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这场立嫡大典的结果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
能让一向狂妄又自大的李玄低头妥协,更是一件稀奇事。
至少顾冲与他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讨过一分的好。
见到宿敌吃了瘪, 顾冲忍不住放声大笑,毫无顾忌。
李玄气得直咬牙, 但又无可奈何。
堂下更是议论纷纷。
却见李文昭上前,躬身道:“父亲,既然如今儿子已被立为嫡子, 请问嫡母何时出铜楼,好让儿子服侍母亲以尽孝道?”
李玄本对这场比试的结果不满, 如今被他当众逼问雪姬的事, 更是火上浇油, 厉声喝道:“这场比试只关乎嫡子之位,与其他无关!你不必多言!”
李文昭却依旧坚持道:“请求父亲首肯,让儿将母亲迎出来!”
李玄怒道:“别以为你成了继承人,我就不敢废了你,我李玄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一时间,场上喧哗声再起, 一片沸沸扬扬。
顾颌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显然耐心耗尽。
他低声对身边的随从吩咐了几句, 那随从便径直走向钱应隆。
钱应隆听了顾家随从的话,看向顾颌发方向,微微点了一下头。也不跟李玄等族人打招呼, 便带着人径直离开了会场。
吴青阳早将一切尽收眼底,冲着老大吴必先道:“这个李玄, 当真不知轻重,都这个时候了, 还如此执迷不悟!”
吴必先道:“爹何出此言,李玄在族中一向如此。即便立了嫡子,他现在正值盛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李氏一族的大小事务还不是他说了算。废嫡立庶,不也是他一句话的事。”
吴必先和李玄、顾冲几人几乎同岁。
李玄年少成名,早早就担任家主一职。更使得他意气风发,甚至狂妄至极,否则也做不出铜楼锁娇这等事情。
相比之下,同样早早就接手家族重担的顾颌,却韬光养晦沉稳至极,除了偶尔放出顾冲去找别家的不愉快,整个顾家就像是没什么存在感一般。
而钱家和吴家,至今依然由钱应隆和吴青阳两位老爷子掌管大权,两人素来也低调。
如此一对比,李玄的行为显得更加高调冒进。
再加上有西塞的李昊和朝中的李高在背后支持,李氏一族在沱东的地位日益显赫,越发引人注目,甚至一度成为沱东之首。
至少在吴必先看来,李玄和李氏一族的地位还是比较难以撼动。
吴青阳却摇了摇头,“此人性格乖张,行事狂妄无忌,如今却被一个毫无背景实力的病秧子庶子给逼到妥协的地步,说明他们内部已经出现问题了,他的话已经开始不管用了。”
吴必先闻言一愣。
吴青阳又道:“今日这个孙迁,你当是一般的阿猫阿狗想抓就能抓到的吗?他既然能担任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就绝非泛泛之辈。想当年在旌北战场上,他以一敌百,如同战神般的存在,即使是张孝师那样的高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靠计谋还是武力,能制服孙迁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你想想,比四镇将军还厉害的人,却屈服于慕容氏,那慕容氏背后的人得多厉害?”
“李玄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猎人盯上了!”
吴必先听完父亲这么一分析,大冷天的头上也冒出了一阵冷汗。
“那……爹,李氏一族放出的求亲信号,咱是应,还是不应?”
吴青阳沉思片刻后说道:“二房李文昭的可以考虑,但三房的就没必要了。”
吴必先略一迟疑:“二房的……就怕那姐弟二人有意,李玄却不愿开这个口。”
“且先等着。若是姐弟二人能逼得李玄开这个口前来提亲,那说明他们是真有这个本事,便应下来。”吴青阳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们想要借助吴氏的背景,咱们何尝不是想利用他们,搭上他们背后的人?”
“是,爹,儿明白了。”
沱东的天要变了!吴青阳叹了口气。
此时台上,李文昭仍在与李玄对峙着。
最后还是李福山上前劝阻道:“二公子,今日是立嫡大会,家主还要招呼其他客人,公子何不先把这事放一放?”
李莲心看着李玄一张黑脸,冷笑一声,叫了一声阿昭。
李文昭这才咬牙道:“孩儿不敢忤逆父亲,孩儿知错,孩儿退下。”
躲在人群后边的吴玉珍,看着少年那倔强而又隐忍的背影,原本还在嚼着的肉干,瞬间就觉得不香了。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虽然有心想要介入,但想到这是李家的后宅私事,也不便过多插手,免得惹了一身腥骚。于是,也只能纷纷摇头叹息,慢慢散去。
只有顾冲在那里骂骂咧咧,说什么有嫡子却没嫡母,骂李玄没人性云云。
而没能把控住事态发展的李玄,眼看着众人离去,各家主事竟无一人上前向他辞行,不禁大为光火。
男人向来都是在外头受了气,就会把气带回家,发泄到家里人身上。
李玄好面子,但没有羞耻心。
从他囚禁雪姬这一举动便可看出。
将天下第一美人禁锢在身边,独享其美色,这对他来说,这是他的排面,是他可以炫耀的资本。
在他看来,和女人的那点风流韵事,怎能算得了荒唐。
相反的,别人吃不到,却是自己拥有的,这才是天下第一得意的事。
但嫡子之位被迫交给一个玩物的儿子,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这才是让他没面子的事。
尤其是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更让他觉得颜面扫地。
眼下各方注意力都集中在新嫡子身上,他暂时没办法动他。
但他可以动他母亲。
一想到铜楼中的鞭子和刑具,他的心火就更为旺盛,手痒难耐,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狂热。
忍着躁意招呼完来客,便迫不及待地回去家中更衣,随即去往湖边,命人摇船,上岛心去。
李文昭趴在窗口,看着他往湖边方向的背影,双手紧紧攥住窗棂,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
让李玄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登岛,步行至铜楼,却见一向紧闭着的小楼门口打开,那把他曾引以为傲,耗费整整一年心血打造的大锁,就像一串破铜烂铁一样,被丢弃在门前。
他的心猛然一沉,急忙抽出腰间的佩剑,疾步冲上前去。
楼内,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湖面飘着细雪,天色阴沉。从门口透进的微弱光线将那道身影拉得冗长,朦胧中仿佛一幅晕开的水墨画。
“谁在那儿?”李玄大声喝问,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他紧握剑柄,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突然,一阵扑腾声响起,一只鸟禽不知从哪个角落冲出,刺耳的嘎声伴随着翅膀的拍打声,瞬间打破了这份幽静,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那是他让雪姬养的一只雀,是除了雪姬之外楼里唯一的活物。
“是谁——”
李玄的声音中难得地带着一丝颤抖。
这时,背对着他的那个女人突然转身,嘴发出一阵笑声。
这笑声对李玄来说陌生至极,但当女人的面容映入眼帘时,李玄才发现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雪姬的女儿,李莲心。
也是他的女儿。
只是他从未见过她这么笑过。
见到是她,李玄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但随即怒火中烧:“孽障,竟然是你在这儿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他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从哪儿拿到的钥匙?”
说完顿时浑身发抖,如果这孽障能进入这座铜楼,那三楼……
见他急不可耐地往楼上跑去,李莲心冷笑道:“我既然入得了这个门,还专程在这儿等你,你觉得我还会让她继续留在这个笼子里做你的金丝雀吗?”
“你——你——”李玄剑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不信。
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冲向楼上,砰砰砰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
当冲到二楼时,只见洞门大开。
三楼的情况也是一样。
当他推开门,原本应该藏着美人的房间已经空空如也。
男人犹如被五雷轰顶,瞬间咆哮出声。
他这些年来最引以为傲的金丝雀,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顿时一团火涌上心头,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一般。
他转身冲下楼梯,对着李莲心狠厉地吼道:“她在哪里?你到底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李莲心道:“她自然是在她该待的地方。”
“孽障,把她还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李莲心却毫无惧色,冷笑道:“你若是杀了我,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了。”
“你——孽障——你这个逆女——早知道当初不该把你生下来!”
李莲心静静地看着他,这是她一生中最渴望的时刻。看着这个恶魔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甚至不愿意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变化。
李玄发疯般地怒吼了一会儿,突然又阴沉地笑了起来:“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真以为我舍不得她?今天我就是不要她,也要把你这个孽障给弄死!”
说罢,他又举起了手中的剑。
然而,李莲心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恐惧。
她甚至主动向前走了两步,逼近李玄,任由剑尖指向她的胸口,眼中含着讥笑。
“你就弄死我好了,”她挑衅地说,“我跟她可不一样,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着,又向前一步。
剑尖就这样刺入了她的衣服,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李玄的眼皮一跳,赶忙将剑往后撤,怒骂道:“你这个疯子!你竟然敢逼我!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见他把剑撤回去,李莲心就笑得更得意了。
“我是你的种,你该知道的,你的疯,不过疯在皮毛,你自私且惜命,只会对弱者肆无忌惮地剥夺。我不一样,我比你更疯,疯在内里,我可以不要命,谁的命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可以毁天灭地。”
李玄愣了。
但随即恼羞成怒,一脚踢了过来,将她踢翻在地。
李莲心似是感觉不到一点痛意,嘲讽道:“你果然舍不得她,毕竟像她这样被整个沱东男人追捧的美人并不多,又是最负盛名。征服她才能让你有快感,才让你觉得其他人都输给了你!啧啧,真是卑劣呢。”
被说中心思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吼道:“她到底在哪儿?”
李莲心靠坐在柱子上,咳出一口血,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孽障!”李玄咬牙切齿质问,“她在哪儿?”
“……咳咳咳……”李莲心捂着胸口道,断断续续地咳着,有恃无恐道:“好歹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告诉你她在哪儿。”
李玄的眉头紧锁,不耐烦地问:“什么条件?”
李莲心道:“去吴家提亲,为文昭求娶吴必果的小女儿吴四娘,他们若是答应,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她。”
李玄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会受到她的威胁,不禁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待湖边的小船驶出去直到望不见,楼中暗处才出现几个人影。
李文睿指挥着手下将藏匿的小船拉出,扶着李莲心上了船,朝另外一个方向划去。
剩下的几人则直接入了水,朝岸边游了过去。
接应的人早已等候多时,待他们一到,立即将人抬上大船。
李莲心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她自己觉得并无大碍。只是看着眼前那人小心翼翼地帮着自己处理着伤口,不知道为何心里竟涌起一股冲动,一把扯住她,搂住对方柔软的腰肢,唇印了上去。
钱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推开她。
但一触碰到她的伤口,又立刻缩回了手,张口就要骂她,却让对方趁机将舌头滑入口中,吻了个正。
那滑溜溜的小舌,一进来就缠绕住她的。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热气上涌,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对方用力一吮,她才如梦初醒,撑着她的肩膀将她一把推开。
李莲心这时候正上头,被推开之后,又不管不顾凑了上来。
钱璟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挥了过去。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李莲心捂着脸颊,水汪汪的两只眼睛看着她。
却并无半点怒意,倒还笑眯眯道:“一个巴掌给亲一次,我不亏。”
“跟你那死鬼爹一个德行。”钱璟没好气道。
李莲心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血管里流的血都是一样的肮脏,都是个烂人。”
钱璟冷冷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自我贬低,然后再来行不轨之事?再有下次,我也要刺你一剑。”
李莲心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你算算我这破身子能扛得起多少剑,索性一次性给我占够便宜,然后再赐我个死呗。”
钱璟不再理她,转身出了甲板去吹冷风。
……
怡心阁茶楼的雅间内,董芸与顾颌相对而坐。
顾颌挥手让茶娘退下,亲自动手泡茶。
董芸道:“能让顾家主亲自为我沏茶,晚辈当真荣幸。”
顾颌笑笑:“沱东盛产茶业,我们这儿的人素来以茶会友,大人小孩,都会一手,慕容小姐见笑了。”
他年约四十左右,性子温和,留着五绺髯,倒像个居士的模样。
和弟弟顾冲脾气一个天一个地,相差甚远。
董芸尝了一口茶,只觉得一股清新之气浸人心脾,茶香在口腔中散开,回甘无穷。
“沱江好茶,再经顾家主的精湛茶艺,当真让人回味无穷。”
顾颌又为她斟了半杯茶,意味深长地说:“茶水再好,若是遇不上懂茶之人也是枉然。慕容小姐不但懂茶,还识人,如此伯乐,乃千里马之幸。”
董芸道:“顾家主过奖了,焉不知有时候也是千里马主动找上门来,否则我一小小女子,又怎能轻易觅得好马呢?”
顾颌轻轻一笑:“这么一说,张孝师倒还算是识时务。”
董芸举起杯子的手又放了下来。
“顾家主的消息倒是灵通。”
顾颌道:“顾家在宣城有生意往来,张孝师以赈灾的名义收拢了宣城,故而得到一些风声。只是当时不知是慕容小姐的手笔。”
“直到今日得知半个月前慕容小姐就已经到了沱东邺城,便忍不住推论了一番。晋城一个月之前换了佐官,佐官一路往东,期间刚好路过溿阳和宣城一带。而宣城太守被撵下台的时间,刚好和慕容小姐路过溿阳一带的时间重合。如此之巧合,不得不令人深思,才会有此猜测。不想却猜了个正着,想来也是顾某运气好。”
董芸笑了笑:“聪明人的运气向来都不差,顾家主的运气想来也不仅限于此。”
顾颌听完她这话,恭敬应道:“顾某的好运气或许如您所说的,不仅限于此。”
说罢起身离座,行至她跟前,双膝下跪,叩拜于地。
“沱东顾颌叩见明月公主,公主万安。”
董芸看着地上的顾颌,眼睛微微眯了眯,她料不到顾颌竟会猜出她的身份来。
“我如今身份不便,顾家主不必多礼,平身就座便是。”
顾颌这才依言行至下座就座。
董芸问道:“你如何猜出我的身份?”
顾颌回道:“未见公主之前,还不曾有这个念头,只是单纯疑惑慕容家何时出了这么一位才智双全的女子。但联合先前张孝师听命于李氏前去晋阳县捉拿您的事,确定了您与他之间的交集在于此。”
“再结合他近期的一番举动,还有晋城的政令变动和慕容城主的动向,方觉察幕后之人所图不小。今日再见到公主您本人,便知不是民间养出来的普通女子,所以才会有此一猜。”
董芸这才了然,也忍不住感慨此人敏锐。
对方既然已经挑明,她也不再拐弯抹角。
“既然你已知我的身份,又知我所图,该当如何?”
顾颌道:“自当全力辅佐公主。”
董芸眉头一挑:“这么说,顾家主这是想要谋反了?”
“回归正统而已,算不得谋反。”顾颌平静地反驳。
董芸这才展颜一笑:“如此,沱东方面,往后少不了要拜托顾家主。”
顾颌欠了欠身,恭敬地回应:“顾氏家族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听他承诺,董芸心中微微激荡。
时至今日,沱东之行到了顾颌这里,总算让她走到了转折性的关口。
她往门外招呼了一声。
梨花应声进来,冲着顾颌抱了抱拳。
顾颌赶忙站起身还礼。
董芸介绍道:“她叫梨花,目前一直在我身边,护我周全。眼下仍担任晋城守军统领一职,顾家主叫她小统领即可。”
顾颌道:“孙迁此人,在军中赫赫有名,沱东无人不晓。小统领能将其拿下,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顾某佩服。”
“顾家主过奖了”
顾颌又提出疑虑:“不过,孙迁虽然失踪三年,但按理说也还是朝廷的人。公主将他捕获,若孙家追问起来,该如何应对?”
董芸道:“我已有周全计划,顾家主只需静观其变。”
顾颌道:“是我多虑了。”
说完,忽然想起李大公子和孙迁在晋城的丑事,再看着眼前公主那深邃的眼眸,后背瞬间爬上了一层冷汗。
李文通之死或许并不是意外,也并非自缢,而是眼前这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李家不只是沱东的李家,背后还有西塞的李昊和京中的李高,她果然是在谋一盘大的!
想到这里的顾颌,心瞬间突突地跳了起来。
但他素来沉稳,脸上也不露一丝情绪,惶恐之余又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激动。
倘若是个不长脑子的,又如何在这一片混沌之中突出重围?只有杀伐果断,方能与宇文敬相抗衡,将这乱世换新天。
顾家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绝不是为了辅佐一些昏庸无能之辈。
如此,心中已有了定断。
他冲着董芸躬身道:“今日得见公主,顾某心境也豁然开朗。这便回去做下一步安排,公主若有任何吩咐,只需派人传唤即可。”
得了董芸的应允,便退了下去。
董芸见他走后,又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梨花,道:“过来。”
梨花走过去,去拉她的手,捂在手掌心,哈了哈口气。
“又是冷的,回去得给你弄个手炉才行。”
董芸笑道:“你就是我身边行走的大暖炉,我还要什么手炉。”
“可你又不能时时刻刻抱着我。”
董芸挣开手,环住她的腰,将脑袋依偎在她腹部上,“你看,这不是就能抱着了吗。”
梨花微微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发顶,“天晚了,回去吧,回去让你在被窝里好好抱。”
董芸仰起头,微微嘟起嘴,道:“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梨花轻笑一声,低着头咬了一下她的唇瓣道:“走吧,公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