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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捉迷藏

桃花无数 fiveseven 4625 2024-08-05 07:33:41

阮秋季到Casini的包厢有些迟。

推门时里头在唱生日歌,一群人围着一个年轻漂亮的演员起哄吹蜡烛。青年人总是爱玩爱闹,他一边把外套递给服务生,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男男女女的脸,这些人他大多数不认得,但是大多数人都认得他,或者是通过几秒前的窃窃私语认得的。

有人倒不怕生,俏生生地叫了一声“阮总”,在他走到沙发旁时挤了个位置,贴着他坐下。看着有些面生,不是他公司的艺人,他的艺人都恭恭敬敬地叫他“老板”,不敢这样叫人。

阮秋季笑了笑,接过对方给自己倒的酒,他还没来得及喝,对方将杯沿在他的杯身上轻轻一碰,递过来的眼神暗示得很明显,他没说什么,脸上的笑意看起来纹丝不动,但眼睛仔细地看进去是冷淡的。

早就到地方的潘效言从怀里的女孩身上分出神,不怀好意地笑道:“还是你有面子,请到大忙人来捧场。”

潘效言说话的对象是戴着生日帽切蛋糕的人,听潘效言这么说,他抬头笑了下,切好的第一块蛋糕先给阮秋季,潘效言笑嘻嘻要抢,他不让,千山万水交到阮秋季手里,阮秋季接了。

这样的互动在旁人眼里自然是暧昧的。灯光下只见切蛋糕的人面色如玉,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瞧过来。当然是聪明玲珑的一个人,不然也不会短短一年变成当下最受欢迎的年轻艺人。

阮秋季忽然想,其实他跟祁白露长得并不像,只有年龄相近,都是25岁,但不知为什么总有人说他们像。

去年有一阵,娱乐头条铺天盖地都在说这件事,但祁白露这个人仿佛在娱乐圈消失了。阮秋季知道祁白露没有消失,他跟林悦微共同创办了一个很小的电影公司,名字叫杨枝甘露,拍投资很少的小项目。

阮秋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蛋糕,这种场合还是喝酒。他是常客,店里知道他来,特意遣人送了香槟。酒水倒进玻璃杯呈现出桃红色,阮秋季稍稍顿了下才拿起酒杯。现在是六月,正是葡萄成熟时。

切完蛋糕之后,大寿星坐过来用手机点歌,问他想听什么,陌生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衣传递过来,阮秋季看着他不说话,青年微笑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阮秋季淡笑道,看你想要什么。

青年手按着他的肩头,将他往后推,推得阮秋季靠在沙发靠背上,他凑上去抚平阮秋季的领子,看上去是个要吻他的动作,但没胆子真吻,虚晃一枪,偷觑神色。大概是怕被拒绝,他只敢搭着阮秋季的手臂,阮秋季觉得自己就像一枚葡萄,对方想要捻去自己的葡萄皮,将自己剥得干净。

挺漂亮的一张脸,人也还算聪明,并不让他讨厌,但多少有点无聊,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有些无聊。那双眼睛明显迷恋自己,却纠结于要不要放下身段,欲擒故纵的火候不到。

就在年轻人下决心豁出去时,包厢里切了一首歌,虽然只放到前奏,但阮秋季很快听出这首歌是《露水夜奔》,他偏了一下头,下意识去找唱歌的人,看清唱歌的是个女生。

阮秋季拍拍他的腰,示意他让开,自己先站了起来,他以为阮秋季是要自己跟他一起走,也跟着站起来,阮秋季道:“我要去洗手间。”

“我也去。”

阮秋季抬脚走在前面,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很像是出去做什么勾当,阮秋季的几个狐朋狗友朝他吹口哨,还有一个人叫着他的名字,笑道:“今天你也做一回周幽王。”阮秋季没有理,只笑了笑,推门让身后的人先出去。

Casini的装潢还是两年前的样子,一整条漆成玫瑰红的走廊,地毯踩上去绵软无声。阮秋季看他跟在自己身旁,似乎有话要说,便只等他自己开口,果然没有一会儿,旁边人低声道:“今天你会留下来吗?”

“你希望吗?”

阮秋季的回答有些敷衍,但听起来不是没有可能性,青年抬头看他,觉得最好是在这时候吻他,于是他趁四下无人,大胆地拉住阮秋季的胳膊,两人停在了一间包厢门前,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就在那双唇欲要吻上来时——

包厢门从里面打开,弹出一个人来。

这一下来得过于突然,阮秋季还没看清人,立即跟包厢里的人迎面撞上,撞了个满怀。因为这人是齐肩长发,又遮住了脸,阮秋季以为他是一位女士,扶着他的手肘,道:“还好吗?”

不速之客抬起头,瞥了阮秋季一眼,两个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怔。

阮秋季怔得早点,轻声叫道:“白露?”

祁白露怔得晚点,他因为喝了酒头晕,过了几秒才看清抱着他的人是谁,眼里闪过了意外而懵然的神情。

两个人皆是如坠梦中。阮秋季反应了两秒,伸手将祁白露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指顺势向下滑,盯清楚了这个人的确是祁白露没错。他的一只手臂横在祁白露背后,是一个搂得很亲密的姿势,站在他旁边的人瞪大了眼睛。

祁白露看看他,又看看站在他旁边的美人,最后把目光移到阮秋季脸上,有些僵硬地吐出一句:“恭喜……”

阮秋季的表情变了变,像是有人拿针扎了他的瞳孔,他们接近两年没见,再度重逢是这幅场景,实在是怪诞而荒唐。

但祁白露的话还没说完,他捋平了舌头,又道:“……发财。”

“……”

趁着阮秋季沉默无语,祁白露推开他,向后靠在墙上,摸出一张卡片,立在阮秋季面前给他看,道:“不好意思……”

阮秋季眼珠向下斜,看清卡片上面写的是:真心话大冒险之十四,出门对你遇到的第一个人说恭喜发财。

这样的相遇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措手不及,可真是超大冒险,阮秋季保持沉默寡言,祁白露装作若无其事,两个人脸上愣是看不出一点什么,只有交缠的目光拧成一股绳,像狭路相逢的两个江湖高手,不拔刀剑,先在气场上压倒对方。

但在阮秋季旁边的人看来,他们的眼神就是“含情脉脉”,祁白露看自己的那一瞥,像是旧情人当场捉奸。他不太认得祁白露,只知道他是个红过一阵子的演员,有些迟疑地道:“阮总……”

话还没说完,阮秋季道:“你先回去。”

阮秋季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祁白露好像这才认真看了他旁边的人一眼,他装傻充愣,故意把这话当成对自己说的,扭头就走,他把手搭在门把上,阮秋季拽着他的手腕把人拎回墙根。

这一次,阮秋季扭头用眼神把人推走,对方还算知情识趣,回身往包厢去。第三个人一走,他们俩的氛围就变了。包厢的音响隔着门在走廊掀起共震,如同鲸鱼的叫声,即将要引来汹涌的海水淹没长廊,淹没他们两个。祁白露抬头去看天花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阮秋季知道他在找监控,淡淡道:“我不会吃了你。”

一个小红点在墙角闪烁,祁白露把视线收回来,道:“你松手。”

阮秋季看他没有再跑的意图,这才把手松开,祁白露似乎没有叙旧的意思,眼睛也不看他,道:“今天跟同事聚会,他们还在等我。”

说完还是想要走,阮秋季看他连接招都不接,破天荒地用了蛮力把他钉回墙上,一只手臂撑在旁边拦住了他的去路。祁白露无言地看着他,这个姿势太接近偶像剧里的“壁咚”,让他们的重逢莫名多了一丝戏剧性。

两年不见,他也变成了会跟同事聚会的人。

“你是想一辈子都躲着我吗?”

祁白露抱起手臂,道:“只是恰好很久没碰过面。”

他看上去比起两年前冷静成熟了很多,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柔和,穿普通的T恤和长裤,头发因为过长看着有点女气,气质变化不小,从前那种脆弱感被刻意敛了起来。

阮秋季淡淡道:“恰好你搬家,换号码,删掉微信,恰好我去的活动你都不去,恰好给你的邀请函凭空消失?”

被他这样无情地揭穿,祁白露故作冷静地瞥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阮秋季道:“别敷衍我。”

“你都清楚,为什么还问我。”

这句话一下子剥去了阮秋季维持的风度翩翩,过去两人的相处带着相互引诱的成分,两年的时光早就剔去了其中的风花雪月,如图穷匕见,明澄澄的刀身上照出两颗不再伪装的心。

那天清晨的大火中,他们甚至都没说过话,祁白露跟林悦微离开之后,单方面切断了他们的联系,阮秋季以为他是一时的任性,没想到他那么决绝。久而久之,悬而未决,咽不下的一口气就冻成了一块冰。就在那块冰差不多捂化了的时候,他又从天而降,免费的馅饼一样掉在他怀中。

阮秋季拿起这只馅饼研究一下: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我以为,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他真是惯会粉饰太平,祁白露打量着面前的所谓朋友,如果不是他们接过吻又差点上了床,他就相信了阮秋季的鬼话。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旁边的包厢门突然打开,探出了一个人头,是祁白露的新助理。还没看清人,他就醉醺醺叫道:“人呢!”

助理一开始没看清门口是两个人,头又伸过来一点,嚷嚷道:“大家都要回去了……”助理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定睛一看,看到祁白露跟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贴得很近,助理的笑容茫然消失。

阮秋季跟他对视,道:“你们要回去?”

助理下意识回答:“对。”

祁白露的预感有点不详,阮秋季回头看着祁白露道:“我送你。”

“你喝酒了。”祁白露道。

“司机在下面等我。”

“我不……”祁白露说到一半,一看阮秋季的表情,突然住了嘴,他们认识这么久,他好像第一次看到阮秋季这幅表情。阮秋季脸上挂着一个嘲弄的微笑,像是在等着看他编出什么理由。

祁白露知道他是不罢休的性格,就算逃得了今天,也逃不过明天,不如就现在把话说清楚,祁白露对助理道:“把我的背包拿过来,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助理把那只双肩包拎出来,祁白露提着书包肩带,道:“走吧。”

阮秋季认出背包不是祁白露以前常用的那一个,也是,关于他过去的一切,都在那场火里烧没了。接过背包之后,祁白露先走,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玫瑰红的长廊,阮秋季看着祁白露的背影,多么巧,他们第一天认识时,也是在Casini,也是这样的玫瑰红的走廊。他还记得祁白露穿一件黑色羽绒服,没戴手套,一出门就把手往袖子里缩。

眼前有一点陌生的祁白露跟那个缥缈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那时他跟在郑昆玉旁边,故作镇定的神态中总带一点点怯,现在却可以来去自如,看不出多么失意。

祁白露不认得他的车,阮秋季领着他到车旁,替他拉开车门,他们俩都喝了酒,因此一上车,车里的酒气就很充盈。阮秋季的外套还落在会所的包厢,他把会员卡递给司机,说了包厢号,道:“去帮我拿一下衣服。”司机接过卡,推门下了车。

车门关上之后,祁白露跟着颤了一下,用手去摸胳膊。车内空调开得有些冷,祁白露骨头有点冷,阮秋季看到他的动作,下车换到驾驶座调高了温度,并且打开了车载音乐。

祁白露看着他的后脑勺放下手,阮秋季在低头切歌,翻了一会儿放了爵士乐。阮秋季抬头看后视镜,在里面捕捉到一双晦暗不明的黑眼睛,祁白露被他抓个正着,不着痕迹地把眼睛移开。

阮秋季坐回来之后,他们坐得近了些,隔阂感反而莫名加深。缓缓流动的歌声中,这一次是祁白露先开了口:“你不用送我,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

“我有很多办法找到你。”

这句话说得暧昧不明,像是在说——我过去能找到你但没有找你,也像是在说——我未来能找到你,你最好别想着躲。

“你可以当做没碰到我。”

“如果我说不呢?”

祁白露不说话,只是扭头看车窗上的倒影,似乎不想跟阮秋季谈下去。绕来绕去,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但是隔了这么久,再想提起并不容易,要在水潭中拉起枯藤,搅浑整整一池清水。阮秋季似乎也不想破坏暂时的平静,到这里就不说了。

两人各自想自己的事,司机很快回来,把西装外套还给阮秋季。阮秋季没披上,随手搭在一旁,又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今晚的酒喝得明明并不多,现在他却觉得酒劲上来了。

发酵了两天的葡萄酒,跟发酵了两年、两百年的葡萄酒怎么会是一样的。

“阮总,我们去哪?”司机察觉到车内压抑的氛围,问得很小心。

祁白露看了阮秋季一眼,阮秋季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他便对司机报了个地址。反正地方离得不远,一会儿就能到。

他们没再说话,小区的确不到半个小时就到。路灯坏了好几只,一直没来得及修,天上无星无月,望过去黑漆漆一片。空气闷热得厉害,是下雨的兆头。阮秋季下车送他,祁白露没说拒绝,阮秋季就当他默认。

不像是送,两个人之间隔着大老远。风从袖子和领口灌进去,又从下摆溜出来,带来飒爽的凉意。他们走到一半多时,祁白露正想说你可以回去了,旁边的阮秋季摸了一下脸,摸到了一滴水,挂在颧骨上跟滴眼泪似的。他抬头看了下天,道:“下雨了。”

话说完,祁白露也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果然下雨了,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他一个激灵。一转眼的功夫,雨越下越大,两个人的衣服斜斜地涂上了好几道水印子。淋点雨倒也没什么,他们都听到了乌云深处隆隆的雷声,雷声越来越近,简直就劈在他们头顶上。

祁白露跟他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往单元门走,阮秋季还在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不出着急。祁白露捞住他的手,拉了他一把,道:“打雷了,你等着渡劫吗?”

他拽着阮秋季跑了几步,猛然想起阮秋季有车,一时丢也不是跑也不是,最后还是丢开了,但看这个样子,往车那边跑也来不及了,祁白露道:“等会儿我借给你一把伞。”绝口不提请他上去避雨的事。

一句话的功夫,他们俩的脸就被雨水淋湿了,这下祁白露不管阮秋季跑不跑,他自己先跑了。阮秋季把西装挡在头顶,他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祁白露,祁白露还没看清路,忽然被阮秋季一把捞过脖子,扣在伸长的手臂底下,这么点遮挡跟没有一样,但至少也算点遮挡。

祁白露闻到了雨水的味道,还有衣物柔顺剂的味道和淡淡的酒气。这场暴雨简直不是倾盆倒下来,是倾江河湖海,楼下花坛里的石榴花被冲刷得很凄惨,榴花落了满地,祁白露在奔跑中还想,他闻不到其他的味道,雨水洗掉了很多味道,洗掉了这条路上的其他味道,最后剩下的是一丝葡萄酒的香气。

他匆匆看了阮秋季一眼,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能看到的仅仅是半张侧脸,恰好有雪白的闪电在雨夜里闪过,像一长条的银鱼在空中飞速钻了过去,霎时照亮了沉在海底的他们。

祁白露什么都没想,也可能他想了,但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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