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沧渊么?还是,仅仅只是与他血缘接近的某个同族?
他心脏紧缩,更生重重疑惑,可来不及查看那卵中鲛人的面庞,他附身的飞鱼却逃命般的远远绕了开来,似乎对这个特殊的卵十分忌惮。
“带我过去!”楚曦咬牙厉喝,奈何他此时不过只是一缕灵识,飞鱼对他的诉求置若罔闻,径直向下飘去。
更深处水光斑驳,潮气翻涌,这树根似乎是扎根在什么水源里。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整个浸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水域之内,哪怕只是一缕灵识,他也感觉到了一种窒息之感。睁眼望去,幽绿泛光的水域无边无际,无数黑影飘忽沉浮,深入水底的树根之间,悬挂着一个个破裂的卵,皆已黯淡干瘪。那飞鱼带着他游近其中一个,不停打转,嘴里凄然嘶叫,似在示意什么,楚曦定睛看向卵内,皱巴巴的卵皮里,包裹着一颗核桃大小的乌漆麻黑的小球。
那似乎是.......一颗元丹。
楚曦愣了一愣:“这可是你的东西?”
飞鱼们嘶叫的声音大了起来。楚曦明白了,他附着的这只飞鱼,生前并非普通的人族,而这种形状的内丹也不是妖魔所有,以前和他一样,是个仙家。只是这内丹上的灵力早已被吸食殆尽,他根本无法分辨出对方的仙阶和身份了。
楚曦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待我脱身,我会来这儿解救你的。”
其余的几条飞鱼闻言围过来,嚎哭不止,楚曦头都大了,轻喝道:“好了,本座好歹也是个道行的,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四周蓦地一静,飞鱼们居然停止了哭嚎。他一恍神,不知怎么想起了以前众徒齐聚在他座下受训的情形,心里一阵酸涩。怔忡之时,下方深处传来“噗通”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楚曦疑惑垂眸,便见水里怨灵化成的飞鱼们像得着了鱼食的群鲤,朝深处某个地方一拥而上,他附着的那条飞鱼亦紧随在后。向深处游了一阵,水底亮光浮动,那怨灵化成的飞鱼群包围聚拢之处,一个人影脚朝上,头朝下挥舞着手里的兵刃,划出道道灼亮光芒。
待随怨灵游近,楚曦不禁睁大了眼——那人影,手持的是弯刀,可不正是玄武?
下一刻,又听“噗通”一声,另一个人影从深处冲上来,看身影,大差不差就是灵湫。
楚曦这才意识到不对——这亮光浮动的水底,似乎是另一个水面。是了,那上面,应该便生者的领域,若是如此,这水域多半便是忘川。
“这下面魔气好重!发鸠神君,你快设阵!”玄武低喝的声音传来。
“你也知道这下面魔气重,我哪里施展得开?”灵湫冷冷回道,又低喝一声,“昆鹏,下面托我们上去!”
话音刚落,“噗”地一声,一道鸟状黑影直冲而下,霎时化为巨鲲,将一双人影托起。楚曦被鱼尾掀开的浪推到几丈开外,见玄武挥刀驱赶水中怨灵,他生恐这飞鱼也被他一刀斩得魂飞魄散, 不敢贸然接近,可这飞鱼却似突然发了疯似的,一跃而上,一口便咬住了灵湫腰间玉佩,令玉佩上挂的玉铃一阵当啷作响。
楚曦暗暗心惊,见灵湫本来挥剑要削,手却一顿,又反手格住了玄武斩来的弯刀,喝道:“等等!”
玄武奇怪:“怎么了?这飞鱼一看便乃凶灵所化,莫非是你相好?”
灵湫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道:“我觉得这凶灵,行为有些特别。你瞧你一挥刀,其余凶灵都偏偏退避,偏这一只还自己凑上来,不奇怪么?”
楚曦几乎要老泪纵横,不愧是他的首徒,这悟性,甩玄武这种武神足足八个天禁司。
“况且,这玉佩,是师尊赐我的,上有他的灵印,一般的凶灵哪里敢靠近?”
楚曦驱使怨灵连连点头,玉铃也跟着响个不停。他这会说话灵湫自然是听不见的,可见灵湫微一挑眉,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信手从袖口取了只纸鹤出来,又将飞鱼一拢,楚曦便随它一起附着在了那纸鹤上。
“你......可是替师尊来传信的?”灵湫垂眸瞧着他,试探问道。
楚曦连忙点头,纸作的喙鸡啄米一样戳在灵湫手心,写了几个字。灵湫略略一惊,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我知晓了,师尊。”
玄武在一旁哂道:“北溟,你怎么回归了还是这么菜?又给那小魔头困住了?”
楚曦懒得理他,在灵湫手心继续啄道:“这水里有异,似乎被万魔之源的根茎所侵,你们要小心些。”
灵湫点了点头,环视四周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应该是忘川的源头。师尊在水底瞧见了什么?”
楚曦也四顾一番,见这确是一条狭长河流,两岸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石峰间生着一簇簇艳红如血的彼岸花,正是传说中的忘川之景,一如他的猜测。
他接着啄:“你捏条鱼出来,容我附着下去看看。我此刻只有灵识,没什么危险,你们便别跟我下去了。”
灵湫闻言,当下照办,楚曦纵身一跃,又跃入了忘川幽深冰冷的水里,朝方才那些卵所在的树根间游去。游近那形似沧渊的背影时,他不由屏住了呼吸。隔着半透明的卵膜,蜷缩的鱼尾上流光溢彩的鳞,凝固的发丝与苍白的上躯朦胧显现,楚曦游到环绕着这卵的树根内侧,借着幽绿的光晕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这卵中的......的确是,沧渊。
细看之下,还是三百年前沧渊少年时的模样。只是他的胸口上,多了一个他没见过的暗红色印记,像是枚眼睛的形状,似乎是个封印。而沧渊的皮肤上,也有些赤色的鳞片在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