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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听晚蝉

桃花无数 fiveseven 3747 2024-08-05 07:33:41

第二天早上祁白露醒的时候,阮秋季已经离开了上海,他坐起来拥着被子,看到手机提示有阮秋季的留言。阮秋季说自己在行政酒廊的餐厅订了位子,如果祁白露饿的话,可以直接上去吃东西,报他的名字就行。

他这么一说,祁白露的确觉得饿了。手机上除了阮秋季的留言,还有助理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助理说自己敲门叫他起来吃早餐,但是没人回应,于是祁白露问她要不要现在一起去吃。

在餐桌上,助理还沉浸在昨晚颁奖礼的兴奋中,拿着手机给他看微博热搜,祁白露看到阮秋季给自己颁奖的视频就在最前头,一口吃掉汤匙里的小汤包不置一词。他的手机往下滑,看到最底下还跟着一条Netclouds收购两家院线公司的新闻,他从来没关心过阮秋季的事业,但看到他的手伸得这么长,还是怔了一下。

商业领域是他搞不懂的东西,所以他也仅仅是怔了一下,便继续吃小汤包。Netclouds是云天传媒改造推出一个流媒体平台,当初收购金河影视之后就拥有了跟三大视频平台叫板的实力,可以说收购金河影视是Netclouds在业内垄断的一个转折点。至于阮秋季当年是怎么做到的,祁白露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这些天以来,他们没有一次谈过当年。阮秋季提起过话头,被他打断了。

从高楼层的玻璃窗望出去,外头的嶙峋高楼甚至可以拦住空中流动的云,像不停堆叠的积木,只是孩子手里的玩具。祁白露吃了一点就搁下筷子不吃了,助理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纳闷有人拿了奖又在这么贵的地方吃饭还会不高兴,问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祁白露摇摇头,将醋拿得离她近一些,什么都没回答。

去厦门他是自己一个人,林悦微过来接机,两个人在出租车上不便说话,在酒店放下行李之后这就去吃宵夜。林悦微看上去忍了很久,海鲜大排档的服务生刚拿着菜单走远,林悦微道:“我看直播了。”

祁白露知道她指的是上影节的闭幕红毯和颁奖晚会,于是道:“这么无聊的直播。”

林悦微用手指叩了叩桌子,示意祁白露严肃点,祁白露知道她想问什么,无奈道:“吓到你了?”

“我看到阮秋季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你看起来倒跟没事人一样。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他在上海?”

那是因为导播没切到他差点被台阶绊了一跤的镜头,祁白露心想,不仅是提前知道,还提前睡了几天。

林悦微看他的表情不对,状态也不对,迟疑道:“你跟他……你不会……?”

祁白露拿起一罐啤酒去拉拉环,林悦微背靠着椅背打量他,道:“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林悦微的眉毛都耸起来了,祁白露道:“上个月见了一面,在上海才联系的。”

“所以你就睡了他?”

这下轮到祁白露不镇定了,道:“很明显吗?”

林悦微几乎想要咬牙叹气,当导演最重要的就是眼神好使,刚才她一半是猜的一半是看出来的,没想到祁白露自己主动招了。

“你们这算什么?在一起了吗?”

祁白露小口地喝啤酒,眼珠看着她,轻轻摇头。

林悦微点点头,也去拉啤酒罐的拉环。祁白露道:“我还以为你会骂我。”

“我骂你干嘛,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他吗?在大溪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三个——”林悦微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我就是不太明白,你想做什么?”

祁白露垂了垂眼皮,给自己点了根烟,林悦微道:“白露,你不是那种还会跳同一个坑的人。”

“至少不会杀人放火。”

“火你放过了。”林悦微无情指出。

祁白露咬着烟,托腮看她。

他们坐在人声喧闹的街边,潮湿的风一丝一丝往脸上拂,厦门现在又是凤凰花开的季节,托在凤凰花底下的街灯像一盏接一盏的红葡萄酒,祁白露把脸朝一旁扬了扬,道:“过去的事——”

声调拖了一拖才道:“他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林悦微管不了他,别的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叮嘱祁白露别做犯傻的事,但她看祁白露那副平淡而执拗的神情,只怕祁白露现在决心炸碉堡,也没人拦得住他。

堪景在厦门的一个海边县城,地方有点难找,是林悦微的一个朋友开着长安小货卡接的他们,货卡是双排座,车上放闽南语的歌。祁白露问她你怎么这么多朋友,林悦微说是自己在南方拍纪录片时认识的。

林悦微早年拍的纪录片祁白露都看过,没记得片子里有这么一位,林悦微说这是小唐。开车的小唐看着后视镜里的祁白露笑了笑,路面颠簸,小唐耳边长长的水钻耳坠子跟着不停摇晃。祁白露这才认出她是那位小唐,也是林悦微写的新剧本的原型,难怪他一时没看出来,几年不见小唐变漂亮了很多,也胖了一些,估计一直没停止用激素。

祁白露不是话多的人,小唐性格也有些害羞,好在林悦微一路扯东扯西,到达目的地之时,三个人就熟络起来。林悦微这几天都住在小唐家里,就在小唐开的批发超市的二楼,房子临近马路,一整天都听得到车声。祁白露进门看到卧室里横七竖八躺着酒瓶,林悦微理直气壮说自己不喝酒就无法集中注意力写脚本,祁白露问她没钱住酒店了吗,林悦微摊手道:“没了。”

没钱是真的,上上部电影赔光了积蓄,上部电影又赔了她父母在北京买给她结婚的房子,剩下的钱都用来筹备新片。本来林悦微也想用别的演员,很多人一听只有十万块的片酬都吓跑了,有勇气挑战角色的又不符合要求。

小唐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所以很欢迎他们两个住几天。到了睡觉前,祁白露看到阮秋季给他发了消息,正要点开看,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翻遍了行李箱发现充电器没带,不知道是丢了,还是落在了酒店,林悦微和小唐的手机型号都跟他的不适配,只能等明天出门买一个。

他们一早就跟摄影师出门,祁白露早忘了阮秋季这回事,所以林悦微接了个电话,没听两句就把手机递给他时,他忙着摆弄相机,头也不抬地问:“谁打的?”林悦微把手机塞给他,道:“你说呢?”

街道上车水马龙,太阳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祁白露后知后觉地把手机贴在耳边,但是车经过的噪音太吵了,阮秋季说了一句话,他在这边就只有一句:“等等,我听不清——”

走到旁边的树荫下,这才能听到阮秋季说的话:“现在呢?”

祁白露站着的斜对面有一家奶茶店,不时有一两个顾客提着冰镇果茶走出来,林悦微把手机给他之后就去排队买奶茶了。阮秋季的声音清晰传过来,他好像也跟着安定了一分,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没回我消息,手机一直关机。”

“手机没电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昨天早上,我不小心拿走了你的充电器。”

……

“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不用,我再买个新的。”

祁白露说下半句的时候,刚好有一辆车疾驰而过,也不知道阮秋季有没有听清,阮秋季似乎站在很僻静的地方,声音听起来清清爽爽,问道:“你要在那边待几天?”

“一个星期吧。”

“过两天我就可以抽身。”

祁白露一时语塞,林悦微给他带了冷饮,正好走到跟前来看到他的表情,以为他已经挂断了,道:“怎么了?他要吃了你还是怎样?”

阮秋季在那头听到了林悦微的话,轻轻笑了一声。祁白露道:“我还要工作,先挂了。”

祁白露把手机换给林悦微,拿吸管去戳奶茶的塑封,戳了半天没戳开,林悦微抱着奶茶一边吸啜一边看他,祁白露隔着彼此的墨镜也能感受到她炯炯的目光,道:“他可能过几天要过来。”

“他家里不是有事吗?”

“有什么事?”

“说不定是催婚。”

“他说他不会结婚。”

“他对你说的还挺多。”林悦微咬了两口吸管,突然又道,“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父母?”

祁白露摇头,林悦微道:“他连自己的亲爸都不会放过。你还记得当时那个被双规的市委书记吗?”

“记得。”

“是他爸手下的人。”

祁白露道:“听起来他不会爱任何人。”

林悦微沉默片刻,道:“他对你有些认真。”

祁白露看她一眼,林悦微道:“就怕哪天认真过了头,白露,你不怕他是第二个郑昆玉吗?”

融化的冰水沿着杯壁淌下来,祁白露用拇指擦掉那滴水珠,但是紧接着还有第二滴,林悦微自知失言,张嘴要说抱歉的话,祁白露道:“只有一个郑昆玉。”

林悦微还是第一次在他嘴里重新听到这个名字,一时不知道是好是坏,祁白露的脸上也纹丝不动,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偏向谁说的。祁白露说完就没了下文,两个人站在街头吸完了奶茶,祁白露捏扁了冷饮的塑料杯子扔进垃圾桶,林悦微在心里想,某些方面上来说,祁白露真是跟那两个人学到了十足的混蛋。

晚上回去的路上,祁白露买了一个新的充电器,插好插头之后就去洗澡了。林悦微跟小唐在阳台上摆了折叠桌,一起吃从夜市买来的冰粉,看他出来招呼他过来,他一边擦头发一边给手机开机,看到了阮秋季之前发的微信消息,阮秋季问他是不是丢了充电器。他们白天打完那通电话之后,阮秋季又发了一条:过几天见。

祁白露的手指停顿在键盘上,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回复。他坐下吃自己的那一份,林悦微放下手里的塑料小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道:“先看一下这个。”

林悦微给他看的是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当时她正在夜市,没有听到也就接,没有多久,那个陌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她回来之后才看到,短信内容是:林老师你好,可以转告白露,请他回电吗。

“你觉得这是谁?”

这样直接称呼祁白露的人可不多,林悦微一开始以为是他的狂热粉丝,但思索了一下,语气又不像。

祁白露点开通话记录,看到来电显示的地址之后,忽然蹙起了眉,林悦微看他神色不对,又看了一眼那个地名,忽然想到了道:“这是你老家的号码?”

十八岁离家之后,他就没再回过那个地方。这个几十年都没换过的号码他是认得的,甚至烂熟于心,这是他叔叔周效之的手机号。

旁边的小唐看气氛不对,吃冰粉的动作停了下来,祁白露把手机还给林悦微,站起来道:“我去打个电话。”

他到客卧,关好门之后才拨通了那串号码。当年他跟了郑昆玉之后,周效之似乎也知道没脸见他,只主动联系过他一次,还被他拉黑了。等待接通的时候,少年时的记忆在眼前急掠而过,他却一帧都抓不到,周效之接得很快,声音听起来有点陌生了,带点小心翼翼的讨好,道:“喂……?是白露吗?”

“是我。”

周效之支吾着干笑了两声,问他现在过得还好吗,祁白露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祁白露以为他要钱,没想到周效之道:“你爸出狱了。”

周效之等了一会儿,见祁白露似乎没话要说,又道:“白露,你爸现在改好了,不跟以前一样。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你爸……”周效之絮絮地说了很多,说到口干舌燥,祁白露一点反应都没有,周效之最后一句话结束,道:“他想见你,回家看看吧。”

祁白露想了一会儿,最后心想,他想跟我的钱和好。

周效之没得到回应,有些沉不住气了,道:“我们一家人也该坐下来好好谈谈,过去的事你受到了一些伤害,这两年你过得肯定不好,毕竟你那个老板出了事……”

祁白露道:“你们要多少钱?”

“露露,这不是钱的问题。”周效之不满意他这种语气。

祁白露脸上慢慢攒出一个冷笑,他就站在窗前,抬眼看到自己的表情,又咬住牙吞下了这个笑。

周效之也清楚祁白露不吃长幼有序这一套,开始说软话,祁白露没有耐心听,打断道:“两天之后,我会回去的。”周效之大喜过望,问要不要自己去机场接人,祁白露没有听完,直接掐断了电话,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窗外烦躁的蝉声以及疾驰的车声,汽车驶过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连带着一道道闪过的流光也有了警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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