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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同我回去

日月长明 番茄加糖 3294 2024-09-19 12:26:09

“奇怪,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莫非是听说了消息赶来的重臣?”

薛苍术观察了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虽然夜色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火把下那些兵器和甲胄反射的光亮却做不得假。

“好多兵!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兵?”薛苍术顾不上难过,立马撒腿就跑。

她虽不懂朝局,但在民间的戏文和话本上不是没听说过类似的故事。每当皇帝要晏驾的关头,突然来了这么多披坚执锐的兵卒,不是逼宫造反就是有别的大阴谋。

薛苍术气喘吁吁地跑回天授帝寝居,破门而入。

明景宸原本在闭目养神,乍听到这声动静立刻警惕地坐起了身,见来的是薛苍术,便问道:“可是秦公公带了朝臣回来了?”

薛苍术惊恐地道:“他回没回来我不知道,可现在山下来了好多兵,眼看着就要到山腰上来啦!”

“什么!”明景宸蓦地站起,因为动作太快立马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上,“哪里的军队?何人带的兵?”

薛苍术急不可耐地拉着他要找地方躲藏,“我哪清楚那么多!总之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了这么多兵卒准没好事!我看此地危险得很,咱们得赶紧走!”

明景宸扯开她的手,掉头就往天授帝寝殿方向跑。

薛苍术又气又急,追上去恨不得先甩他两巴掌好让他清醒一点,“你疯啦!那些人摆明是冲着老皇帝来的,你和他待一块儿是想给他陪葬么!他左右都活不成了,你何必搭上自己一条命!”

可明景宸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我不会离开此地,你快走!休要管我!”

薛苍术气个半死,正犹豫是不管不顾自个儿跑路还是与这等犟驴再大战三百回合。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忽见一道黑影从一旁高高的飞檐上疾掠而下,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轻易就把明景宸裹挟了去,两人很快融进了夜色之中不见了踪迹。

薛苍术眼见人被掳走,刚要喊人去追,突然又有一道人影从旁掠下堵住了她的嘴。

“嘘,别出声!”来人摘下蒙面低声示意她切莫声张。

薛苍术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地道:“怎么是你!你不是……”

对方很是警惕,许是察觉到此处说话不合适,便道:“先跟我来!”***薛苍术刚来报讯说有大批军队朝山上赶来已经让明景宸惴惴不安,现下自己又被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凭空掳走更教他心焦不已。

来人轻身功夫绝佳,虽带了个成年男子,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在假山亭台、水榭花丛中飞掠而过,如同一只矫捷迅猛、自由来去的鹞鹰。

明景宸出手成爪攻向对方面门,奈何此人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对付一个体弱多病、功力尽失的人不过用了两三招就轻易将他制服了。

对方紧紧环住明景宸腰肢,又强势地把他那双不安分的手臂反扣在背后。

明景宸不死心,拼命挣扎,许是对方被他这种不配合的举动惹恼了,足尖在屋脊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呈大鹏展翅之势突然带着他探身飞入下方的楼阁中。

整座楼阁空无一人,悄寂无声,内里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

推推搡搡之间,明景宸不慎扫落了月牙桌上的花瓶,那花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来人将他抵在琉璃插屏上,整个人欺身而上,不容分说就吻了上去。

明景宸伸手打他,又被此人单手擒住了双臂,高举过头顶。腰间箍着的胳膊也如城池壁垒一般,坚不可摧,又故意在他嘴上咬了几口,活像一只几日几夜没有进食的饿狼,恨不得将怀中的猎物整个拆吃入腹。

嘴里充满了铁锈味,嘴唇、舌头……都被来人的尖牙狠狠碾过。明景宸被迫仰着头,两条腿绵软无力,几乎站立不住。背后插屏在两个成年男子的交锋中摇摇欲坠,最后“哗”地一声倾倒于地,价格不菲的琉璃爆裂开来,溅起碎片无数。

腰上箍着的那只手往上一提,明景宸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大半圈,最后被放在空了的月牙桌上,他坐在上头,背后一堵墙,身前一个人,两面夹击,无路可逃。

来人再次侵身袭来,一路攻城略地,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明景宸眼尾噙着泪,面对如此强敌早已溃不成军,在对方的大举进攻之下只能一退再退。

“……够……了……够了……高……高炎……炎定……”明景宸呜咽道,尾音颤得过分,如同一片嫩芽在风霜雨露中剧烈摇曳。

高炎定充耳不闻,在搜刮了所有的战利品后又浅啄他的唇瓣,迟迟留恋不去,就像细品一盏美酒,在不断地浅尝辄止中回味无穷。

原本,两人分别后积攒的思念厚厚地垒了数丈高,和当初离别时的决绝筑成一道高不可攀的墙,横亘在彼此之间。

可这道墙却在刚才的吻中轰然坍塌。

高炎定用指腹摩挲明景宸的唇瓣,上面有几道被他咬出来的小伤口,有的还在冒血丝,温热的手指碰上去,有些刺痛有些痒。

明景宸打掉他的手,捂着渗血的嘴却不敢直视对方那双在黑暗中璀璨明亮的眼瞳。

“为何不看我?”高炎定扣住他下颚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明景宸,为何每次都是你命令我如何做?就像当日你自以为是地断定你我绝非良配,又说了那么多狗屁倒灶的话,现在你又说够了。怎么会够!这还远远不够!你要与我后会无期,问过我没有!你把我高炎定当成了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自己的本意难道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高炎定连珠炮似的质问让明景宸差点招架不住,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厮竟然会跑来帝京,他二人竟又能相见!

“为何不回答?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么?”高炎定见他沉默以对忍不住问道。

明景宸挪开目光,心若擂鼓,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丁点异样来,“该说的当日我都说了。”说着他闭上眼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这让高炎定更加怒火中烧,不禁讥笑道:“好一个光明磊落、能屈能伸的宸王!到了今时今日我也算重新认识了你这么个人!你无情无义,而我却做不到,我没你狠绝从而一败涂地!”

明景宸睫毛颤了颤,心上像有数十根丝线不断绞紧,疼痛莫名,可他还是忍着揪心的痛冷漠地道:“天下良人无数,镇北王何必对我这个早该作古的人执念太深?我是未去投胎的孤魂野鬼,你是活生生的人,你追着一个死了五十余年的反贼到底图什么!”

“我就图你这个人!!!”高炎定怒吼出声,他抓住明景宸的肩膀,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你是孤魂野鬼,我便刨了你的坟茔,起出你的尸骨,等将来我死之日,你我同葬在云州的祖坟里。不管你究竟是何许人也,是生是死,你同我拜过天地,饮过交杯酒,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这代表过去的宸王已经死了,现如今活着的只是我高炎定的爱侣。你难道宁愿做五十年前的宸王,也不愿做我的良人么?”

明景宸面无血色,掌心里早已被他自己攥得血迹斑斑,他以为能面不改色、轻而易举地说出“我不愿意”四个字,并附带一句“你痴心妄想”的刻薄话语回赠给高炎定。

然而诛心之语是世间最害人害己的利器,明明未曾伤敌分毫,自己已被凌迟千万刀,苦不堪言。

高炎定眉宇间戾气包裹着柔情,他抬手抚上明景宸的脸。

嘴巴,鼻梁,眼睛,最后来到裹着伤的额头。

眼底幽光一闪及逝,他心底的怒意差点像喷薄的岩浆轰然爆发,极力隐忍之下才万幸没有显露出来。

楼阁中灯火寂灭,看不清对方面容,可越发细瘦的腰肢,身上硌人的骨节以及消瘦的脸蛋,高炎定都触摸得到。

凡此种种无不在透露一个事实——明景宸在离开北地后,过得并不好。

一个狠绝无情到一而再辜负自己真心的人过得并不如意,他原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高炎定却并不如何畅快。

“同我回去罢。”高炎定吻上他的眉眼,“你纵然待我绝情,也该想想梅姑、珠云她们,她们时刻在念着你。梅姑亲手做了几身新衣等着你回去穿,珠云又新学了两样点心等着你回去尝,你难道忍心辜负她们?开春时你种的天宝花还记得么?我走前已经发了好些嫩芽,难道你不想亲眼看到它们开花么?”

高炎定每多说一个字,明景宸的泪光便多一分,等话说至尾声,他眼里已经积成了汪洋。

“别哭……别哭……”高炎定一寸寸地吻他的脸,可明景宸的眼泪越淌越汹涌,像是要泛滥成灾,高炎定只好又用袖口替他一点点擦干。

本以为能打动对方,然而很快高炎定就见识到了什么是翻脸无情。

明景宸突然推开他跳下月亮桌,他推开窗格,夏夜虫鸣声声,月光沁着未消散的暑热照在他清瘦的脸庞上。

高炎定注意到他腮旁还有些许未干的泪光,被溶溶月色照得晶莹透亮,像是化泪成珠,楚楚动人。

然而明景宸说出的话却是冷的,他道:“说完了么?说完了就给我走!”

高炎定愣了半天,不可置信地问他:“我说了那么多,难道就没有丝毫打动到你?”

明景宸回身看他,不知月色和他这人哪个更清冷,他的脸在这唯一的光亮中透着雪色的光泽。高炎定望着他,突然害怕他就要奔月而去。

“镇北王,浮生若梦数千场,这场大梦早该醒了。”明景宸说完顿了顿,复又道,“醒了便都忘记罢。”

高炎定哂笑,“忘记?你让我忘记?我如何能忘!你当那些是南柯一梦,我却当成了天长地久。该醒的是你不是我!明景宸,你醒醒罢!如今不是天授六年,那个时代才是早已远去再无回转的梦!你究竟还要在你那个失败的梦中沉溺到几时?”

明景宸一震,“我要如何与你无关。高炎定,帝京不欢迎你,你走!立刻就走!”

高炎定眼底压抑着风暴,阴鸷骇人,似能毁天灭地,他不怒反笑,“好……好……明景宸,你非要把我的心意踩在脚下碾烂了才罢休是么?既然你执迷不悟,宁愿在旧梦中糜烂,那就不要怪我狠心。”

“你要做什么?”

高炎定露出淬了毒的冷笑,“你耽于旧梦,那我就亲手打碎它。你或许还不知情,我北地的雄兵已经渡江南下,不日就能抵达帝京。你那旧主连同这座数百年来藏污纳垢的城池,通通会在铁骑之下化为乌有!”

“你现下就要反!!!”明景宸失声尖叫,他知道高炎定坐拥北地,兵强马壮,也一早就看出对方不安分,可他却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出手。

“没错,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逆贼,老皇帝也早就视我为眼中钉,既如此,我就顺了你们的意。明景宸,是你不仁在先,休要怪我现在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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