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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梅花新酿

日月长明 番茄加糖 2837 2024-09-19 12:26:09

后天就要大婚,内外诸事基本已经妥当。

应邀来观礼又兼之路途遥远的宾客也早在这两天陆续抵达了安宛城。远在香州的谭家作为镇北王妃的娘家人自然格外重视此等大事,家主谭耀亲率族人前来送嫁。

谭妃将人安置妥当后,还不忘叫绿蜡去给高炎定传话,说按照婚俗规矩,新人在大婚前一天是不好见面的,否则双喜相冲会不吉利,让高炎定万不可随意胡来。

为此他心里很是不得劲,为了找补,这两天像是在听雪堂里筑了巢,恨不得黏在明景宸身上才能痛快。

可明景宸沉浸于书稿中并不怎么搭理他,这就更让他感到郁闷了。

他拨了拨灯芯,道:“天黑了光线暗,最容易伤眼睛,还是赶紧歇歇,不如我俩去外头走一走?”

明景宸嫌他碍事,将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敷衍道:“你若无聊就自个儿逛去。”

高炎定不爽道:“这劳什子书你都看了好几日了,怎么还没看完?”

明景宸斜觑了他一眼,“好书只看一遍自然是不够的。”他又指着书案上的另外两本书道:“石衡先生在书里提起的几本书甚是有趣,可都比较冷门,过去我都不曾听说过。这两天我在你的书阁还有城里的各大书斋搜罗了一遍,也只找到这两册,真是可惜了。”

高炎定叹了口气,将手按在他书页上,颇为无奈地问他:“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就怕你被那金屋美女迷了眼,都把后天是什么日子给忘了。”

他话里的酸意扑了自己满脸,着实让明景宸哭笑不得,“自然记得,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炎定酸不拉几地埋怨他,“还以为你给忘了呢,这几日你只想着读书,眼里根本没有我。”

谁知明景宸听后非但没有软语宽慰,反而一笑作罢,该干什么干什么,倒教高炎定愈发憋屈,他正要说点什么,不想梅姑端着一壶酒并几样小菜走了进来,听到这话,遂笑道:“您这可就错怪景公子了,他见您晚膳时用得少,一早就嘱咐了奴婢备了宵夜给您吃呢,若是不关心您,他怎会发现您吃多吃少?”

将东西摆好后,梅姑很识趣地退下了。

高炎定拎起酒壶闻了闻,顿时眼前一亮,“梅花酒?哪来的?”

明景宸道:“池塘里舀上来的。”

高炎定嘿嘿一笑,知道他又在与自己玩笑,兀自斟了盏一饮而尽,忍不住赞道:“好酒,绵长回甘,还自带一股雪后梅花的清冽香气。这不像是咱们府上的人酿出来的,难道近日安宛新开了家酒肆?”

明景宸接过酒壶斟了两盏,自己端起其中一盏浅浅抿了一口,高炎定想阻止都晚了,连忙按住他手腕道:“你身子弱不宜饮酒,我刚尝了一盏,虽看似柔和,但依照我的经验来说,这酒后劲不小,浅尝一口就罢了,可不敢让你多喝。”

明景宸淡色的唇瓣上沾了酒液,在灯火下显得亮晶晶的,煞是诱人。他抿嘴一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刚饮了酒,眼尾像是带了钩子,任是无情也动人。

只这一眼就教高炎定一阵口干舌燥,像是在烈日黄沙中徒步走了三天三夜,就快要渴死、干死。

他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将对方替自己斟得满满的一盏酒仰头灌入喉中,酒液顺着喉管一路往下,化成一团暗火在他经脉血液中横冲直撞地流窜,非但没能缓解干渴,反而愈演愈烈,让人倍感煎熬。

“我酿的酒,凭什么不许我喝!况且我还能不清楚它究竟烈不烈,后劲大不大?何须你多嘴?”

“你酿的酒?”高炎定深感意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好的酿酒手艺?”

明景宸又啜了口酒,别有深意地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高炎定笑道:“那你今后慢慢说给我知道。”

明景宸愣了愣,那股子酸楚和愧疚又波澜横生,险先维持不住面上淡然的神情,教对方看出点什么来。

他又给高炎定斟满一杯,“冬日里见梅花开得极盛,又恰逢那几天在书中看到一个梅花酒的古方,相传是前朝的皇后所制的酿酒方子,闲来无事便让梅姑、珠云她们帮着一起酿了些。今日我也是头一次尝,你说是好酒,我却觉得这滋味似乎与书中记载的略有出入,不知是何缘故?”说着又蹙眉沉思了起来。

高炎定道:“依我看,你未免有些过于苛责自己了。你想啊,一幅画、一件衣裳、一道菜,不同的人见了多数时候不会都说好或是都说不好,我觉得你酿的就很好。前朝距如今两三百年了,你也说是‘相传’,既然是‘相传’,总避免不了以讹传讹,兴许压根不存在什么皇后的酿酒方子,不过是人随意杜撰的,即便真有这么回事,书里的方子也不一定就是原来的那张。写书的人也许是道听途说,连他自己都没真正尝过那酒呢!改日你把方子给我,我叫人去城里开个酒肆,就卖你这个酒,就叫景沉酒,定会受欢迎的。”

“又在胡说了,什么景沉酒,也不怕被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镇北王的王妃,活腻歪了不成!”高炎定大言不惭道。

明景宸怕他还要说出什么没羞没臊的话来,赶紧将酒盏喂到他嘴边,高炎定一饮而尽,砸吧下嘴,面上喜滋滋的,晚膳时因觉得被冷落而不佳的食欲忽然旺盛了起来。

他见桌上除了自己爱吃的小菜以外,还有两碟子瞧着眼生的糕点,他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疑惑地问:“米糕?”

明景宸笑道:“是了,这是南地的小吃,糯米粉做的糕点,每逢家中办大事,例如红白事、做寿、满月、上梁,总要预备着这些。”

高炎定吃着觉得软糯香甜,吃完一块后又忍不住要再去拿。

明景宸将糯米糕挪到自己那一边,夹了菜放在他碗里,道:“这糕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留着明天当早膳罢。”

高炎定无不听他的,便开始吃起菜来。刚吃了几口就见对方竟捏了一块糕也吃了起来,于是打趣道:“感情不是怕我积食,是自己嘴馋怕不够吃。”

明景宸瞟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慢慢地咀嚼着,吃完一小块后将盘子推得远远的,也不再吃了。

高炎定不知道的是,在南地凡是家中办喜事,准新人都是要吃这糕的。

明景宸见他吃得差不多了,就又斟了两盏酒递与他,并主动举盏与他碰杯。

高炎定笑道:“莫非这是为了后日洞房里交杯酒的预演?”

“你只说这盏酒你喝是不喝?”明景宸美目流转,顾盼生辉,教人不由地沉醉在他眼波里难以自拔。

“喝,你斟的酒我自然是要喝的。”说罢,高炎定再次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明景宸今日有些奇怪,起先冷淡得过分,现下又难得一见的热情,总频频为他斟酒,而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高炎定担心他喝多了伤身,连忙按住他执壶的手,“先前还劝你少喝,怎么一错眼你就喝了这么多,快歇歇,否则明早起来就该头疼了。”

明景宸拂开他的手,拎起酒壶晃了晃,“里头还剩最后一点,既不准我再喝,你能者多劳就都喝了罢。”

高炎定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像是存心要把我灌醉似的。”

“你只管喝就是了,哪来这么多牢骚。”明景宸再次将酒盏喂到他嘴边,顿时让高炎定熨帖的不得了,哪还顾得上其他,正张嘴要喝,谁知明景宸的手突然抖了抖,酒全泼在了他下颚上,清亮的酒液顺着脖颈淌下渗到了衣领之中。

明景宸歉意地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还真有些晕,想是许久不沾酒,两三盏下肚就醺醺然了。你快去照波池洗一洗,我这就叫人去你寝居取了衣裳来。”

高炎定胡乱擦了擦,仍觉得脖子胸膛上黏糊糊的一片,“也好,我先去洗洗,再让人煮两碗醒酒汤来喝。”

明景宸倚在桌边,脸上一派慵懒之态,微微一笑,竟比那梅花酒还要令人沉醉,“你只管去洗,我会安排妥帖的。”

高炎定一阵心旌神摇,要不是意志坚定,险先把持不住,他暗悔喝酒要误事,唯恐真在酒力的作用下干出点禽兽不如的勾当来,连忙顺着对方给的台阶下了,“那我这就去了。”

“快去罢。”

高炎定走出主屋,脚下像踩着云朵一样,飘飘然地来到照波池。春日回暖,照波池外面栽种的藤萝香花错错落落地开了满地,异香扑鼻,愈发醉人。

他挥退要上前服侍的仆从,自己宽衣泡入温泉水里,只觉得肌肉骨骼一下松弛下来,不禁舒服得长吁出一口气。他大喇喇地靠在池边,那梅花酒的后劲竟比设想的还要大,不一会儿就倦意上涌打起了盹。

也不知小憩了多久,忽然朦胧中听到有脚步声在身后的帘子外徘徊,料想是仆从久不见自己有动静,不放心要进来探一探,正巧他靠坐久了肩背酸疼得紧,便张口唤那仆从,“进来给本王捏捏肩膀。”

那脚步顿了顿,磨磨蹭蹭地靠近,高炎定心道这小厮做事也太不利索了,看来还是景沉往日里待他们过于宽厚的缘故。

他正这样想着,那“小厮”已经在他身后的池岸上蹲下身,两只手落在他肩膀上,冷冰冰的,倒让高炎定冷不丁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他怒而回头,却见明景宸醉眼迷离地坐在他身后,眼尾浸着桃花,显然已是醉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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