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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蓝田日暖

桃花无数 fiveseven 3027 2024-08-05 07:33:41

两年前,于西安蓝田县取景拍摄的《午后的少年》在国内电影史上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部仅仅拍了40多天,成本只有三百万,导演、主角演员都是处女秀的小众文艺片,会收回千万票房并获得观众的喜欢,电影不仅在平遥国际电影展首映,获得了费穆荣誉最佳影片,更在国外B类电影节上爆冷拿到了最佳导演。

后来导演薛放接受采访,也称自己完全没想到电影这么成功,他半开玩笑地说大家可能都是冲着祁白露去的。因为祁白露塑造的初恋高中生像《情书》里的柏原崇一样经典。记者问他当时怎么会选中了祁白露做男主,薛放坦诚地说,他们北电、中戏都去过了,面试了几百个表演系在校生,还面试了一些素人。当时祁白露即将读大二,听说电影只在暑假拍,看了一遍剧本就去试镜,录了视频没有交流就走了,一开始薛放觉得祁白露太过漂亮,但试镜的片段看来看去,最后还是敲定了他。

那时的祁白露虽然也好看,但还没有完全长开,像一棵刚准备抽芽的春天的树,因为早年营养不良,外形有些消瘦,正好符合剧本里的小镇青年的形象。

现在的祁白露回忆那段拍摄的日子,还是印象非常深刻,毕竟是第一次拍电影,走位都是导演手把手教的。薛放虽然是第一次拍长片,但之前有过不少拍摄纪录片、短片的经验,对待组里的演员也还算和气,因此拍摄的日子并不难熬。

甚至就在那时认识了郑昆玉,也不觉得是多么坏的事。电影是从六月下旬开始拍的,学校要七月初才放假,于是祁白露提前请了假去西安。女主沈沫是跟他同级的同学,他们一起订了票坐火车去,两个人什么都不懂,只会一点理论的皮毛,拍了十几天才慢慢走上正轨。快到月底的时候,薛放告诉他们监制的朋友顺路来探班,可能要一起出去吃个饭,叫他们不用在意,祁白露也就真的没放在心上。

薛放强调说“可能”,因为那位大人物可能没时间,说不定坐一坐就走了。

那天天气很热,沈沫因为生理期不舒服在宾馆休息,剧组就单独拍祁白露的戏份,祁白露在太阳底下站了很久,一遍一遍地拍跟父母吵架之后的哭戏,根本没有注意监视器那边来了几个人。他热得快要中暑了,身上的白色校服T恤完全被汗浸湿,低头看一看,颈窝和锁骨那里也都是汗珠。祁白露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眼睛也哭得通红,当时他初出茅庐、籍籍无名,没有经纪人更没有助理,导演说“卡”,他就走到紫叶李树下休息,捡起小凳子上的运动水杯坐下喝水。

拍摄现场忙成一团,忙着准备下一场的轨道,每个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没有人上来搭理他。紫叶李春天时会开粉粉白白的小花,现在只剩下茂盛的叶子在枝头密密匝匝地舒展,祁白露坐在树荫底下,一边拿着化妆师分给他的小圆扇子扇风,一边低头看膝盖上的剧本。那种很廉价的塑料小蓝扇,上面印着当地旅游景点的宣传广告,扇起来根本没有多少风,祁白露又是长发,鬓发早就变得湿漉漉,这一下热得更加难受。

他把高中校服的T恤领子更敞开了一点,扇了一会儿就停下不动了,因为好像有人一直在看他,祁白露抬头侧过半边身体,就在这时看到了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郑昆玉。

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似乎刚才拍摄的时候就坐在那里。祁白露手里的小蓝扇子慢慢落下去,他慢慢坐直了身体,于是被小圆扇挡住的半边脸,也完整地呈现在了郑昆玉面前,先是额头,然后是一双盈盈的眉眼,最后是鼻梁、嘴唇、脖颈。

郑昆玉远远地望着他,目光中有一种幽深的专注,制片主任在郑昆玉耳边笑着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导演站起来招呼祁白露过去。

祁白露永远不会知道的是,制片主任在郑昆玉旁边说:“漂亮的吧,才19岁,电影学院的,第一次出来拍戏。几百个学生千挑万选,挑了这一个。”他的语气有那么一点故弄玄虚,仿佛是在给拍卖的宝藏揭幕,制片主任故意顿了一下,又加重了语气道:“名字叫——祁白露。”

因为郑昆玉晚上就要回北京,到了下午主创团队做饭局,制片主任很有眼力劲地把祁白露安排在了郑昆玉的座位旁边。

第一次参加这种饭局,周围又全是很有江湖气的老油条,祁白露肉眼可见的局促紧张,后来开席吃菜了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他看上去仍旧安静而冷漠,有人开他的玩笑,他也只是抬抬眼睛,给对方一个礼貌的眼神,示意自己听到了。

郑昆玉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制片主任怂恿祁白露喝酒,祁白露说自己不会喝酒,一桌子人都起哄让他喝,俨然一副不肯放过他的架势,祁白露为难得紧,看着面前的酒杯就是无法拿起,但全桌的人都在盯着他瞧,祁白露硬着头皮要拿起酒杯,旁边的郑昆玉就在这时伸过手,拿走他面前的杯子,口气淡淡道:“你喝这个。”

他把酒杯放在自己面前,又拿了一听桌上没人喝的罐装可口可乐随手递给祁白露,祁白露怔了一下,抬头去看他的脸,伸手接过去,抿着唇说“谢谢”。可乐的易拉罐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不久,握在手里冰冰凉凉,一时冰到了心里去,郑昆玉道:“你叫祁白露?”

祁白露“嗯”了一声。

郑昆玉又道:“人如其名。”

他们说话的时候饭桌上一时变得安安静静,仿佛无限放大了他们的声音,祁白露难免觉得拘谨尴尬,脸和耳朵都红了。他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低头去开可乐的拉环,随着“砰”地一声,气压震得手掌微微发麻,里面的碳酸气泡咕噜噜冲了出来。

制片主任看着郑昆玉,笑嘻嘻道:“郑总,你偏心啊,心疼人也不是这样心疼,要喝你得全替人喝了。”

郑昆玉倒也不推脱,捡起那只酒杯一饮而尽。全桌的人都笑,祁白露听制片主任这话说得不正经,心下便有些讨厌他,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

制片主任站起来,又给郑昆玉倒酒,这一下全桌的人都来给郑昆玉轮流灌酒,祁白露看他喝了这么多,不免有点担心,多看了他几眼。但郑昆玉很快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一边拿起杯子,一边用镜片后的余光来瞥他的脸。

祁白露跟他对视,很轻地牵了下嘴角,算是一个打招呼的笑,这个笑没有多少笑意,扭头就消失了,但总归是一个笑,像是小心翼翼地揭起了杯装酸奶的一角包装纸。郑昆玉怔了一秒,因为祁白露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好看一些。

祁白露在剧组里基本都是跟一些粗人相处,今天突然见到文质彬彬的郑昆玉,自然有十分好感。饭店离宾馆不远,饭局结束之后他们都走路回去,祁白露还穿着白天拍摄的校服,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出门,很有些扎眼。

他们吃的是农家乐,地方在遍种紫藤花树的院子里,六月已经不开花了,如果春天过来会更有意思。郑昆玉站在石阶上抽烟,臂弯里搭着西装外套,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衬衣。祁白露走出去的时候,郑昆玉正好转过身来,倒像是专门等着祁白露一起走。祁白露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在一起了,郑昆玉仿佛刻意放缓了步子,迁就他落在人后面。

外面黑漆漆的,一阵夏风吹过,紫藤花树的叶子飒飒有声,地上只立了几盏小小的灯照亮脚下的路。他们从很长的一条紫藤花架下走过,慢慢散着步,走了一段路,前面的笑语声更远了些,郑昆玉忽然道:“抽吗?”

祁白露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烟,道:“我不会抽。”

“那就是没试过?”

祁白露犹豫了一下,道:“高中时偷偷抽过一次。”

“不喜欢吗?”

“不是,被发现会很麻烦。”

郑昆玉似乎笑了一下,祁白露看不清他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觉得他的脸上应该是个笑。烟丝一丝一丝地飘荡在夜风中,祁白露其实喜欢这个味道。

然后他们就继续说话了,郑昆玉随性地问起剧组的拍摄,又问起他在学校的生活。祁白露本来觉得他身上很有一些压迫感,但或许是因为在黑暗中,或许是因为郑昆玉没有摆出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那天他们说了不少话,虽然只是一些关于工作、学习的闲言,氛围却是轻松的。

因为郑昆玉要连夜回北京,他们走到宾馆就分手告别,走到灯下的时候,制片主任的眼睛一直在他们两个之前看来看去。祁白露不喜欢他的目光,很快站得远了。

那一晚的记忆对于祁白露来说不算多么特别,拍戏的时间非常紧张,他没空想很多事。只是电影拍到后来的时候,他因为压力大跑到超市买了人生的第一包烟,点烟的时候又想到了郑昆玉。

见过这一面之后,一直到电影拍完,郑昆玉都没有再来蓝田县。但是就在八月,祁白露回北京不久之后,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祁白露没想到郑昆玉还记得自己,更没想到他要约自己吃饭,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到地方之后,果然是单纯吃饭,郑昆玉似乎很忙,那顿饭吃到一半人就接电话走了。于是又有了下一次见面,也还是单纯地吃饭。后来祁白露拼命回想他们之间仅有的这一点美好,也还是想不起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点了两次圣诞布丁,郑昆玉知道他喜欢,后来每一次去那家店,都会点给他吃,可是到了那时候,布丁再怎么吃,总怀疑甜里掺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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