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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跳她的舞

桃花无数 fiveseven 2903 2024-08-05 07:33:41

吃完午餐之后,祁白露回病房打点滴。房间里的暖气很足,他上身只穿一件衬衣,倒也不觉得冷,但葡萄糖流进血管时,臂膀泛着丝丝凉意。可能因为最近都没休息好,一直在连轴转,祁白露渐渐觉得困。阮秋季回来,看到的就是祁白露半躺在病床上,阖着眼皮似乎睡了过去,护士已经给他拔了针。

阮秋季没叫醒他,将门锁上后,走过来将手里提着的纸袋放在柜子上,径直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祁白露睡得很浅,听到椅脚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便惊醒了,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看了一眼那个纸袋,阮秋季解释道:“你的衣服。”

祁白露以为是助理送来的衣服,因为祁白露身上穿的是戏服,在外面到底有些引人注意,而且明天还要接着拍戏,戏服上面的血渍需要及时清理。他坐起来,从纸袋里拿出一件上衣,发现上面的商标还没拆,便知道这是阮秋季新买的衣服,祁白露看了眼尺寸和价码,道:“你没问我,怎么知道尺寸一定适合我?”

“不如先试试看。”

祁白露将衣服拿出来,觉得它们看起来可能是自己的尺寸。他跪坐在床上面朝着阮秋季,正要解扣子,看他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停住了动作。

阮秋季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笑仿佛是在笑祁白露这样小心翼翼,但他还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床头的一束隔帘拉到床尾,帘布的褶皱在滑动中尽数展开。

医院的隔帘都是统一的颜色,极浅的淡绿色。现在是下午三点,祁白露的床位靠窗,借着窗口投进来的稀薄日光,可以透过窗帘影影绰绰地看到对面的轮廓和人影,隔帘轻薄得如同植物的纤维。

房间里一时很静,隔帘亦是静止不动,只有祁白露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皮带抽开的声音,衣料和皮肤、被褥的摩擦声,病床轻微的吱呀声,还有牛仔裤拉链的声音。

阮秋季坐下来,望着隔帘外的那个剪影,最后那个剪影侧过身来,拽着隔帘往旁边一拉,阮秋季看到床单已经由平整变皱。

祁白露一边摸着自己有些凌乱的短发,一边将两条腿垂下床边,跟阮秋季面对着面。吃午饭之前祁白露擦过了脸,擦去了在剧组的妆容,面部线条柔和了不少,他上面是一件连帽卫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裤,这样一穿倒有些学生气,清水出芙蓉一般。

“稍微有一点长,不过……”

祁白露低头踢了下脚,示意裤脚不太合适,他探下身将裤脚挽上去一些,垂下的后脖颈露出一片雪白肌肤,连帽卫衣两侧的红抽绳跟着垂下来,在半空轻轻摇坠。阮秋季之前倒没觉得他这样白,这样猛然一看,才知道他真是古诗说的肤如凝脂,身上仿佛比脸和手更白。

祁白露用手撑着膝盖直起上身,眼睛抬起来时撞上了阮秋季的视线,他本想问阮秋季怎么知道他的尺寸,随即想到了那些没有证据的桃色绯闻,阮秋季很像是那种会经常陪女伴逛街玩乐的人,温柔体贴至极,也风流无情至极。

“不过很适合你。”阮秋季道。

可能因为两个人靠得太近了,从方才到现在,祁白露第一次在贵宾休息室遇见他的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刻意冷淡地说:“谢谢。”

就在这时,阮秋季忽然站了起来,祁白露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抬头看他,阮秋季仿佛觉得他这种意外受惊的小动作是很有趣的,眼里有很明显的笑意。他将柜子上的另一个纸袋拿过来,又从里面的纸盒里提出一双运动休闲鞋,弯身放在了那双高筒马靴旁边。

Ct结果出来了,幸好只有轻微脑震荡,没有其他问题,只是祁白露是疤痕体质,虽然及时缝了针,但还是容易留下疤痕。祁白露自己也有些懊恼,毕竟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脸是最需要保护的地方。

到了冬天,天总是黑得比较早,阮秋季开车送他回去,路上又堵,因此到酒店时已经是五点多钟,车外一片朦胧暗淡。等车停稳了,祁白露正要说再见,阮秋季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纸袋递了给他。

祁白露怕是什么贵重礼物,没有接,阮秋季道:“打开看看。”

“是什么?”

“我今天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祁白露看着纸袋的大小和形状,心里大概猜到了,但还有一点犹疑。最后他解开安全带接过来,借着车外的灯光低头看,只见纸袋里面装的是一个桃心木的方形盒子,一看就是很有年代的东西——那件来自小樽八音盒博物馆的拍卖品,虽然并不华贵,却被阮秋季以二十万的价格拍走。八音盒据说是二战结束时生产制造的,几十年前已经绝版了,原主人的妻子漂洋过海,把它从日本带到中国。

“既然最后被你拍到,就是你的。”祁白露把纸袋递回去,看着阮秋季说。

“君子不夺人所爱。”

阮秋季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语带双关。

祁白露的嘴唇动了动,看着还是要拒绝的意思,阮秋季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松松捏着他的手往下压,道:“我知道你比我更喜欢它,送给你。”

回酒店之后,祁白露先给助理打了电话,助理拿着房卡来给他开门,助理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想关心他,祁白露什么都没解释,把手里装着戏服的袋子递给他,麻烦他送到洗衣房。

等助理走了之后,祁白露关上房间门,看着手里的纸袋,径直走到沙发旁。他跪坐在地毯上,将八音盒从纸袋里拿出来摆在玻璃茶几上,桃心木有种温润的质感,祁白露的手指抚过盒身,找到后面的发条,上了几圈发条后,将八音盒正面摆放,然后才两只手打开盒盖。

八音盒远比在拍卖场投出的屏幕上更精致,盒子一打开,里面的音乐便响了起来,这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祁白露很久没听过这个音乐了,盒盖内部嵌了一面小小的镜子,镜子里照出了一双沉默的眼睛。八音盒的音质比钢琴清凉,所以这段《天鹅湖》几乎是凄凉感伤的,像是水滴打破了湖面的宁静,每一个旋律是一滴水,让湖泊荡漾开破碎的波纹。

八音盒中央立着的芭蕾舞娘跟着音乐徐徐转动,她一只脚立起来点地,另一只脚向后跃起,停留在半空。舞裙用白缎和白纱手工缝制,自然地垂在线条优美的腿上。

不像一般的芭蕾舞八音盒,这个芭蕾舞女做得实在栩栩如生。她面容姣好,头发没有扎起,而是披垂在肩头,拍卖的时候,主持人就提醒过买家,头绳在运输中损坏了,但在祁白露的心里,这样的芭蕾舞女更接近那个模糊的疯癫的影子。

音乐声叮噔而响,芭蕾舞娘只是面带微笑,她一只手扬得高高的,看起来骄傲而快乐,仿佛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或许,她的命运就是在这永恒不停的转动中,变成一种重复而单调的幸福。

芭蕾舞娘不知忧愁地转了好几圈,在她正面转过来时,祁白露对她笑了笑,但是这个笑很快慢慢变淡,他伸手将盒盖扣上,音乐声戛然而止。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祁白露拿过纸袋,欲要把八音盒装回去,但是他在纸袋里看到了一张卡片,上面仿佛有字。只可能是阮秋季留下的,祁白露怔了一下,将卡片拿出来,卡片从中间折起,打开才能看到里面写了什么。祁白露掀开卡片,只见那一行字写的是:让她跳完她的舞。

字是手写的,写得很是挺劲舒朗,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这仿佛是哪个外国诗人的诗句,祁白露瞧着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拿出手机给阮秋季发微信消息。

他们在医院的时候加的好友,还没来得及说过一句话,因此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您已添加Cave canem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祁白露思索片刻,手指按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打出“谢谢”二字,发出去之后他立刻有点后悔,他想了想,很快又加上一行:有机会的话,请你吃饭。

阮秋季还没回复,祁白露收起手机,将卡片和八音盒全都重新放回去,他拎着纸袋走到卧室,拉开了柜子最底下的抽屉。收好八音盒之后,祁白露站起来,看向旁边那面很大的穿衣镜,然后他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一直脱到全身赤裸,拿起衣柜里的睡袍换上。

看着扔在床上的那两件衣服,祁白露走到客厅找到了一个之前的购物纸袋,将衣服囫囵塞进去,又到玄关处将那双鞋装进盒子。收拾完之后,他拎着购物袋便往外走,但是没走几步又迟疑了,便走回卧室将衣服重新倒在床上。这一次,他把衣服铺平整了,仔细地叠了起来。

跟一些男生不同的是,祁白露擅长叠衣服,最后那件连帽卫衣和牛仔裤都被叠得四四方方摞在一起。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离家,把自己的每一件衣服都认真叠好了,装进那个小巧陈旧的红色女式箱包。从那时候开始,他对每一次离开都有一种仪式感。

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备注为阮秋季的好友发来消息:好。

一秒后,又是一行:好好休息。

祁白露蹲在衣柜前,将叠好的衣服和鞋盒放在衣柜的最底下,被其他的衣服压得结结实实。他拉上衣柜门,心想,这些衣服是他第一次穿,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注:“让她跳完她的舞”引自叶芝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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