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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死里逃生

日月长明 番茄加糖 3194 2024-09-19 12:26:09

与明景宸预期的差不多,午时左右他们就到达了大庆关。将盖有镇北王府印戳的通行文书交给守军将士检查后,他们很快被放了行。

一出关隘,向西北方向赶了二三十里路,周遭景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入眼苍茫浩瀚,渺无人烟,连飞鸟都几乎不见踪迹,铁黑色的砾石沙土与淡蓝色的天穹接壤,似乎天地间只有这两种色彩,又仿佛是个身着暗色甲胄的巨人横卧在莽原上,给人肃杀苍凉之感。

窦玉见此风光,文人的敏感多情在胸壑中鼓噪,忍不住吟诵前人的诗句:“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明景宸正用手遮住刺目的日光朝前远眺,听到他念诗,笑道:“窦大人真是好诗性,只是这又是雨又是雪的,此处四野荒凉,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你还是将这些纷乱的恶气候藏在心底千万别念叨出来,以免上达天听,让我们平白多遭一番波折。还是吟些愉快的诗词来听听罢。”

窦玉自从离开王府脸色就没好过,听到他的调侃也不气恼,只苦笑道:“往日里下官这肚里头装了不少墨水,别说是吟诗就是叫下官当场现做几首也是管够的。可惜被这关外的风沙一吹,日头一晒,除了还混记得刚才那两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真是惭愧惭愧。”

明景宸道:“现在没墨水不打紧,这才走到哪儿。等我们穿过戈壁草原,一路好山好景,定能让窦大人文采飞扬,做个十七八首的。”

窦玉左右前后都看了个遍,除了风沙就是山脉光秃秃的硬挺轮廓,压根和“好”字沾不上边,说是穷山恶水都是抬举它们了,不禁更加萎靡了。

明景宸见此大笑一声,策马狂奔而去。

他们在戈壁沙漠中行了三日,沿途连只兔子都没有见到,更别说炊烟人家了,只有深夜时分,有野狼的叫声远远地传入耳中,凄厉瘆人,叫人背生寒毛。

这晚,明景宸夜半被噩梦惊醒,耳边风声不绝,用皮子刷了特殊油脂做成的帐篷被吹得哗哗作响。

帐篷里很是闷热,明景宸出了一身的汗,连日来的奔波劳苦令他羸弱的身体愈发不堪重负,现下只觉得胸闷气短,头昏脑涨。

于是他在身上披了件外衣,并用头巾蒙住口鼻想要出去透一透气。

外头风沙莽莽,将视野吹得灰蒙蒙一片,夜空像是被一张蛛网遮蔽住了,不见白日里的瓦蓝澄澈。

唯有中天的一轮孤月,硕大如玉盘,凄清高远,静谧磅礴,水银似的匹练穿透重重沙尘倾泻而下,照耀着逶迤连绵的荒漠。

明景宸算了算日子,才恍然发现今日是中秋。

俗话说人月两团圆,可惜,今朝只有月亮是圆的,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它仍旧兀自发光发亮,并不以望月之人的心境为转移。

思绪又乱了起来,也许是刚才的噩梦还在影响着他,纵然醒了过来,仍旧浑浑噩噩地被半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当日高炎定在灯下剥螃蟹的面目在他脑海里越渐明朗起来。

当时对方说什么来着?

他说:我尽量中秋前归来,届时你我再接着品蟹饮酒罢。

可惜他虽确实中秋前归来了,却又在中秋前离去。

明景宸望着明月,不禁喃喃自语,“还欠着我一顿螃蟹宴,你可别真的埋骨于戎黎了……”

这时风刮得更大了,一个不慎面纱被吹了开来,他被迫灌了一口风沙,呛得咳嗽连连,便再不敢多呆,捂着脸转身要回帐篷,却见潘吉走了过来,面色凝重地对自己说:“景公子,这风沙大得不对劲啊,不会出事罢?”

明景宸拧眉,耳朵里除了隆隆的风沙声,连前几天夜晚鬼叫个没完的狼嚎都销声匿迹了。

不过,戈壁沙漠里刮风都是常有的事,先前白日里也不是没见过这般大的,可谨慎点总不会错,他便对潘吉道:“你去叫邹大起来看看。”

“是。”

潘吉去另一个帐篷找人,明景宸则留在原地继续观望着周遭,突然,他察觉砂砾的颜色有些微怪异,下意识抬头却见当空的明月竟显出妖异之相来。

原先明净孤冷的月亮自边缘沁出暗红的血色,这抹血红还在不断扩张,等邹大他们赶来的时候,不仅是月亮,连夜空都变成了赤红的血海。

那轮诡异的血月如同一颗巨大的狰狞眼珠,活似山海经中记载的远古妖兽睁开的可怖眼瞳正凝视着众人。

邹大被这副景象震撼得久久发不出声,直到风沙又大了好几个度,差点将他们几人刮个仰倒,他才惊慌失措地尖叫道:“快跑!是沙暴来了!”

说着一把拽住明景宸带着他背风疾奔。

沙暴来了,帐篷披风都不顶用,只有尽快找到避风的所在才有可能熬过这场灾难。

潘吉见邹大抓住明景宸就往远处跑,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沙子堵住了嘴,他上前将扎营的几个帐篷踹翻,里头的亲卫竟然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察觉危险的迫近。

“艹!给老子醒醒!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这才离开云州几天连基本的警觉都给老子丢光了!”潘吉边骂边劈头扇了近处的几人两巴掌,这些人才慢慢醒转过来。

将人叫醒后,潘吉再去找明景宸和邹大他们时,只见四野风舞黄沙,除了天昏地暗中越发妖魔化的山脊残影,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明景宸被邹大抓小鸡似的拎了一路,吃了一嘴沙子不说,差点被折腾得心悸复发。

可不论他怎么叫嚷挣扎,这莽汉就是不松手,连话都不与他说一句,只管脚下发力,像是要和沙暴比谁速度更胜一筹,没了命地奔逃。

然而他们就是四肢并用地跑,也跑不过这自然之力的可怕速度。

邹大铆足了劲带着他狂奔出去十几里路,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他胸口起起伏伏,即便用面巾遮挡住了脸,可每一次呼吸都会有粗粝的沙子倒灌进口鼻,热辣尖锐地在喉管中研磨着血肉。

再这样下去,他俩一个都跑不掉,别说接应高炎定了,今晚自己就要先交代在此处。

明景宸都快被他的愚蠢气笑了,抬手给了他脑门一巴掌,丝毫没手软,邹大脑袋翁疼,差点被他打懵了。

明景宸气道:“你瞎跑什么!赶紧趴下去!快呀!”说着又踹了他几脚。

邹大反应迅猛,立刻按照他的话与地面贴近,颈部微微抬起,并将外衫裹在脑袋上遮挡风沙,与此同时还不忘将明景宸护在身下。

武人粗糙的手掌像铁枷一般紧紧箍住了自己,明景宸即便不爽,也顾不上许多,只能任由他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隆隆巨响似乎停歇住了,明景宸从沙堆里探出脑袋,抬眼四顾,发现风果然小了许多。

邹大这个粗蛮的汉子现在还按着他脊梁像是要把他嵌进砂砾细缝之中,他越想越恼怒,反手就给了对方一巴掌,没想到这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有没有打疼他不知道,明景宸自个儿的手倒是挺疼的,腕骨都快折断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冒暗火,“还趴着做什么!快给我起开!”

邹大爬将起来,伸手要扶他,被明景宸不客气地打开,还刻薄地道:“今夜真是大开眼界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遇上危险丢下主子撒腿就跑的护院。”

他边说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身上头发上的沙土抖落干净。

邹大周正的脸孔上露出几分窘迫和懊恼来,他道:“方才风沙太大,小人没看清脸抓了人就跑。咱们这伙人中,就数景公子您和我家大人长得文弱……这才……这才抓错了人……”在明景宸要吃人的目光中,他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低不可闻了。

明景宸嗤笑出声,敢情是把自己和窦玉搞混了,这人大难临头只想着与主子一块儿逃命,压根没把他们这些外人的命当一回事。

很好!真是太好了!

邹大将脑袋上的外衫解下来抖了抖重新穿在身上,两人此时都灰扑扑的,身上空空如也,别说马匹了,就连水囊食物都没有。

就不知道其他人现在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随行的东西有没有丢?

明景宸平静下来,抬头望天,只见那月亮仍旧猩红如血,透着不祥。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曾在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月赤如赭,大将死于野;又曰月赤如血,有死王。

不由的心中更加烦乱如麻。

突然手臂又被邹大拽住,明景宸被他拎怕了,下意识要躲,然而邹大力气惊人,一双臂膀仿若铜浇铁铸,他一矮身将明景宸背在身上,再次故态复萌,朝前狂奔。

被他这么一搞,明景宸心头一凛,回头去看,只见远处一股旋转的黑色沙暴席卷了天地间的宏伟之力,朝这边一寸寸推进。

原来沙暴还没有彻底结束。

邹大跑得如同一匹癫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土堆上连滚带爬地逃命。

明景宸被他连带着一起啃了好几口砾石,满嘴的土腥气,他忍无可忍地揪住对方的头发,企图能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他又不是没长脚,明明可以自己跑路,这家伙凭什么又拎又背的,成何体统。

邹大疼得龇牙咧嘴,眼底凶光被血色的月辉照得显露无疑。可惜明景宸看不到,他手上使足了劲,大有对方不停下就要把一整片头皮连根拔起的架势。

邹大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快放手!”

明景宸道:“要放手可以,你先把我放下!”

邹大有短暂的动摇,可惜身后越发逼近的沙暴气旋带着天崩地裂的恐怖架势,让他下一刻坚定了信念。

他咬咬牙,将背上的柔弱公子往上托了托,五官狰狞撕裂,像只面临绝境的孤兽,发了狠地拼劲全力朝前奔跑。

听动静,这股沙暴比方才那阵还要恶劣凶险,如果还像之前那样待在原地等它自发的消停下去,极有可能他俩会被沙子活埋。

好在它尚有一段距离,给了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

可即便如此,邹大也赌不起,除了不断地朝前狂奔试图找寻避难点,别无选择。

也许老天垂怜,可明景宸却觉得是自己祸害遗千年的缘故,在他俩即将被沙暴席卷之时,灰蒙蒙的视野中突然跃出一座砖石建筑的低矮黑影。

明景宸激动得连薅人家头发都忘了,指着那处方位道:“快看!快看!那里有房子!”

【作者有话说】

邹大:头发都快被薅秃了!( )宝子们喂点海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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