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一荡一荡。
大长公感觉自己就像是泡在水中一般, 意识魂魄也在这沉沉浮浮之间出了窍,飘在半空中,毫无目的地往前飞去。
最后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她二十多岁以前在上京皇宫中的寝殿。
她恍惚记得, 在西塞濒死之际,也曾梦回这个地方。
却不知道怎的这会儿又回来了。
依旧是浓浓的酒味。
她看到喝得烂醉如泥的自己, 一边哭着一边往自己嘴里不停灌酒。
突然,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着淡青色襦裙的少女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少女明眸皓齿, 已初具倾国倾城之姿。
见到长公主这个模样,急得两眼通红, 想都不想就上前来夺她的酒杯。
“皇姐, 别再喝了, 求你了——”
少女焦急地劝阻着,试图安抚长公主的情绪。
却不想,眼前的长公主迷迷糊糊抬起头,捧着她的脸就凑上来。
少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本能地往后仰去,试图躲避。
“皇姐, 你看清楚了,我是慧儿, 不是李月娥,我是妹妹啊——”
少女急切地辩解着,同时用力推开她。
但长公主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用力地环住她的腰,将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前, 眼中含泪地恳求:“你摸摸我……你要了我,就不要再想嫁给别人了, 好不好。”
听到这话,少女瞬间愣住了。
手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不,皇姐,你醉了……”少女咬着牙,似乎也在跟自己内心剧烈搏斗着,试图挣脱女人的怀抱。
然而,此刻的长公主却已经胡乱地扯掉了身上的衣裳,将她紧紧拉向自己。
少女被眼前的春光晃花了眼睛,在对方大力地拉扯之下,最后理智终于崩塌,埋下头去,迎上了她的唇。
天上的这缕意识目睹了这一切,大长公主内心几乎崩溃。
当年慧儿并没有错啊,是自己强行引诱,她才与自己发生关系。
直到后面坦诚相对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人不是李月娥,但那时的慧儿已经被诱惑得失了神智。
她所有的记忆也是从这时候才开始。
但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抗拒,因为身子已经动情。在得知与李月娥几乎没有可能之后,她放任了一切的发生。
如今再看全貌,慧儿的确无过。
即使是她在上边。
她们之间最多是你情我愿,没有受害者,也没有施暴者。
那么,李月娥自作主张的报复,就是赤裸裸的陷害。
说到底,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随着意识颤动,眼前一花,场景瞬间切换到了那个即将启程前往西塞的夜晚。
少女冲入她的寝殿,双眼红肿,声音哽咽,一遍遍地哀求着。
“皇姐,带我一起走吧!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嫁人,不想被困在这京都的牢笼里……”
“让我和你一起去西塞好不好?”
“是我错了,你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带我一起走吧……”
可怜的人啊,从始至终,都一直觉得是她的错。
她那时候才多大啊。
在她的心里,一直将那晚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以至于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在赎罪。
即使面对李月娥以爱人的名义屡次陷害,她也觉得是自己应得的惩罚。
看着跪在跟前的少女,那一缕意识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后来知道,自己出发去西塞的当日,她被关在寝宫里,哭了一天一夜。
半年之后,她去求母后,下嫁病秧子。
原本纯真的女孩,慢慢地,变了个样。
尤其病秧子死后,她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收纳了一批又一批的歌妓和舞女,终日寻欢作乐。
从那时起,她的名声开始变坏。
但她却浑然不觉,依旧我行我素。
大长公主的那一缕意识飘在房梁上,看着她躺在美人榻上,慵懒地欣赏着院中翩翩起舞的美人。
但眼里,却难掩落寞。
恍惚间,意识再一次震动,来到了一座阁楼前。
她抬起头,看到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扶着一个已经明显失去意识的男人迎面走来,穿过自己魂体,往阁楼中走去。
那人她认识,那是卫将军。
她瞬间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景象,顿时浑身发颤不能自已。
她试图捂住耳朵、遮住眼睛,不想去看、去听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但她的灵魂仿佛被禁锢在这阁楼里,无法逃脱。
她只能躲在门外最远的角落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那漫长而痛苦的一夜。
直到次日看见她的慧儿失魂落魄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一颗心,像是被万箭穿中,痛得无以复加。
慧儿……她的慧儿……
这些年来,她虽然知道这个事情,她也很难过,但从未像此刻这般痛。
她真该死。
她恨自己当初为何会相信李月娥那个恶毒的女人!
当初她到西塞的时候,年纪轻轻。
母后原本留在西塞的那些资源,早就被笼络得差不多,她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慢慢组建起自己的势力。
宇文敬篡位之后,威胁她回京,想借此机会禁锢她,瓦解她在西塞的仅有的那一点势力,否则就再嫁慧儿。
她知道,以宇文敬的为人,即便自己回了京都,她和慧儿也难逃厄运,所以只能称病拒不回京。
但慧儿,她还是要救。
可在京都这边,她的势力难以渗透。
她没有其他关系。
只能求助李月娥。
李月娥的丈夫,在京都有一定的势力。
当初自己骤然离开京都去往西塞,李月娥也按照原计划那般嫁了人。
她曾以为,她们俩之间谁也不欠谁了,算是和平分手。
她还以为,李月娥对那个醉酒的夜晚一无所知。
她们后来再见面的时候,李月娥没有计较她当年突然去西塞的事,她也没有质问李月娥嫁人的事,她以为,就算没了爱情,她们还能是朋友。
在她心中,自己曾对李月娥那般好,如今第一次开口求她搭救妹妹,李月娥应该会伸出援手。
李月娥当时的确是爽快地答应了。
但转头却策划了一场阴谋,将她的慧儿推入了火坑。
李月娥后来向她解释,荣华公主与卫将军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并声称荣华公主拒绝跟她的人逃离京都前往西塞。
这件事让当时的她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再看到慧儿被陷害的一幕,她的心在这一刻碎掉了。
悔恨至极。
曾经的慧儿,多么纯真多么可爱,她会跟在自己的身后,甜甜地叫着“皇姐”,说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如今的芙宝有多可爱,当年的慧儿就有多可爱。
可自从醉酒那一晚过后,全都变了。
自己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
大长公主意识体就这么跟在宇文慧的身后,经历了后来的一段又一段的人生,包括她诞下芙宝的日子,包括她被自己救下来以后在雪山的那些日子。
也包括自己去雪山看她,转身出门之后,她坐在美人榻上,失声痛哭的那一幕。
她多想抱抱每一个时候的慧儿,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却因自己的,经历这么多的磨难的女孩儿。
自己这一年多以来,还因为心里那可笑的别扭,逃避她的身边。
她真该死啊!
大长公主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脑袋。
直到一个声音将她惊醒。
“殿下——殿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到码头了,您要不要先起来更衣?”
大长公主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阿温那张担忧的脸。
而周边,是船舱的陈设,
此时船舶正一荡一荡的。
她这时候才想起,她们正在沥州转沱东再顺着沱江驶往京都的船上,这段旅程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
虽然是冬季,但沱江水流量大,没有结冰,船只能正常运行。
“要到码头了吗?”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已满头大汗。
自从吃了梨花送来的药丸后,她病就痊愈了,神奇的是连带着身子也跟着好了起来,比起以往,状态都要好上不少。
像这样无端大汗淋漓,还是头一回。
想来是近乡情怯了。
“是,快到了。”阿温回道。
……
下了船后,宫里已经派人来接应。
外边正下着雪。
她刚上车,随从匆忙来报:“殿下,大司农家的平恩县主也在这个码头下船。她说家中无人来接,看这天色,雪恐怕会下得很久,天气又这么冷,平恩县主恳求能随着殿下的车队一同进城。”
大司农因为在农业方面颇有建树,被皇帝破格给提了上来,就连他的女儿也被封为县主。
大长公主对这位平恩县主并不陌生,她们之间甚至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集。
只是坊间有传闻,这位平恩县主也喜欢女子,她若是不想沾惹麻烦,大可一走了之。
但既然是朝廷有功之臣的家眷,大长公主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问道:“平恩县主可有马车?”
随从回道:“没有,原是要等着自家马车来接,却迟迟不见有人来接,眼下天色不早了,再等下去,天就黑了。”
大长公主又问:“我们后面的马车可还有空余?”
“有是有,但是装着行礼,稍微有些简陋,与县主身份不符,小的们拿不定主意。请殿下定夺。”
大长公主略一沉吟,道:“请她来我的马车上吧。”
随从闻声便去了。
等回到皇宫,已是酉时。
一路风尘仆仆,先去沐浴。
等出来后,皇帝带着梨花慕容锦几人,已经在殿中等候。
大长公主第一眼就看到了宇文慧,心里的歉疚排山倒海地来。
对方对她心里所想一无所知,只是由着性子,拉长了一张脸。
一年多的逃避,任谁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上前去给皇帝行礼,董芸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大姑姑不必多礼,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快坐下来一起说话。”
“小姑姑已经让御膳房那边准备了你喜欢的好菜,待会儿就好。”
大长公主目光扫过那个还气呼呼的人,心里熨帖。
很快便传了膳,几人坐下来一起用饭。
大长公主好久没有和家人这么一起吃,外头狂风呼啸,屋内烧着地龙暖呼呼的,伴随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
不料刚吃到一半,就有宫人来报,说大司农家的平恩县主送了礼过来,感谢大长公主载她一程,同时归还大氅。
那大氅正是宇文慧入冬时候让人做好给她寄过去的。
原本稍有缓和的宇文慧,目光触及那件灰色大氅,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将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就要起身走人。
大长公主在桌子底下一把捉住她的手,紧紧拉住。
面上却不动声色,冲着来人道:“去回县主说,大司农对江山社稷有功,陛下十分看重,本宫作为皇帝的姑母,理应照料。区区小事,让县主不必放在心上。”
宫人应声退下。
慕容锦轻笑道:“难怪大姑姑今日归来得晚,原来是顺道护送平恩县主回家了。”
董芸想踩这二愣子一脚,但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宇文慧闻言,怒火中烧,刚刚因为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而升起的一丝旖旎,顿时烟消云散,她猛地甩开大长公主的手。
“共乘一车,还亲自把人送到家门口,把贴身的大氅送给别人穿,这般体贴入微,能不耽误时间吗?”
大长公主转头看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冤枉。”
她向来很少为自己辩驳,即使当初在西塞与李月娥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未曾出面澄清。
此刻能说出“冤枉”两字,已是极为难得。
然而此时的宇文慧正是火冒三丈,哪里听得进去?
脱口而出:“你冤枉什么?那平恩县主本就喜好女色,你在外面的名声和她相比也不遑多让。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避嫌?孤女寡女共乘一辆马车,还把我送你的大氅给她穿,你是想气死我吗?”
这话一出,董芸赶忙冲梨花使了个眼色。
梨花会意,对芙宝道:“芙宝,吃饱了吗,咱们到外头玩去。”
芙宝见到五姑奶生气,就知道有人要吵架了,乖乖地放下筷子,牵着梨花的手往外走去。
董芸也拉着慕容锦的胳膊,紧随其后。
其他宫女太监一下子撤了个干干净净,房间里只剩下大长公主和宇文慧两人。
“我可以跟你解释。”大长公主道。
宇文慧看着眼前这张依旧美丽的脸庞,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与前年最后一次见面相比,她甚至更显容光焕发。
果然在外头快活了,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
宇文慧心里堵得要死。
或许是因为真真切切地拥有过她,这一年多的分离让宇文慧觉得甚至比过去在西塞的十几年还要难熬。
想念和怨气汹涌而至,撞在一起,激得两眼发红。
从幻境中归来的大长公主,早已不是当初的心境,见她两眼通红,亦心疼不已。
她转头冲着外头叫来阿温:“和荣华公主说说,我们刚才是怎么回来的。”
阿温赶忙上前道:“荣华公主容禀,方才回来的时候,平恩县主欲与我们同行,大长公主殿下念她父亲劳苦功高为陛下看重,于是便把自己的车辇让给她坐,殿下去后头跟婢女挤一车子了。”
“入了城,我们便与县主分开,直接回了宫。至于回来晚了,是刚好在皇城外遇到车骑将军,说了一会子的话。”
宇文慧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想起自己刚刚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懊恼极了。
但仍不甘心道:“那大氅又怎么会在她身上?”
阿温回道:“那大氅原是挂在车壁上,奴婢随同殿下下马车的时候忘了拿,都是奴婢的错。”
宇文慧听到这儿,不禁冷笑一声。
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一个小小的县主,未经允许,竟敢擅自穿戴堂堂大长公主的私人物品,这份胆量可真是令人佩服啊!”
“拿去烧了!”
大长公主忙道:“不可——”
宇文慧冷哼道:“怎么,她穿过了,你不舍得?”
大长公主道:“那是你给我做的,人做错事,东西总不至于错,洗干净便好。”
宇文慧没看她,冲着阿温道:“既然大长公主不给烧,那便赏你了。”
阿温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主子。
她倒不是馋着这好物,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拒绝。
听说这可是荣华公主亲自绣的上边的图案呢。
大长公主让阿温退下,道:“是我疏忽了,往后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莫要生气了。”
宇文慧吸了一下鼻子,背过身,不去看她。
她是小肚量没错,但她的怨气难道只是因为今日平恩县主的事才生出来的?
越想越难过,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女人,道:“你好狠心。”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入大长公主的心中,让她霎时面色煞白。
当年去往西塞的前一晚,少女来到自己的殿里,苦苦哀求带她一起走,却被自己无情地拒绝,最后也是留下这句话,噙着泪水走了。
慧儿在怨她,怨她这一年多以来的狠心。
她涩声道:“是我不好,我不会再走了……就算去哪里,也会带着你一起。”
宇文慧听到这话,眼里不禁有那么一寸的错愕。
她料想不到,一向冰冷绝情的皇姐,会说出这样的承诺来。
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被收买了?况且,她并不信任这个人,她抛弃自己,难道是头一回吗?
讽刺道:“大长公主的承诺屁都不值一个,权当作个玩笑话听罢了,我可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还被你三言两语给迷昏了头。”
大长公主果然被这话刺得无地自容。
她脸色十分难堪,但目光一直盯着她,“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往后日子还长,你总会看到的。”
宇文慧轻哼了一声,懒得去反驳她。
大长公主这才转移了话题道:“我给你带了礼物,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还是我回头给你送过去?”
宇文慧怨归怨,但想念她也是真的。
发完了脾气,却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
“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地往殿内走去。
然而刚迈进门槛,门便被重重关上。
宇文慧一把拉住大长公主的手,将她压在门上,红艳的唇,就这么逼了上来,压在那清冷的薄唇之上。
这是她第二次将人压在门上了。
不出意外,对方会呵斥自己离开。
呵斥又如何。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她无论如何都要讨回几个利息。
她要先咬上几口,再等对方恼羞成怒地将自己推开。
但是没有,女人没有呵斥,也没有推开,甚至微微张了唇,让她进去。
宇文慧丝毫没有客气,火热的舌头就这么闯了进去。
一年多没见,相思蚀骨。
还是想象中的甜美,令人欲罢不能。
但这张唇,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亲了三次。这次,只能算是第四次。
半辈子已经过去了,才得了这么几次甜头,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就被她给吃得死死的?
越想着,越觉得难平,嘴上的动作也越发狠厉起来。
直到舌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她才恍惚回过神来,松开牙齿。
看着对方唇上渗出来的血珠子,心里有那么一瞬的心疼,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也没能说出道歉的话来。
只是拿出手绢,将那血珠子一点一点地吸干。
女人那双素来冰冷的眼眸,波光粼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宇文慧被她盯得不自在,强硬道:“不许这么看着我。”
大长公主垂下眸子,道:“我去拿礼物。”
宇文慧却禁锢住她的腰,“不许去。”
什么礼物还能比得上眼前这一个活色生香的人?
大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牵到床边。
放开她的手后,伸手去解身上的衣裳。
“我们做吧。”
这下轮到宇文慧错愕了。
屋里烧着地龙,并不冷,大长公主很快便脱得只剩一件贴身的衣物。
婀娜的身姿,比起在西塞的那段时间,比起上次她们在她寝宫的那一次,甚至要丰润了些许。
见她还愣在原地,大长公主将她拉过来,开始解她的衣裳。
宇文慧擒住她的手,问道:“为什么这么主动。”
大长公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道:“你不想吗?”
宇文慧怎么可能不想,她日思夜想,想得都快疯了。
再也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将身上的衣裳扯掉。
“今夜你别想睡觉了。”
大长公主道:“我不睡,你几时睡,我便几时睡。”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果然大长公主守住了诺言,没有提前睡。
来回几次,两人几乎被对方掏空。
身上沾满了彼此的液体。
直到最后一次。
当宇文慧看着对方那张清冷的脸上,在即将绽放出一种极致的妩媚时,她抵着对方的额头,停下手中的动作。
“说你爱我!”
大长公主沉浮在无边漩涡之中,没有支撑,又无法落地,好不容易聚焦到了她的脸。
“说你爱我!”宇文慧重复着刚刚那句话,甚至退了出来。
一片空虚席卷而来,大长公主被折磨得几乎要死去,断断续续道:“慧儿,皇姐爱你——”
“你说你再也不会弃我而去!”
“我再也不会弃你而去……我今生今世都陪着你……”
“不只今生今世,我要你生生世世做我的妻!”
“我……生生世世都会陪着你……做你的妻子……”
宇文慧听着这一字一句的诺言,呼吸越发急促。
而大长公主在她一句句逼问之中,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要死不死。
她终于忍不住,直起身子,一口咬在宇文慧近在咫尺的肩头上。
腰臀,蠕动着向她靠近。
“慧儿,给我……”
“求求你了……”
宇文慧全身绷紧,抵着她的额头,手臂动了起来。
所有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
大长公主在这一刻终于溃不成军,呜咽着叫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沉寂。
宇文慧一脸餍足地从她身上滑下来,倒向了另外半边榻。
两人就这样一动也不动,似是回味着刚刚那激烈又蚀骨的感觉。
躺了好一会儿,宇文慧缓慢慢转过身,长臂一伸,将女人捞在怀里,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今晚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当真了。”
大长公主这会儿终于缓了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
宇文慧是次日晌午过后才醒来。
睁开眼睛之后,下意识地朝身边一摸,却摸了个空,这让她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
直到外头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进来,温软低缓的女声混合着清脆响亮的童音,她才松了一口气。
屋里已经收拾干净,一点都看不出昨夜她们的疯狂。
她慢腾腾地更衣洗漱,根本没意识到嘴角正挂着笑。
而外头,芙宝下巴正枕在大姑奶的手臂上,津津有味地听着她讲述沥州码头来往洋人的趣事,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粉嘟嘟的小姑娘,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那人小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怜爱,对她所问所求,无不答应。
宇文慧走出房间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幅温馨的画面,心弦也不禁被轻轻拨动,但嘴巴却从来不随着心。
“小胖鸡今天不用上学呢。”
芙宝一听,瞬间坐直,嘟起了嘴,很不高兴地瞪着从屋里出来的人。
大长公主简直无语至极。
原本见她出门来,心里还因为昨晚一夜的欢/好而生出的一丝旖旎和淡淡的羞意,这人一张嘴,就什么都不剩了。
芙宝站起身来,闷闷不乐地说:“大姑奶,我先回去了。”
宇文慧看着大长公主那张由晴转多云的脸,心中暗叫不妙。她赶忙堆起笑脸,讨好地说:“芙宝,你是天底下最最最宽宏大量的小公主,是未来国君,怎么能因为五姑奶一张破嘴而跟我计较呢。”
猝不及防地一顶高帽子戴上来,心思单纯的芙宝哪里斗得过这只千年老狐狸?
扭扭捏捏又坐了下来,口中道:“那好吧。但是你不许再叫我小胖鸡了。”
“不叫了,绝对不叫了。”宇文慧连忙保证。
然而芙宝还是不太放心,她转向大长公主寻求支持:“大姑奶,你帮我作证好不好嘛?”
大长公主又怎会不帮她,道:“好,大姑奶帮你监督她。”
芙宝得了支持,顿时底气十足,“五姑奶要是下次还叫我小胖鸡,就要惩罚她!”
宇文慧笑眯眯地问:“芙宝想怎么惩罚五姑奶?”
芙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要是五姑奶下次还叫我小胖鸡,大姑奶你就不要陪她睡觉了!”
大长公主愕然,她没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关键是,这小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昨晚是和慧儿睡一起的,她过来的时候,自己明明已经起身了啊。
宇文慧也是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知道……咳……我们俩是睡一起的?”
芙宝看着她,得意道:“你刚刚不是从大姑奶屋里出来的吗,你头发都没有束起来,分明就是刚刚起床!五姑奶你好懒哦,睡到晌午才起床,羞羞脸!”
宇文慧尴尬地抬眼去看大长公主,后者移开了目光,不愿与她对视。
宇文慧只得道:“成,我以后不叫你小胖鸡就是了。”
芙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亲昵地蹭到大长公主的身旁,好奇地追问:“大姑奶,你刚刚讲的故事还没说完呢。那个红毛怪后来到底怎么了?”
大长公主一边在纸上画着那红毛怪的画像,一边和芙宝说着发生在沥州码头关于倭人和其他外来洋人的故事。
她手指修长,肌肤白皙,炭笔所到达的地方,就会留下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物种。
就连宇文慧,也不禁叹为观止。
她当然早就知道皇姐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不然怎么会被她吸引了那么多年。
胸中爱意翻涌,忍不住想要更靠近她。
只是一旁那个碍事的小不丁点,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缠着心上人不放,可真是烦人呐。
偏生皇姐又宠着那小家伙,让人拿她没办法。
只能试图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试探道:“芙宝啊,现在已经晌午了,你母皇没有叫你回去吃午饭吗?”
宫里人少,晚饭大部分时候会一起吃,但早午膳,几乎都是各吃各的。
芙宝却摇了摇头,紧紧搂住大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道:“要和大姑奶一起吃。”
宇文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听说锦儿昨日刚和明月要了两颗药丸子,啧,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不是跟她一起住,就已经烦人得不行了,她们居然还想要两个。
真是佩服现在的年轻人。
她不待见芙宝,芙宝也觉得她烦人,问道:“五姑奶,你不回自己寝殿吃午膳吗?”
宇文慧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招人厌,看着大长公主道:“我也要和你大姑奶一起吃。”
大长公主不知为何,一时之间突然有一种招架不住两边热情的感觉,站起身道:“你们两聊,我出去透透气。”
宇文慧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芙宝一点都不想和大姑奶分开,见状也急忙站起来,“我也要陪大姑奶一起去。”
大长公主无奈又坐了下来,“我看了一下,外头雪还没停,有点儿冷,还是不去了。”
旁边两人又跟着坐了下来。
宇文慧看着眼前这个睁着一对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家伙,心中一阵咬牙切齿。
好啊,老娘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你却来跟我抢媳妇,真是不孝女!
“芙宝啊,那个,我听说你母皇——”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把芙宝支开,但才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大长公主站起身来,冲着芙宝道:“芙宝,你在这儿等着大姑奶,大姑奶有些话想跟五姑奶说,一会儿就出来跟你继续讲洋人的事好吗?”
芙宝对大姑奶的信任还是有的,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大姑奶把五姑奶拉进屋子里。
屋内。
“你想干什么?”大长公主瞪着宇文慧道,“她好不容易今天休息一天不用学习,你就不能让她开心开心?”
宇文慧委屈道:“我也想要多和你在一起嘛,我们昨晚才——”
昨晚才那么亲密,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干,就只想黏着她一起温存。
见到大长公主瞪着她,只得把话咽了下去,改口道,“好吧好吧,我不跟她争。但是等晚点她回去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大长公主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一颗心又软了下来。
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今晚怎么样都可以吗?”
大长公主顿时耳朵一热,没有吭声,但也没有拒绝。
便是默认。
宇文慧见她这一副反应,情不自禁地一把搂住她的腰肢,湿热的鼻息喷在那雪白的脖颈上。
大长公主见她欺身过来,便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她想要推开对方,但又怕闹出动静引起外头小人的注意。
而且眼前这人,不给她一点甜头,她不会罢休。
只得阖上眼睛,任由她攻进来。
预料中的吻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掠夺着她口中的每一寸领地。
身子被她捏着,又胀又疼。
直到门口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大长公主才急忙将人推开,道:“芙宝要进来了,你先回去。”
宇文慧不依,凑过来,吮着她舌尖又是好一顿吸。
“你说声‘好妹妹’,我才放手。”
大长公主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哪里还有往日气定神闲的模样,手掌用力抵着她的肩膀,感受着脖子上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两腿发软。
她轻吟一声,终于还是妥协道:“好妹妹……你快放手吧,芙宝就要进来了……”
宇文慧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舌尖舔了舔下唇,留下一个暧昧的眼神。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口中道:“我回我寝殿去,芙宝,好好陪你大姑奶哦。”
芙宝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尤其是那格外鲜艳的唇色,晃了晃脑袋道:“那当然,我会陪着大姑奶一整天。”
宇文慧一听到“一整天”三个字,刚迈过去的脚差点就崴了,但刚刚才答应过那个人,只得干巴巴地回道:“好好好,你陪着。”
好孩子,白天你陪着。
晚上为娘再来接你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