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雪山下, 隐藏着一个百余人的小村庄。
这里的人们以放牧为生,过着与世隔绝的宁静生活。
村子里几年前来了一位中原人女子,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 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上古神话中的瑶姬,慢慢地, “瑶姬”便成了她的名字。
瑶姬身边有好几名凶神恶煞的侍卫,但她人却很随和,当地的牧民都能进到她的院子里, 与她聊天。
村里的小孩子也特别喜欢找她玩,听她说起中原那些有趣的事, 幸运的话, 还能吃到甜甜的糖果。
村子里的年轻人听了她对中原地区的描绘, 不禁生出向往之心,纷纷踏上前往中原的旅程。
然而,外面的世界并非想象中那么美好,有人黯然回归,也有人在外面闯出一片天,便再也不愿回到雪山了。
这天, 外出闯荡了两年的卓玛回村了,回来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去找瑶姬, 和她分享了自己这段时间在中原见到的种种见闻。
中原有浩瀚的长河,高大的城墙,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各式各样的美食。
但也有毫无休止的战乱, 满目疮痍的村庄。
让她津津乐道的竟是一位叫做荣华公主的女子。
“你不知道,”卓玛一脸的向往, “听说那位荣华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的男人无一不想得到她。”
听到这话的瑶姬轻笑一声, 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
卓玛继续道:“可惜这位美人命途多舛,一连三嫁,但都嫁得不好,人人都说她克夫,又说她红颜祸水。”
瑶姬挑了挑眉头,“哦,怎么个嫁得不好了?”
卓玛一脸惋惜:“先是嫁庆国公的病秧子儿子,才嫁去两个月人就死了;几年后,又嫁给了卫将军,没多久,卫将军也死了;第二任丈夫死后才一年多,又被皇帝给发送到羯族和亲,你就说惨不惨吧。”
瑶姬点了点头道:“听起来还蛮惨的呢。”
卓玛神秘兮兮道:“听说羯族的人特别残暴,若是嫁过去后丈夫死了,就要被当成遗产被他的兄弟继承。羯族两年间就换了两任首领,那荣华公主长得那么美,怕是要惨了。”
瑶姬躺在美人榻上,这是从中原带过来的长椅子,保留着古朴的印花,垫着厚厚的垫子,一看就知道特别舒服。
她笑笑:“那荣华公主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传言了吗?”
卓玛想了想,道:“有的,荣华公主有个长姐,就是现在的西塞王长公主,是个冷心冷面不顾别人死活的家伙。听说当年长公主远赴封地的时候,荣华公主为了不想沦为皇室的联姻工具,请求长公主带她一起去西塞,可是长公主没有答应,她后来就赌气地嫁给了那病秧子。”
“再后来,病秧子死了。皇帝也死了,新帝即位,他知道长公主和荣华公主自小关系就很好,为了逼迫长公主离开封地,威胁她若不回京,就再嫁一次荣华公主。”
“但是长公主为了保住手里的权势,没有回京。三个月之后,荣华公主果然就被嫁给了那个卫将军。”
“你说这个长公主是不是特别冷血无情!依我看,荣华公主的遭遇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还有人说,是她杀了那个卫将军!”
听到这儿,瑶姬勾了勾唇,问道:“无缘无故的,长公主为什么要杀卫将军?”
卓玛听她这么问,往四周望了望,低声道:“听说那个长公主有磨镜之癖,喜欢女人,她喜欢自己的亲妹妹荣华公主,当年急匆匆去了封地,就是因为她醉酒侵犯了荣华公主,被太后发现,一怒之下就将她赶出京城了。”
瑶姬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既然她喜欢荣华公主,去封地的时候为何不把她带上?”
卓玛摆了摆手道:“太后把人赶去封地,就是不想让这对亲姐妹给胡搞一起,怎么可能会放人。这荣华公主也真是个傻脑子,明明被那个了,居然还想跟这个恶魔一起走!”
瑶姬扑哧一声笑了,又问道:“既然长公主去了封地,这段孽缘便该断了,她为何又要返回来杀了卫将军?”
卓玛也觉得好似不太合理,辩解道:“应该是不愿荣华公主被别的男人占有吧,于是便偷偷让人弄死了卫将军……”
瑶姬又摇了摇头,“可这又如何,荣华公主最后不也还是被送去羯族和亲了吗?”
卓玛叹息,“所以我才觉得荣华公主可怜,又憎恶那位长公主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要不是她杀了卫将军,荣华公主又怎么成为寡妇?只要卫将军活着,就算要和亲,也轮不到一个有夫之妇去和亲吧。”
瑶姬懒懒地倚着美人靠,又笑了笑:“卓玛,恰好我也认识一位荣华公主,她的故事,和你说的怕是有点出入。还有啊,那些流言也弄错了,长公主不爱荣华公主,一点也不。”
……
年少时候做错的一件事,需要用一生来偿还。
作为大魏朝的荣华公主,我自小就出身好,长得好,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都不为过。
偏偏我就喜欢黏着自家大皇姐,大皇姐去哪儿,总少不了我这条小尾巴。
而大皇姐也尤其宠爱我,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
直到十三岁,我来了葵水,身子也开始有了变化,连带心思也跟着一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依然会黏着皇姐,但已经不满足于以前那样简单的碰触,甚至会喜欢往她身上赖,喜欢贴着她,喜欢靠坐在她怀里,喜欢她上清洌的味道。
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当自己和大皇姐天下第一好。
谁要多和皇姐多待上一会儿,我就会噘着嘴巴表示不高兴。
尤其那个叫做李月娥的世家女,三天两头被皇姐召进宫里,但凡我每次去皇姐的寝殿,那个女人都在。
对此,我十分不满。
每每这时候,大皇姐就会温和地跟我讲道理,可不管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也不爱听。
直到十五岁那年,我窥到了大皇姐与那世家女亲吻的画面。
我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几乎被震碎了。
当时倚在门边的我,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满脑子充斥着各种愤怒。
我想上前去拉开她们,可我没有。
自那以后,我才知道自己往日里的那些异样是来自何方,那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大皇姐也产生了不伦之恋。
世家女虽然与大皇姐同为女子,但至少她不像我这样,和皇姐有血缘关系。
她们可以肆无忌惮亲吻,嬉戏,就算被母后发现,最多也不过是一顿惩罚。
可若是换成我,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扰乱了常纲伦理。
我想疏远大皇姐,可是我做不到,甚至在夜里,做起了那些羞耻的梦,梦里的那张脸,都是大皇姐。
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我变得患得患失,最后病倒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母后心疼不已,把太医给骂了一遍又一遍。
大皇姐也来看我,甚至晚上留宿我的寝宫,亲自照料我。
我借着这些机会,贴近对方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汲取那份属于自己的温柔。
我知道这样很可耻,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甚至在对方感慨着这病什么时候好的时候,装着糊涂道:“都说病从口入,你亲我一下,把病吸走吧。”
一向对我有求必应的大皇姐却沉默了,她没有如我所愿亲吻我的唇,只是轻轻抚了抚我的脑袋。
我失望极了,越哭越难过。
而自那以后,大皇姐就开始疏远了我,我知道,她已经觉察到什么了。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
没有大皇姐在身边,日子变得苍白又无趣。
直到我偷偷发现了,她们两个开始有了隔阂。
原因是世家女家中正在给她说亲。
大皇姐变得郁郁寡欢,她们甚至偶尔会争吵。
每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生出隐秘的希望,希望她们能吵着吵着就厌弃对方了。
但事与愿违,吵架过后又是更浓稠的甜蜜。
我嫉妒得发狂。
直到有一次,大皇姐得知,世家女家中早已收了别人的聘礼,婚期就在次月。
而这一切,都是从旁的人口中听到。
她伤心至极,喝得酩酊大醉,几乎不省人事。
见心心念念的女人痛不欲生的模样,我心碎不已,遣走了宫女,亲自照顾。
而这一照顾,便照顾出了事。
我睡了大皇姐。
我知道自己鬼迷心窍,但已经来不及了。
大皇姐醒来,看着两人不着\寸\褛的模样,一贯淡定从容的脸,一下子血色褪尽,变得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直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脑子几乎炸开,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套上。
母后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几乎要晕厥过去。
大皇姐已经率先一步下了榻,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跪倒在母后面前,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喝醉了酒酿成了大错,请母后惩罚。
明明是我自己的错,我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女人为自己顶罪,我同样跪倒在母后跟前,诉出实情,要把自己的罪责担起来。
谁知话还没说一半,母后却冲着身后的嬷嬷一使眼色,嬷嬷上来捂住我的嘴,将我抬回了我的玉华殿,并命宫女守住宫殿,不允许我踏出门口半步。
我被关了整整一个月。
通过小宫女之口,才得知大皇姐被封为西塞王,不日将离开京都前往封地。
而与此同时,我还听说,母后给我定下了一桩亲事,是裴王府的世子。
我仿佛如同天塌了一般,逃出自己的寝宫,去找皇姐,央求我带着自己去西塞。
可皇姐只是淡淡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被追着来的宫女给架了回去。
大皇姐终于走了,她走的那日,正是世家女成亲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她的心情如何,但我哭得不能自已。
她走后,这个世界就像是死了一般,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不愿意嫁给裴世子,因为那男人是个武夫,身材健硕,一看就是命长的人。
逃不开皇家女的命运,只能想办法过得顺遂一些。
于是找了母后,说嫁人可以,我要自己挑。
母后被我以命相逼,只得妥协。
我最后选了庆国公的病秧子作为夫婿,听说那个男人身体羸弱,大夫都断言他是个短命鬼,他若是死了,我就当个悠闲的寡妇,到时候谁也不敢再来逼自己了。
果然,嫁了过去后,庆国公府上的人便把我给供了起来,谁也没来烦我。
就算是新郎,也是时至两个月后他病逝,我才见了他第一面。
我如愿以偿地当了寡妇,每日在府邸里看美人跳舞,醉生梦死。
在当寡妇的那几年里,只有明月来看我,那小姑娘就像只小兔子一样,随便说说点胡话,便能惹得她心惊肉跳面色通红。
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幸福的寡妇日子走到了头。
母后薨,皇兄薨,这天下成了宇文敬的天下。
前国师预言明月是真命天女,宇文敬对这个十分忌惮,第一时间就命人去捉拿她,我也一改颓势,每日早出晚归,联络提以前旧友,想尽一切办法帮她躲过那群爪牙的追踪。
除了要除掉明月,宇文敬还要除掉各个威胁,尤其是西塞那边。
这几年来,那人在西塞暗中发展了不少的势力,宇文敬自然得到风声,对她忌惮不已。
他想借着皇兄的丧礼逼那人回京,对方借着身体有恙,不能长途跋涉为由,没有回来。
宇文敬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与长公主自小交好,于是便直接威胁,倘若我不回京,便将我再嫁。
长公主还是原来的那套说辞,拒不回京。
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笑置之。
我在奢望什么?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却等来了那个世家女——李月娥。
对了,她也成了寡妇。
但她夫家的人脉很广,广到她可以瞒着所有人把我带走。
那个女人来见我之后,告诉我是长公主派她来把我接走。
听到是她的指令,我的心又再一次没出息地活了过来,我与李月娥上了马车,马车没走出去几步我便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为时已晚。
卫将军实属无辜,只是碰巧着了对方的道,这才酿成了大错。
他不知道身为寡妇的我,竟然还是处子之身,内疚不已,说愿意去向皇帝求亲,对我负责。
我那时候正值万念俱灰,又没了皇兄母后的倚仗,想到至今还在四处逃亡的明月,心中黯然不已。
想到此时的卫将军正是宇文敬手下的权臣,或许他能帮帮明月,我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心中也对那人生也怨气来。
但转念一想,我要了她的初次,她的情人将我的第一次设计给了别人,这也是我活该了。
自己造的孽,该自己偿那个果。
可卫将军不依,他也是受害者,他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设计,决定去问清楚。
却在从西塞回来的路上,摔下马来,死于非命。
一名武艺高强的大将军,竟然摔死在马下,实在匪夷所思。
为了让我失去倚靠,为了让我坐实克夫之名,李月娥着实用尽了手段。
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更糟糕的是,我发现我有了身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我知道,卫将军能死,我这孩儿又岂会有活路?我只得把这事瞒下来。
就在这个当口,羯族与大魏产生在边境产生冲突,宇文敬不愿与对方开打,于是双方展开和谈。
对方居然指定要我这个所谓的“大魏第一美人”前往和亲。
宇文敬的圣旨很快下来,让我作为和亲公主,远嫁羯族。
我一个新寡的妇人,竟然成了两国之间的谈和条件?羯族远在北蛮,如何得知我这样一个已经嫁了两次的妇人?
其中定有人从中作梗。
到底是谁撺掇异族求娶于我,我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西塞守军统领镇西将军李昊,与羯族有过往来,而李月娥正是李昊的女儿,撺掇对方在和谈条件上加上这么一个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毕竟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又不是宇文敬一脉,如此一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宇文敬又如何不答应?
与此同时,他对明月的追捕行动步步紧逼,并已将人给擒获。
我走投无路,只得与他谈条件,让我去和亲也不是不行,但他必须放过明月,否则我宁愿自戕。
只因羯族指定要我,因此我的威胁还具有一定的震慑力,宇文敬答应了我的条件,将明月放了。
我以亡夫刚死不久为由,将和亲的日期又往后延长了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我把芙儿生下来。
自知此去羯族,定是归来无望,我把小小的孩儿交给了明月,心里暗暗祈祷她们表姐妹二人能远走高飞平平安安。
明月带着她,在夏相的掩护下,连夜离开了京都。
而我休整一个月之后,也终于踏上了去往羯族的路途。
让我没想到的是,送亲队伍在到达边界的时候,遭遇了一场风暴,我昏迷过去。
等再次醒来,就已经在这寒云雪山下了。
没人告诉我是谁把我送到这里,但我知道是谁。
我不纠缠她,她该烧高香了,却还要费这番功夫来救我,是多仁慈才能做出来的事?
雪山与世隔绝,单凭我根本不能走出来。
我也没有要走出来的心思,除了担心明月和芙儿。
就在这里住了两年多的时间,她来了。
十多年不见,她已年逾不惑,身上多了成熟的气息。面容还是一如当初的模样,清冷的,美丽的,令人不可高攀。
就是瘦,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不着多少肉,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但她那沉甸甸的气质,却像是一座古钟一般,沉稳而又厚实,让人安心。
原以为已经死掉的心,再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又活了过来,却在钝钝地痛着。
十多年的时光,也让我变得波澜不惊,掩藏着心思,淡笑着接待了她。
她神情温和,也并无我想象中的疏离,但也没有过分亲近,就好似我们之前并没有发生过那些纠葛,只是普通人家普普通通的两姐妹。
她与我吃了一餐饭,席间轻咳着,似是身体不适。
她告诉我明月和芙儿的情况,说她们在大柳树村的日子。
得知一直挂念的人的近况,我很开心。
我很想念明月,也想念那个与我母女缘浅的孩子。
“想知道她的近况不容易,明月不喜欢我,我费了一些功夫。”她的声音淡淡,没有太多的起伏。
明月脾气很倔,她不知道我和大皇姐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嫁给病秧子的时候,我那时正在赌气,加上她年纪还小,我又怎么会告诉她这些事。
更何况我与大皇姐同是皇室的亲姐妹,如此乱\伦之事,我如何向她开口?
在我二嫁之后,正是被李月娥陷害之时,心里充满了怨怼,又如何能给得了她客观的信息?
关于我和大皇姐还有李月娥的纠葛,她从人们口中得到只言片语,慢慢地凑成了自己心里的一套看法。
她太在乎我了,见不得我受一丝丝的委屈。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会如何地恨大皇姐。
如今听到大皇姐轻描淡写地说着明月的抵触,我内心不禁生出些许的自责。
“明月身边有一个憨厚老实的小丫头,人虽不算机灵,但武艺高强,对她又忠心耿耿。是左齐的徒弟,有她在,明月性命无忧,你大可放宽心。”
左齐是她最信赖的手下,她能把左齐派出去,必定对明月是真的上了心,我又如何不放心的。
但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当初宇文敬逼我二嫁,你为何派李月娥来救我?让自己的情人,来救我这个伤害了你的人,这事不是很可笑吗?”
她闻言,脸上果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轻轻地咳了一会儿,好半天才道:“月娥嫁人后,我便与她结束了关系。只是后来她丈夫死了,跑来西塞投奔镇西将军,我们这才继续有了往来,却也不是世人所说的那样……”
“宇文敬不是个守信之人,就算我回京,他也不会放过我们二人。月娥夫家有庞大的关系网,她告诉我她有能力把你救出来,我信了,并把这件事拜托给她。”
“当初醉酒那件事,母后将所有知情人都处理掉了,我原以为她是不知情的,所以才将搭救你的事拜托与她。”
“卫将军冒死来西塞告知,我方得知她在背后做的一切。我不知道她会变成这样,她以前一直很好,她善良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
我听她这么形容着那个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意识到当初醉酒的那件事,不仅改变了我和她的命运,也同样让李月娥这样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转变了另外一个歇斯底里的模样。
试想,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当深爱的人被别人玷污了,谁人能忍?
换作我自己,大皇姐若是被另外一个人玷污,我怕是要亲手挖出她的心肝。
无论男女。
她恨我,天经地义。
她给我下药,也算是为心上人报复成功了。
对待仇人就该步步紧逼,不留活路,就算她撺掇异族求娶于我,那也是她的本事。
我不能因为自己技不如人,就批判她的狠毒。
如此想着,我便不恨李月娥了,她对我的一切手段,我都能理解,并接受。
也算是两清了。
有些伤害无法衡量,但也只能这么粗暴地计算了。
但,一码归一码。
她欲置明月于死地的种种算计,便不可饶恕,那是她另有所图,为她自个儿算计的私心。
她为了报复我,将原本无辜的卫将军拉入旋涡,并要了他的性命,又何尝无辜?
我不愿与大皇姐清算她的种种,这些不是我分内之事。
如今明月已然得势,终将有一日,她会自己亲手慢慢清算。
眼前这人,她与李月娥朝夕相处,必定也早已心里有数。
一个要助明月登顶,一个要为亲子谋划,又与其父利益相连,两人本就站在对立面,将来势必会成为敌对的一方。
我又何必再去多此一举。
“一切起源,皆因我而起,你本也应该恨我,让我去羯族受苦便是,却为何又要救我?”我问道。
宇文瑛放下手中的杯子,睫毛轻颤着,语气却一如往常:“身为皇室长女,维护皇家声誉和颜面是我的责任,我与世家女子胡混,让皇室蒙羞,错在其一。身为长姐,我没有做好表率,甚至将你引入歧途,错在其二。有错便改,我只能尽量弥补。而身为母后的孩子,我的责任是护着她的这一支血脉,保你们平安,尽自己所能,守住宇文家的江山。”
听完她这一番话,我不禁怔怔。
她吃完饭就走了,甚至都不留下来宿上一晚。
我也只是淡笑着看她离去,躺在美人榻上,目送她出门。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我才敢让眼泪流出来。
所有灾祸,源自十几年前的一场鬼迷心窍。
我才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