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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饮鸩止渴

桃花无数 fiveseven 4457 2024-08-05 07:33:41

说是楼下,出了酒店门口还要再往前走一段路,一直走到沙滩那里,才会到阮秋季说的地方。祁白露上面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夜晚的海风一吹,身上有些凉意,他情不自禁抱住了手臂。

没有路灯,一路上黑黢黢的,只有远处的灯火给他指引方向,祁白露穿酒店拖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沙子上。匆匆走到一半时,因为没看清脚下,被半埋在沙子里的椰子壳绊了一下,一不小心直接绊倒了。这一下摔得不疼,但有些丢人现眼,好在附近没什么人。

祁白露坐在地上,拍掉身上的沙子,拎起自己陷在沙子的半只拖鞋陷入沉思,拖鞋是草编的,因为刚才的那一下,上头的系带不知为什么踩坏了,穿是不能穿了。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他抬头望了眼四周,一时不想再站起来,沾在皮肤上的沙砾怎么拍都拍不干净,看来回去之后还要洗个澡。任凭海风在脸上吹了一会儿,祁白露沉默地站起来,借着月光把两只拖鞋都拎在手里,赤着脚往海边走。

光裸的脚掌踩在沙子上其实有些痒,但也莫名舒适。只靠月光看不清脚下的路,所以祁白露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快走到酒吧时,他把手机收起来,抬头看到高大椰子树,衬在夜空中像一道一道的,洇开又凝结的墨水痕迹,椰子树底下就是闪烁的红色招牌。

酒吧是露天半开放式的,宽阔的走廊上摆了不少翠绿欲滴的叶子宽大的热带植物,祁白露走到暖光的灯光下,橙色的灯泡烧得微微发红,他脚踩上走廊的木板,往最深处走,本想直接叫住一个服务生来问,却一扭头看到了阮秋季的身影。

阮秋季独自坐在L型吧台那边,背对着祁白露,还是穿白天那件夏威夷衫。祁白露之所以一开始没看到他,是因为他们中间垂着隔音的白色亚麻帷幔,而现在帷幔被风吹开了一道缝隙。

祁白露掀开曳地的帷幔走过去,外头掀起一阵阵笑语的声浪,祁白露悄悄走到阮秋季身后,冷不丁道:“阮秋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阮秋季背对着他没言语,一只手撑在吧台上,指缝间的烟刚抽了一半。祁白露转到他的侧面,看他的脸,阮秋季像是这才看到他,抬起眼睛道:“你来了……”

祁白露闻到他身上有很浓重的酒气,而阮秋季的目光明显有点发直,道:“你喝了多少,是不是喝醉了?”

阮秋季没回答,他看到了祁白露手里提着的拖鞋,又接着低头去看祁白露的赤足,笑道:“今夜是手提金缕鞋吗?”

祁白露有些发窘,他知道这是李后主跟小周后偷情的典故,脸上却装作听不懂,道:“草缕鞋还差不多……时间很晚了,回去吧,我送你回房间。”

话正说着,他上前夺走阮秋季手里的酒杯和烟头,阮秋季乖乖由着他拿走,却在祁白露上来扶他的手臂时,突然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人拖在自己怀里,低声道:“我等了你三个小时。”

祁白露被他这一下吓得猝不及防,手里的拖鞋“啪嗒”落在了地上。他现在看阮秋季又觉得他没醉了,掰他的手,道:“那你不接我电话,就是为了故意气我?”

阮秋季坐在高脚凳上,弯身把祁白露抱得更紧,他上身的重量往下压,压在祁白露的肩膀上,道:“你说呢?”

这三个小时里他在干嘛,他在跟郑昆玉睡觉。祁白露别过头,试图离他远一点,但阮秋季身上的酒气笼罩着他,不管他把脸朝向哪边都逃不开。阮秋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十足危险的信号。

“我……明天请你吃冰激凌。可以走了吗?”祁白露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装傻充愣。

“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祁白露想了一下,道:“什么?”

阮秋季的手掌隔着T恤在他的背上滑动,一直滑到祁白露的后颈处,固定住了他的脖子,这才道:“为什么又来找我?”

“你不回消息也不回电话,怕你掉进海里被鲨鱼吃了。”

“如果我真的被吃了呢?”

“给你上三炷香。”

“他知道你出来?”

“到底走不走?”

“他不知道。你瞒着他。”阮秋季低眉看着他,像是得意自己揪住了他的小辫子。

“瞒着他又怎么样?”

“你心里有鬼。”

“你是鬼吗?”祁白露下意识反驳,说完却又觉得不对,“没有!”

“哦?”

祁白露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道:“阮老板,你才应该去做演员,你根本没醉!”

醉了怎么可能这么利落地套他的话,阮秋季对着他的耳朵道:“那你呢,这几天你到底是在演戏,故意折磨我,还是在折磨你自己?”

祁白露顿了一下,“我没有演戏。”

阮秋季直起身看他的脸,像是要看出他到底是不是说谎,盯了片刻之后,阮秋季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祁白露趁这机会推开他的胸膛,道:“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以后不会了。”

祁白露转身欲走,阮秋季若有所思道:“他那样伤害你,你都会喜欢他?”

听到这样一句,祁白露忽然转回身,但阮秋季只是手摸着酒杯的杯沿,又不继续说了,祁白露走上前,有些神经质地逼问:“你知道什么?”

“当年在三环的公寓。”阮秋季点到即止,语气淡然,余光看到祁白露的表情果然变了。

他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除非郑昆玉告诉他,但郑昆玉不是宣扬私事的人。祁白露死死地盯着他的面庞,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祁白露道:“那天,是你给郑昆玉打的电话。”

他们在沙发上□□时,郑昆玉接了一个人的电话,那个人说自己要去洛杉矶。郑昆玉离开了,那是那十天里,他唯一一次离开,于是祁白露在他赶回来之前,吞下了郑昆玉的安眠药。

“是我。”

天底下就是会有这么巧的事,祁白露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既然如此,阮秋季肯定一早就知道他被送医院的事。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一段过去,可现在阮秋季逼着他重新记起。

祁白露目光闪烁,重新走回吧台旁边,一只手搭在桌面上,虽然酒保和外面那群笑闹的游客都是外国人,但他还是压低了嗓音说话,“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我?”

“我很好奇,也很惊讶,能让郑昆玉大费周章送去医院,拼了命救活的人是谁,所以医院给了我一个名字。我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你在电影中的脸。”

所以他们第一次在慈善晚宴上见面时,阮秋季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在他记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眼前人跟郑昆玉的关系了。他那么早就知晓了祁白露的存在,那通电话甚至间接地改变了祁白露的选择和人生,两个人的命运却只是擦肩而过一般。

“你还知道什么?”

阮秋季道:“我调查过你。你是独立户口,20岁就在北京有了自己的房产,却查不到你的家庭背景。你在电影学院读过书,可是却又退了学,其中原因,你们学校的领导讳莫如深,其他资料一应都被销毁,没有存档。一般的明星,出道之后很容易被扒个底朝天,可是为什么你的资料那么少?祁白露,这是你真正的姓名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为了前程才留在他身边,但我低看你们了。你跟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对你动了心,你就因为这个,对自己遭受的伤害无动于衷。”话说到这个份上,阮秋季的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的刻薄。

祁白露听完,眼里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反问道:“你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无动于衷?”

阮秋季看着他,慢慢喝完了杯中酒,然后把酒杯推到一边,淡淡道:“看来,现在你不想离开他了。我要提醒你,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你是想批评我吗?”

阮秋季瞅了他一眼,眼神有点莫测,最后道:“我希望你及时止损。”

这句话的态度却惹恼了祁白露,“及时止损?难道当初你知道公寓的事情之后,就有想过拉我一把吗,你想过那个陌生人有可能在遭受什么吗?你没有,你漠不关心,说不定你还在心里嘲笑我自轻自贱,我就是被折磨死了都不会有人救我!”

说到这里,祁白露的情绪已经变得激动,像是方才被阮秋季的话刺痛了,他没停下来,继续咄咄道:“你们只会高高在上地说,不许爱这个,不许爱那个,但是你们早去哪里了?你们道貌岸然地施舍同情,指责别人道德上的污点,可是有过一秒发自内心地爱护他人吗?你们都利用我,你们要我笑,要我的年轻,要我的这张脸,但是唯独不要我,你们的爱是讲条件的。我恨死他了又怎么样,至少他不会离开我,他对我好,我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子!”

祁白露已经不是在跟阮秋季对话,而是在自言自语地发泄内心深处的愤恨。说完之后他立刻有些后悔,但又强迫自己正对上阮秋季的审视,或许他也是这一刻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早就处于堕落的生活中了,他知道郑昆玉多么坏,比别人眼里的还要坏一点,他自己也没有高尚到哪里去,这些年,他在精神上或多或少地惩罚、虐待郑昆玉,甚至他没有拒绝阮秋季的亲近,未尝不是想看郑昆玉嫉妒。

祁白露知道他们的关系是病态的、扭曲的,但是他就不能对爱有所渴望吗,万里荒原上结不出一颗梅子,他快要渴死了,为什么不能饮鸩止渴。

阮秋季听他说这些疯话的时候,目光慢慢凝了起来,凝成一条绷得很紧的线,就好像是那条线一下子掀走了他脸上的面具,平时良好伪装的教养,随着面具都揭走了。

祁白露的眼睛有些红,或许是冶艳的红色灯光照红了他们的眼睛,此刻的祁白露看上去活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

他们互相盯着彼此,阮秋季不想听下去了,他看得很清楚,祁白露这个人就是蹲在地洞里的兔子,不把他的洞掘个底朝天,他趴在那里死活都不会动,必须拎着他的耳朵和尾巴把他揪出来,把他揪疼了揪得乱咬人也要揪出来。

阮秋季从高脚凳上离开,站起来伸手去碰祁白露,但祁白露猛地往后撤了一下,像是有一条毒蛇要来咬他,阮秋季手快地扣住祁白露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扣紧了下颔骨处,声调平静而阴沉,道:“他对你好,我就对你不好?”

还是露出真面目了,祁白露果然没猜错,他本质是和郑昆玉一样的人。祁白露默然望着他,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不是谁对你好你就一定会对他好。阮秋季的确好,只是好得让他受不了。于是他两只手抓住阮秋季的手腕,把他的手狠拽了下去。

就在祁白露丢下阮秋季回过身的一刻,阮秋季从后面扣住他的脖子,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狠狠掰过他的脸,就着这个姿势吻住了他。

这个吻比春日惊雷来得还要突然,祁白露瞪大了眼睛看他,两只手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阮秋季只用一只手攥住了腕子。他向后仰着脖颈,整个人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是完全被动的姿势。

阮秋季一上来就是舌吻,舌头压着他的舌面探进口腔扫荡,两个人的嘴唇紧合在一起,吻得缠绵又色情。他一点都没有给祁白露心理过渡的机会,单凭这个吻就想要他融化、投降,祁白露挣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更用力地来吮吸自己的唇舌。

上一次他不是这么说的,他明明说要等他心甘情愿,祁白露被他搂得浑身燥热,没等到换气的间隙就有些脱力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却完全置于阮秋季一个人的掌控之下,祁白露被他勾着舌头,觉得自己的一缕魂魄也要被勾走了。

趁着阮秋季偏头要换姿势时,祁白露的手终于挣脱出去,一把推开了他,但就那么一秒的功夫,阮秋季将他正面按住了,他的手劲居然这么大,祁白露头昏眼花,被身后的高脚凳一绊,后背撞在吧台的桌沿上,阮秋季就从前面压住他,将他抱到高脚凳上,没等他坐稳又去亲他。

他没想到阮秋季平时看着好脾气,吻起人来这么凶,他的嘴唇都快被磨破了。祁白露快疯了,这可是公共场合,外头就有人在聊天说话,他们随时都会被人看到。他觉得阮秋季也疯了,因为他吻着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祁白露被他身上的酒气和男性气息尽数淹没,反抗的力道稍微小了些,所以看起来仿佛很听话乖顺,但只有阮秋季知道,祁白露的手多么不老实地想要跑。就在阮秋季辗转摆头,换了个角度亲他时,祁白露在恍惚中看到白色亚麻的曳地帷幔后面,似乎有个人影。

外头黑黢黢的,他什么都看不清,但祁白露直觉刚才有人在盯着他们!他浑身都紧了一紧,好像又听到了那人离开的脚步声,祁白露死命抽出手去拍阮秋季的肩膀,阮秋季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祁白露又把手插进阮秋季后脑勺的头发里,用力把他薅走远离自己的嘴唇,他惊疑不定对阮秋季道:“刚刚有人在那……”

阮秋季幽黑的眼珠动了动,没有着急回头,而是先用拇指擦干净祁白露唇角的口水,这才放开他走向帷幔,祁白露离开凳子,跟着阮秋季走过去,阮秋季伸手轻轻一掀,帷幔后什么都没有,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热带植物轻轻摇晃着宽大的叶子,大朵大朵的粉色芙蓉花寂寞而艳丽,无精打采地垂着头。

阮秋季沿着那一排摇摇晃晃的植物叶子,瞥向走廊尽头,在最后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地上拖过去了一道斜长的黑色影子。

但他没打算对祁白露说,只是道:“没有人。”

祁白露怔在那里,他觉得自己的直觉不可能出错,难道只是紧张之余的错觉吗。阮秋季回头来碰他的脸,这一次祁白露跑得飞快,他往后退了两步,警告道:“今晚的事,不准你告诉任何人。”

说完之后,他就去拿自己的拖鞋和手机,远远地绕过阮秋季走了,他没有回头,好像一回头就会被阮秋季重新拿捏在手里,记起那个吻的味道。

好在阮秋季没有跟上来,回到酒店,祁白露疲惫地拖着身体把自己扔出电梯,走到房间门前用房卡开门。这一次他真的没有了睡意,他得先去洗个澡,然后吃药上床,最好不要惊动郑昆玉。

郑昆玉。祁白露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关上房间门后,他后知后觉地望向那张双人床的深处,白色被子掀开堆在了一旁,像一朵孤独的云。

郑昆玉没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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