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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午夜飞行

桃花无数 fiveseven 4173 2024-08-05 07:33:41

他要的不是过期的亲情,而是彻底的了断,他的父亲不明白,周效之也不明白。他们以为他是浮云游子,飘荡到天涯还扎着根,但是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早就被连根拔去。

阳台上点了蚊香,小唐去洗衣服了,林悦微在低头画分镜,看到他出来,道:“怕你的冰粉不冰了,放在了冰箱。”

林悦微没有问,祁白露低头搅着勺子吃得很慢,冰粉很甜,甚至甜得过头。等他一口不剩地吃完了,林悦微的工作也告一段落,祁白露简短地跟她说了这件事,林悦微问要不要自己陪他回去,祁白露道:“我可以解决。”

坐久了难免有些腰痛,林悦微靠在椅背上伸展手臂,酝酿着要说点什么。从二楼低矮的阳台望出去,可以看到楼下那条街出来一辆亮着车灯的电动车,骑车的人看起来还是高中生,很大声地在跟人吵架,中年男人用闽南方言骂了回去,他们听不明白吵了些什么,沉默地等这一阵争吵翻页。

车子滴滴响了两声,车灯光射进漆黑的夜里,歪歪扭扭扫过路旁的冬青树丛。“我不会劝你和解。”林悦微道。

祁白露没接话,但是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个人在阳台上拍死了几只蚊子,还是得继续工作。

团队里有人要走,就意味着工作量需要压缩,祁白露忙了两天,又没跟阮秋季联系,早就把他说要来厦门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了,独自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上了回老家的飞机。不到三个小时,飞机在机场落地。

在飞机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虽然他戴了口罩墨镜,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不过没有上前打搅。等他取了行李之后,女生上前跟他搭话,说自己特别喜欢他,问他可不可以把登机牌给自己留作纪念。祁白露意识到她是粉丝之后,就给周效之发消息让他在停车场等自己,因为女生的样子特别激动,他犹豫了一下,把登机牌给了她。粉丝不太好意思地掏出笔请他在上面签名,他低头签字,想了想拉下口罩问:“要TO签吗?”

“要!可以签TO露露的小宝贝吗?”

祁白露手捏着口罩,被这么坦荡的热情砸得愣了一下,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签了。粉丝看他这么好说话,胆子也大起来,又跟他多说了几句,最后还道:“哥你是不是害羞了?”

“是吗?”

粉丝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你害羞就会脸红。”

“……”

祁白露把登机牌递给她,又扣好笔帽把笔也递给她,粉丝跟他说了再见,在他转身走时,又飞快小声道:“你一定会拿影帝的。”

听起来多少有点真挚的傻气,祁白露听到了这一句,停下脚步回头认真道:“谢谢。”

周效之的那辆帕萨特并不难找,这些年过去了,他还是开这一款车。周效之没有说他爸也会来,所以当他站在后面准备打开后备箱,看到从副驾驶下来的周行之时,眼里闪过了毫不掩饰的情绪。

他们父子上一次见面还是十一年前。周行之本来想下来给他拿行李,看到祁白露早就摘了墨镜的脸又没敢伸手,似乎是不敢认,后一步推门下车的周效之看到祁白露,也没敢认。在他们的记忆里,祁白露只是个瘦弱的漂亮小孩,个子还没他们高,现在彻底长开了,甚至气质也有了不少变化。即使早在屏幕上看到过,亲眼看到却有不一样的冲击力。

祁白露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用力合上车盖,目光在这对兄弟脸上扫过之后,打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回去的一路,周效之没话找话,试图打温情牌,但祁白露只是低头玩手机,连基本的面子都不给。周行之坐副驾驶,不时从后视镜中看他,看这个跟骨肉相连的亲儿子,祁白露察觉到他的窥探,抬头跟他对视了几眼。当年周行之揍他的时候,还是个强悍有力的男人,现在却腰背微弓,憔悴不堪。反观周效之,估计是又升了一点小官,再加上之前从郑昆玉那里捞的好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车子开得越远,四周的景色越熟悉,远远近近的高楼沐浴在黄昏日落中,玻璃上溅满了灿烂的余晖,像是摔碎的鸡蛋会流出的生蛋液。祁白露看着车窗外路过的第一中学,现在是放学时间,中学生穿着校服陆陆续续走出校门,一张张脸被模糊地抛在车后,转过街角,他又看到了路口的蓝色交通标志牌,上面写着煤渣路。

周效之搭话说:“你现在是知名校友,学校宣传栏里还贴着你照片呢。”

可是祁白露的目光栖息在那枚崭新的交通标志牌上,绿灯亮,车子动,他的目光还透过车玻璃挂在那一角。

到叔叔家里之后,祁白露连同周效之的妻女一起吃了晚饭。周效之没有搬家,但是房子重新装修过一次,周效之还给他留着少年时住过的卧室。祁白露在客厅的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奖状,被装裱在玻璃相框中,写着周白露同学在期末考试中荣获三好学生。按照周效之的脾性,估计每一个来他家里做客的人,都看到了这张奖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过去的事,连百度上都写着他的曾用名是周白露。

在饭桌上,周效之给他倒酒,说这是庆祝他在上影节得了最佳男配,祁白露说自己不想喝,但周效之还是自作主张给他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水,话里的意思是,祁白露肯定混过不少饭局了,男人之间怎么能不喝酒。祁白露把酒杯推到一旁,直截了当地让他们有话直接说,周效之又搪塞道:“一家人吃饭,先不说这个。”

周行之的话很少,一顿饭吃下来,气氛都靠周效之来活跃。他似乎很关心祁白露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问他是不是有签新公司的打算,祁白露毫不客气地说没有,周效之脸上有点讪讪的,周行之忍不住道:“你就这么说话吗?”

“轮不到你管我。”祁白露眼皮也没抬,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仿佛从来就没把这个父亲的权威放在眼里。

祁白露的堂妹高三放暑假在家,听到这一句,坐在斜对面没忍住偷笑,就差悄悄给他竖个大拇指,被坐在一旁的周效之瞪了回去。周效之夫妇打圆场,好歹没让这两个人当场打起来。吃完了饭,周效之把想凑热闹的女儿赶回卧室,这才准备谈正经事。

客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祁白露毫不避讳地在他们面前点了根烟,他娴熟的动作似乎有点让周行之顿了一下。周效之把自己的计划和打算都跟祁白露说了,希望他出钱租一家店面给周行之开店,他们看中了一块地段特别好的地方,就在市中心,可以开一家火锅连锁店,到时候会给祁白露分红。

祁白露听明白了,他们果然是要他的钱。周行之刚从监狱出来找不到任何工作,周效之手头的存款要送女儿出国留学,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祁白露身上。只是祁白露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样无耻,伤害过他还敢来伸手索求。

周效之看他表情没什么波动,试探地问:“是不是我说的太急了,你要时间想一下吗?这几天可以住在这边,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也根本不欠他什么。你们找别人吧。”

“白露——”

周效之看他站起来想走,连忙拦住人试图让他坐下,祁白露却不给丝毫情面,道:“我以为你们找我来,是要道歉,看来是我想多了。”

坐在对面沙发的周行之看着他们二人拉扯,道:“没良心的东西。”

这句话清晰地传进了祁白露的耳朵,他立在原地,眼珠向后瞥,周行之继续道:“你妈如果知道你长成不男不女的样子,她还不如不生你。”

祁白露看了他一会儿,弯身把烟头放在烟灰缸里,两步走上前,劈头给了他一巴掌,但是被周行之躲了过去,祁白露还想抬手再扇,被周效之从后面拖抱住了。周行之躲他这一下的时候,带翻了茶几上的果盘,刚洗干净的几只青苹果咕噜噜滚了满地,祁白露道:“她为什么生了我,为什么被舞团开除?是你一个人的错,该觉得羞耻的是你!”

周效之真没想到祁白露脾气一点都没变,他现在的力气根本按不住他,祁白露不过片刻就挣脱了他,对着周行之的头脸给了他一下,把周行之打得歪倒在沙发上。儿子打老子,真的是反了天,周行之爬起来,祁白露还想给他再来一巴掌,但被周效之及时拖住了。周行之骂了两句极难听的话,骂他是□□操的,周效之劝哪个都不是,只能让周行之闭嘴。

地板上的苹果早就滚不动了,静静地立在脚下的世界。祁白露甩开周效之的手,扭头想要走,周行之咬牙切齿道:“周白露,你就这么狠心,把人往绝路上逼!”

祁白露觉得这句话相当好笑,毫不掩饰脸上对他的鄙薄,踢开脚边的一只苹果继续走,周行之又道:“别忘了,当初是你举报我的,你把我送到里头两年,还不够吗?!”

他在说什么,祁白露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举报,什么送到里头。他转身看着周行之,道:“你自作孽不可活,关我什么事?”

祁白露看他们的表情,像是当初真的是自己六亲不认,周效之道:“不是你让郑昆玉动的手吗?”祁白露像是听到什么荒唐至极的话,冷笑出声,但是过了两秒又平复下情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确实是郑昆玉的名字。

周效之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祁白露精疲力竭地望着他们,像是要看出他们是不是在说谎。

“你向他要过钱,是不是?”

周行之没吭声,但是祁白露猜出来了,难怪当时周行之这么缺钱都没有找过他,是被郑昆玉拦了。祁白露道:“你要了多少?”

“他只给了我一次,后来就不给了。”

准确来说,周行之在祁白露刚出名时就试图联络他,当时他只能通过祁白露的经纪人搭线,但程文辉先把事情报告给了郑昆玉。郑昆玉让程文辉给了周行之一些钱,让他闭嘴不要再出现,周行之知道利害关系,不敢再多敲诈。直到两年之后,他在新闻上看到祁白露的头条,手头的钱又都赌完了,就想再联络一下儿子试试,结果就被送进了监狱。

祁白露还是觉得非常可笑,这么懦弱无能的一个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祁白露道:“你真不幸。”

拖着行李走出单元门,一直经过搭着紫藤花架的花园,花期已经过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翠绿的叶子,在头顶遮得密不透风,有两个孩子在玩小区的健身设施,弄出吱吱嘎嘎的声响,除此之外就只有六月底的蝉声。

祁白露站在一个地方,在手机上订了晚上回北京的机票,他穿短衣短裤,蚊子咬得非常凶,等他抬脚继续往前走,身上被咬得又痛又痒。空气闷热而黏腻,他几乎走不动路,可是双腿又停不下来。

两年过去了,他还是被郑昆玉耍得团团转。他到底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祁白露清晰记得,周行之被抓是在郑昆玉出事的前夕,当时郑昆玉明明已经自顾不暇。

他应该给程文辉打个电话,可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祁白露走出花园时,看到那两个孩子还在玩名叫太空漫步的健身器材,上面涂了黄色和绿色的油漆。太空漫步,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在地球上不过就是原地踏步,被引力牵来荡去。

祁白露第一次任凭海水涨潮,让回忆拍过来卷他进去,出租车沿着原路返回机场,一路经过的红绿灯也被潮水淹过去,像小舟被水波推回岸边。司机回头两次提醒他地方到了,将抽象的二维码卡片翻给他看,祁白露好像这才看到他,付了钱下车。

这个点候机厅还有不少人,声音在穹顶之下的空间里堆满了,低头玩手机的人占大多数。快到检票的时候,祁白露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屏幕上是阮秋季的名字,手指在接通上面停摆了片刻,还是挂断了。

广播已经在催,祁白露站起来往登机口走,他走了两步,手机又响了起来。祁白露拿着登机牌排好了队,手机还在响,很有他不接还会继续打下去的意思,站在他前面的人回头看他,祁白露从后面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接起电话道:“喂——”

阮秋季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清晰有力,问道:“你在哪?”

“机场。”

阮秋季没有及时回答,祁白露听他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道:“如果你没什么……”

“我也在机场。”

祁白露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机场,这才想起阮秋季说过要去厦门,还以为他是抵达那边了,道:“我不在厦门。”

“我知道。”

前面的队伍往前走了一截,祁白露忽然反应过来,脚步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道:“你刚下飞机?”

“坐下一班好吗?”

排在祁白露身后的人看他不往前走,探头向前看,绕过他接上了队伍,祁白露突兀地站在那里,阮秋季在手机另一端轻轻叫道:“白露?”

“我是T2航站楼。”祁白露收起登机牌,朝着人流的反方向一边走一边道。

“你能看到卖啤酒的吧台吗?”

“不能……”

阮秋季问完那句就没了声音,搞得祁白露确认一遍手机没有挂断,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看到你了。”

祁白露向四周看,只看得到攒动的人头,根本没看到阮秋季的影子,严重怀疑阮秋季是不是认错了人,要对手机说话又发现阮秋季挂断了电话,他手按在屏幕上正要发微信,却在收回视线的一瞬间看到了人。

祁白露侧过身体抬头,看他朝自己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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