新贴了回去,推着玄武往外面走。
“喂,你不会把他的剑偷带出来了吧?这可是天府司的禁物,哇,真没想到堂堂北溟神君也会干这种事!”
楚曦不耐道:“闭嘴,我亲自封的东西,我说了算。”
“师尊,玄武神君,”此时,灵湫从符石库里走了出来,昆鹏跟在他身后,身上堆满了各种东西,活像个行走的衣架,一脸不满,“你们俩去哪了?害我们一阵好找,这里大得跟迷宫一样,一不小心就迷路。”
“没什么,去法器库里逛了逛,看看有什么要拿的。”
楚曦生怕他们俩发现了什么,又要跟自己闹,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出了天府司大门,待昆鹏载着他们飞出好远,才摸了摸头上那根簪子,若是沧渊想起了前世之事,看到这把剑,应该,也会想起他这个师尊曾经待他的好吧。
如此,劝他改邪归正,胜算兴许会大那么几分。
三天后。
南瞻部洲,盛国一座酒楼之中。
酒楼临海,他坐在窗边,外面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些人俱是衣衫华贵,不是寻常百姓,个个都是一幅兴奋又惧怕的神态,摩肩接踵,伸长了脖子。
他们在看的不是什么戏台,而是码头上的景象。
残阳如血,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被锁链捆绑着,一个连着一个,正往停靠在码头边的一艘船走去,身后两三个膀大腰圆的船夫将手中长鞭挥舞的啪啪作响,时不时扫过前方奴隶们的身躯,便留下道道渗血的鞭痕。
“诶,听说,一入夜,那恶鲛王就会现身,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你们倒也不怕死,都在这儿看戏?听说那恶鲛王吞了十几个岛了,东胜那边临海的半个洲都快没了,现在轮到了咱们这一带,不知道这献祭的法子能撑上多久。”
“喂喂,我听从东边逃过来的难民说,上次他们那儿就是人饵没送够,惹恼了那恶鲛王,一怒之下就把整国都淹了,上上下下数万人,连皇亲国戚也未能幸免!”
“不怕,咱们这难民多着,恶鲛爱吃多少有多少!”
此情此景只如旧忆重现,听着周围议论,虽是抱着要来将沧渊拉回正道的心思,楚曦难免也是怒火中烧。
灵湫冷冷嘲道:“早告诉过你了,他这一世跟前世一样,都是个荼毒苍生的祸害,你还想让他改邪归正?”
昆鹏一脸愤懑地点头应和。
楚曦置若罔闻,站起身来:“走,我们下去。”
玄武道:“做什么?不是要在等着他现身?”
“等着他现身?你也知道他如今入魔了不好对付,我们是不是要等他现身,然后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抓捕他?”
玄武哑然:“你想怎么办?”
楚曦盯着楼下两名正在四下搜寻难民的官兵,掐了个手决,便由一位颜如美玉的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老男人,身上一袭雪白深衣也烂了一件破布。
“……”
几人顿时感觉自己的双眼收到了重创。
“自然,是混进去。”
见他往楼下走去,其余人也只好效仿。
他们挤在一起走下楼梯,立刻便引来了官兵的注意。
“哎哎哎,这里怎么会有难民?”
“快抓起来,正好人饵数量还不够!”
“官爷饶命!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啊啊啊啊——”
楚曦装模作样的往外冲了几步,被一个官兵按在地上,五花大绑,不似他表演得十分卖力,跟在后面的几人俱都自行卧倒在地,很快便被锁链栓成一串,押向了码头。
“你们给老子走快点!”
随着一声鞭响,剧痛火辣辣在背上炸开,抽得楚曦一个趔趄,一头栽到了船上,跟在后面的昆鹏急忙去扶,双手却都动弹不得。他们在伪装状态下不便使用神力,这跟极粗的锁链也便是结结实实的缚在了他们身上。
“公子!你没事吧?”
楚曦摇摇头,压低声音:“没事,这点疼我还忍得了。”
“时辰到,请鲛王——”
但听周围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擂鼓之声,一桶浓腥的血被泼到了他们身上,随之漫天钱币洒了下来,砸了他们满头满脸,楚曦抬眼望去,只见码头上那些看热闹的贵族子弟兴高采烈的挥舞着自己的钱袋,心中一阵恶寒。
船上一片哀泣悲鸣此起彼伏,楚曦身在其中,自然极不好受,一眼瞥见身旁竟还有几个八九岁的孩子,蜷缩着身体,满脸泪水,眼神一凛,便朝岸边吹了口气,当下掀起一道滔天巨浪,砸得岸边看热闹的人抱头鼠窜。
孩子到底是孩子,见此情景,都是当场呆住,忘了哭泣,楚曦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一个小姑娘的头,小声道:“别怕,若那恶鲛敢吃你们,我定会阻止。”
小姑娘睁大了眼:“老伯,你打得过恶鲛吗?”
楚曦笑道:“打得过!”
这话大人们自然是不信的,几个孩子却全凑了过来,挤在他身边,将他当成了保护神,楚曦望了一眼海面,见尚还风平浪静,便想先行将几个孩子送上岸去。
正欲施法,船身却一阵晃荡,本来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汹涌,一个漩涡以船身为中心向四面扩散了开。天空骤然暗沉下来,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了,浓雾弥漫。
“鲛人!鲛人来了!”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船上的人顷刻互相挤在一起,
一个一个的黑影犹如幽灵般自雾气倏然现身,朝船周聚拢过来,船上忽明忽灭的灯火照出了数十张苍白脸孔,俱生得极美,幽亮的眼里却都充斥着嗜血的渴望。
楚曦环顾了一圈,却发现其中并没有沧渊。
疑惑之间,数十双白森森的蹼爪已然攀住了船沿。
船身猛地往下一沉。
一个人惨嚎起来,发起疯来,将身旁的一个孩子撞了下去,又不知怎么挣脱了锁链,跳下了水,拼命地朝岸边游去,楚曦眼疾手快攥住了那落水的孩子的手,见一个鲛人伸爪要抓,便猛地一把拍去,将孩子扯进了怀里。
那鲛人吃痛,缩回了手,盯着他,一双浅蓝眸子目露凶光,似要扑上来袭咬,楚曦搂紧怀中幼童,正欲略使小技对付他一番,却被旁边的鲛人拉了一把,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他便掉头冲向了之前那落水的男子,几下便将他撕成碎片,大口嚼食起来,双眼却还死死盯着楚曦。
这般野蛮模样,却像极了沧渊幼时。
楚曦蹙了蹙眉,心想,不知,过了三百余年,沧渊如今成了什么样?至少,不会嗷来嗷去的冲他撒娇了罢?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船上有个与众不同的人。
那人虽是披头散发,却能看出他肤色白皙,双眸漆黑有神,生着一幅俊秀出众的容貌,身上的衣衫虽然血迹斑斑,却能看出原本是件质地上乘的布料,纵是这般狼狈,仍然显出一股不凡的气度来,与船上的难民格格不入。
楚曦闭上眼,用灵识稍一探查,便发觉此人身上有灵力流转,可又非仙脉,那便是修道之人了。
修道之人混在难民中做什么?
来斩妖除魔吗?
正思索着,船身却旋转起来,数十名鲛人抓着船沿,把他们往漩涡中心推去,只听一声轰鸣,一个深幽幽的黑洞从漩涡中心凭空冒出,宛如一张饕餮的大嘴。
玄武低低道:“是魔界入口!”
惊叫声转瞬便被吞没,四周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
楚曦恢复知觉的时候,感到自己还泡在水里。
“滴答…滴答…….”
有冰冷的水滴淌到脸上,他眨了眨眼,从眩晕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和上百来人饵躺在一个大水坑之中。一些人还在昏睡,一些人已经醒来了,惊恐万状地张望着。
“师尊。”
旁边传来灵湫的声音,楚曦转头看看,发现几人都在。
在他们所处的水坑是在一座露天的石殿之中,抬头能看见一轮弯月悬挂在天穹中,不过是幽蓝色的,宛若一只险恶的鬼眼。石殿周围还座落着更大更巍峨的建筑物,其中最高的一座,穹顶上生着一颗巨大而奇特的赤红色的“树”,那树叶由千万只眼睛形成,闪闪烁烁的不停眨动。
这里是魔界。
时隔千年,他再一次踏入了这里。
石殿周围驻守着数十来“人”,自然,这些人看起来像人,却都非人,而是化形了的鲛人,俱穿着黑色鳞甲,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冷光,身型挺拔,容颜俊美。
玄武低声道:“看来,重渊不止一个人入了魔,还带着他的族人也一起入魔,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楚曦踹了他一脚:“你少说两句。”
此时,他怀里的令牌突然震了一震。
一个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北溟,你们到了哪?”
楚曦心里咯噔一跳,与玄武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这令牌原来不止是个令牌,还起着监视作用。
纵是心下有些无奈,他仍低声答:“到魔界了。”
那头的白昇不知是嘲弄还是赞许,轻笑了一下:“动作倒挺快,本尊还以为你们要找上十天半个月。”
“北溟神君出手,还有事情办不到?陛下你就放心吧。”
听见那头传来东泽和执明二人的笑声,灵湫脸色有点难看,冷冷盯着那块令牌,只想把它掰成碎片。
楚曦一言不发,等他们笑完才道:“陛下,可有要事?”
“除了本尊之前交待你们的两件事以外,还有一件。执明,东泽,你们俩先退下。”
“陛下有什么要瞒着我们俩?”
“出去!”
“陛下?”
“要我说几遍,出去!”
楚曦耐心等待着,这时却看见一个人朝石殿中走来,忙低声道:“有人来了,陛下,请您快点说。”
那头白昇沉默了一瞬,才道:“本尊要你,帮我杀一个魔。”他的声音有点不易觉察的颤抖,但楚曦却听得分明,心中一颤,“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本尊杀了。”
楚曦尽力保持着平静:“是。”
这平静的一字却好似激怒了白昇:“你说到就要做到。你若杀不了他,就以死谢罪!本尊不想再看见你!”
楚曦不自禁地攥紧了令牌,一时耳畔俱是白昇当年屈辱的哭叫,背上冒出涔涔冷汗,听见逼近的脚步声才如梦初醒,抬起头去,却又是一惊,睁大了眼。
眼前颀长的人影摘下脸上的罗刹面具,停在他们面前。
那人生着一张非常俊美的脸,只是从眉心至左侧颧骨一道长而深的疤痕破坏了他原本的长相,一只眼睛已因此盲了,呈现出与另一只荧绿的眼瞳截然不得的灰蓝色,看上去像是一对异色瞳仁,显得神色十分邪异。
瀛川。
他捂住怀中令牌,只希冀白昇此时不会再听见任何声音。
他若听到了,如何会听不出来呢?
那应该是在白昇的噩梦里徘徊过千百遍的声音。
瀛川绕着水坑走了一圈,在另一侧停下来,不知对谁道:“人数好像已经够多了,去请魔尊来过目一下吧。”
楚曦心中一跳,这位魔尊会不会……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骚动。
几名鲛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着银色鳞甲,披着披风,手中提灯,似乎地位比看守石殿的那些要高上一些。
瀛川转过身去,却并未如其他人一样半跪下来,只是微微颌首,似乎与他口中的魔尊地位不相上下。
楚曦朝黑暗中看过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高挑挺拔,披着一袭纯黑色的长袍,脸孔几乎全部被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只露出一个形状优美的下颌,再往下,就能看见斗篷下摆一双修长的腿脚。
他似乎刚从水里出来,双足赤裸而潮湿,白得泛蓝,足背上零零星星的血色斑点便显得格外艳冶,随着他缓慢的步伐透出一种危险意味,像是毒蛇身上鲜艳的纹路。
那是……沧渊。
楚曦的目光凝固在那双脚上,屏住了呼吸,但眼前之人显然并没有识破他的伪装,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将帽檐掀开了一些,露出一张比他印象里要成熟了不少的面容,剑眉入鬓,狭眸深邃,紫中泛蓝的瞳仁冷光幽幽,宛若两泊千年寒潭,不似年幼时那样雌雄莫辨,而有了十八九岁介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锋锐棱角。
他眯起眼,打量着下方这些被五花大绑的祭品,微挑的唇角噙着些许杀戮成性的猎食者看待猎物的玩味,是个令人捉摸不透又不寒而栗的表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分别的这些年,沧渊的美貌比年少时更胜一筹了,有种致命的侵略性,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不止是他,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祭品都睁大了眼,近乎痴傻的望着这个即将把他们当作盘中餐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