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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晚安晚安

桃花无数 fiveseven 2276 2024-08-05 07:33:41

祁白露是从噩梦中醒来的,像是将要溺亡的人终于找到了浮力,托着他从水里探出头来,他对着漆黑的天空喘息,那些滔滔不绝的压迫着他的耳膜的水声一下子消失了,可是眼前还是黑暗,黏稠的撕不破的黑暗。

他心有余悸地睁开眼,仍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湿淋淋的水里。祁白露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稳定了心神。可是黑暗中还有另一道呼吸,在安静的房间里,呼吸声像是从水中渐渐浮起的鳄鱼,愈来愈清晰。祁白露转过头去,看到了睡在自己枕边的郑昆玉。

说是看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在黑暗中,祁白露只能瞧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像在看一座远方的山。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他的气味,他呼吸的频率,连同自己每一丝飘渺的感受,共同构成了那个不可忽略的存在。

祁白露能感觉出郑昆玉是面朝着自己睡的,他撑着手慢慢坐起来,身上的被子随之滑下去。

他没有开灯,而是摸索着翻身下了床,借着窗外极淡的月光,他捡起了地上的一件衣服。月是下弦月,挂在窗帘没拉好的缝隙中,细细的一弯,照下来更像是清冷而惨淡的雪光,朦朦胧胧的一束。衣服上的扣子反着光,祁白露知道这是郑昆玉的衬衣,随便披在身上胡乱扣了几粒扣子往浴室走。

酒店是木质地板,赤足踩上去很有些凉意,祁白露屏息往前走,却在几步之后忽然被绊倒,手臂磕在了旁边的柜角上,他忍着痛站起来,眼睛慢慢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看清绊倒自己的是郑昆玉的两只拖鞋。

他站在那儿回头看,见郑昆玉仍是睡得熟,便一直走到隔壁的浴室门口前,打开了浴室的灯。因为今天睡前没有吃药,他现在发作得难受,弯身掀开马桶盖子,人还没站稳便吐了出来,但是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对着马桶干呕。

祁白露浑身冷汗涔涔,跪倒在浴室的防滑地砖上,地面还有未干的水渍,跪上去冰冷而潮湿,他也顾不得了,低垂着头等自己缓过来。

他的确有很久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了,在梦里,那个人抱着他的腰,将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刺进他的胸脯,鲜血一直淌下来,他的脸就这么向后仰,失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真的死去了,可是就算这样,那个人还是压上来。在他死气沉沉的眼珠上,倒映着那个耸动的身影。

祁白露就这么跪坐在地上,眼里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知道怕却又躲不过,反而生出奇异的镇定。可他太疲倦了,没有精力思考,低俯着睫毛就要闭上眼睛,只听郑昆玉的声音忽然道:“白露。”

祁白露抬起头,看到郑昆玉就站在浴室门外,他站在浴室投出去的一块灯光中,没戴眼镜,皱着眉看他。

郑昆玉看他蜷缩在那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可怜得像是小猫小狗,但是一看到自己,却收起了脆弱的神情。祁白露没有解释,只是道:“给我拿药。”

“你先回床上。”

郑昆玉说着,蹲下来就要抱他,祁白露抓着他的睡袍领子,催促道:“去给我拿药,快去啊。”

他的语气软绵绵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像是在撒娇,郑昆玉只得先放开他。他到外面倒了杯水回来,去翻祁白露平时放镇静剂的床头柜的抽屉,打开药瓶却看到这一瓶空了,于是拉开抽屉继续翻找。

一直翻到最下面的抽屉,他看了看瓶身上的标签,拿出其中一瓶来。郑昆玉把抽屉推回去,片刻后忽然又重新拉拽了出来,他看着躺在抽屉深处的那个东西,暂且把药瓶放在一旁,拿出纸袋打开来看。

桃心木的盒子在台灯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郑昆玉将木盒拿出来,里面的一张卡片也随之掉了出来。郑昆玉不动声色地将卡片从地上捡起来,打开来看。扫了一眼之后,他记起这个盒子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被阮秋季拍走的那个八音盒,不知道阮秋季是在什么时候送给了祁白露。让她跳完她的舞,果然是别致的心思。

郑昆玉看了一会儿那行字,把卡片和八音盒都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他站起来,端着水杯往浴室走,看上去若无其事。祁白露一见他,伸过手来想要抢走水杯,但是他的手一握着水杯,竟然微微发抖,郑昆玉便将一只手覆在他拿水的手背上,一只手帮忙把镇静剂喂进他的嘴里。

祁白露的手实在不稳,杯子里的水总像是要泼出来,郑昆玉看着他的侧脸,将一只手放在他蓬松的发顶上,抚平了几绺凌乱的发丝,郑昆玉道:“难受的话,怎么不叫醒我?”

吃了药之后,祁白露的神色和缓了一些,他镇定道:“你睡得沉。”

“你下床时我就醒了。”

“那你还装睡?”

“刚才磕到哪里了?”郑昆玉的眼睛往他身上扫,衬衣挂在身上半掩半遮,其实有说不出的香艳。

祁白露动了下手臂,郑昆玉将他穿起来有些宽大的袖子往上撸,看到了一片淤青,淡淡道:“活该。”

祁白露瞪了他一眼,缩回去不让他瞧了,别过脸又去喝水。郑昆玉将那只手又放在他的头顶上,忽然薅住了他的头发,祁白露差点被水呛到,半杯水泼到了前胸,他诧异地扭头,郑昆玉的力度很轻,脸上也没有动气的痕迹,大概又是“情趣”时间。

“干什么?”

“家暴。”

“你舍得吗?”

郑昆玉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在演戏,如果是演戏的话,那他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他一言不发地伸过手叩住祁白露腰,举起另一只手就要去打他的屁股,祁白露抱着他挥下来的手不让他冒犯。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推拒着,祁白露一面气恼他,一面又因为皮肤被搔得痒,掌不住笑。最后祁白露蹙着眉道:“不闹了,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过几天再说,不回去了。”郑昆玉低头吻了吻他的锁骨。

祁白露静静地偎在他怀里,眼睛看着地面,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郑昆玉道:“拍完这部戏,我再带你去见一次医生。”祁白露没放在心上,以为他说的皮肤科医生,郑昆玉又道:“助理告诉我,你药吃得越来越凶了,你知道这些药会成瘾。”

祁白露抬头看了看他,道:“我没事。”

轻微的焦虑和抑郁只需要心理治疗,但祁白露不喜欢心理医生,郑昆玉便默许了他吃镇静剂这回事。其实毒品、药物滥用在圈内很常见,郑昆玉在这方面的保守是祁白露没想到的。

他们回到床上时,祁白露忽然想到,他好像没开口问自己蔡桐越和阮秋季的事。不问蔡桐越可以理解,一是因为自己的经纪人早就汇报过了,二是因为郑昆玉是《西风多少恨》的制片人,追求的是整部剧的利益最大化,他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把事业丢到一旁不管。

可是阮秋季的事,他却连提都没提。

祁白露躺在黑暗里默默地盘算,没盘算出一个结果,郑昆玉倾身过来吻他。只有一个吻而已,郑昆玉很快对他说“晚安”。

“晚安。”

这两年多以来,其实他们有不少这样的温情时刻。因为总是真假掺半,到底哪一段是真,哪一段是假,祁白露自己也说不清了。或许郑昆玉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们的戏中戏,梦中梦,说到底都是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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