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 青鉴又想到,那个笑起来很亲切温柔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他看上去像是唯一一个没有失忆的?
而牧瑰到现在仍旧没告诉他, 他的名字。
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失忆,还有待考证。
在牧瑰态度的耳濡目染之下,青鉴也对这个看起来很善良的人,产生了一丝戒心。
他说的话也大多数模棱两可,即便没有记忆也可以猜测并说出来一些, 假如对方是装作没失忆,想要引导牧瑰去做些什么呢?
那些鬼的失忆范畴也很诡异,为什么仅仅只失去了与牧瑰相关的记忆?
到最后,脑子里的问题太多了, 纠缠在一起,青鉴差点把自己绕进去。
他们一行人, 现在变成了10个人的小队,夜晚远离那片布满变异生物的地盘,休息了一个晚上, 在太阳升起之时,一同上路了。
他们之前留下的腊肉还剩下一些, 所以不需要经常打猎,就找了片空地广场休息。
青鉴在休息途中分别看向两个人, 封薄明, 如果让他去问,
“相信他就好了啊。他到时候了肯定会说的。”
这种话,像是封薄明会说出来的。
于是青鉴凑到了金墨身边:“你去问问你舅舅, 你也很好奇我们去到锦城要面对什么吧?”
目前来讲,这个问题是最紧迫的。
金墨皮笑肉不笑提了一下嘴角:“你以为我没问过吗?你觉得他会说吗?”
青鉴:“……”
他叹了口气, 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容易啊。”
金墨跳起来,“不过,我也的确有其他问题要问他。”
说做就做,他当下饭碗,跑过去:“舅舅!”
青鉴坐在那里,边吃东西边看他们。
这时,牧瑰边切水果,边和颜烺交谈。
颜烺:“你性格变了很多,你之前到底活到了几岁?”
牧瑰笑道:“四十?”
颜烺:“………”
牧瑰摘了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嘴角带着盈盈的笑意。
颜烺皱了皱眉头躲了过去,用手接过来,放嘴里。
金墨转眼窜到他们身边,朝着牧瑰张开嘴。
牧瑰给他投喂了几颗,金墨就冷不丁开口:“舅舅以前应该是怎么样的?嗯,我是说,你认识的牧瑰。”
他又问牧瑰:“你们在哪认识的?”
牧瑰:“福利院。”
金墨:???
颜烺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牧瑰,他的眼前瞬间浮现了当年初次见到的少年。
他刚来的时候,谁都觉得他是一个阴暗的家伙。
福利院里面原本玩作一团的孩子,看见他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得出来的结果就是如此。
总是面无表情地用眼睛静静盯着你,不开口不笑不哭也不生气,眼睛里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他那个眼神就让人不禁想一巴掌抽过去,天生让人那么讨厌的气质。
不过巧的是,他自己本身是个更加古怪的精神病。他们俩后来玩到一块去,估计是命中注定。
其他孩子都因为他的多人格而对他避而远之,颜策之这个主人格躲起来不愿意出来,他只能出来,但他脾气是一贯臭,有谁欺负颜策之,看不爽了直接打过去。
孩子们欺负他软弱的人格,惧怕他强势的人格。
只有牧瑰对他说:“你好有意思。”
“你过来干嘛?!就不怕被其他人孤立?”
“那你做我的朋友不就好了。”
“……我是个精神病,我的身体里住着很多人。”这时候颜策之却主动出来了。
“哦,现在换人了?有几个人?”
“现在……是五个人。”
“那你一个个介绍给我认识呗。”
“………真的吗?”
十岁的牧瑰比了一下手掌:“那我一下就有了五个朋友,划算。”
和他介绍完,他还是那句话,“好有意思”。
颜烺那时对他就没有了恶感了。
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漠不关心,面无表情的那孩子,心地其实不坏。
关键是,和他相处很舒服。
从第一天认识他之后,他就能准确的叫出他每个人格的名字,他不是把他们当成一个人对待,而是把他们当成五个人对待,而正如他所说,每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他是唯一一个不叫他去治病的人。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呗。”他是这么说的,似乎显得有些不负责任,但正是他最想听到的话。
不需要说一句话,牧瑰只需要一眼就能辨别出他们,至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
他本人把这件事当做理所当然。
“啊?是个瞎子都能辨认的出来吧。”
“那照你这么说,其他人都是瞎子。”
“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深刻的往事,只是一直生活在一起。
他的朋友,自始至终只有牧瑰一个人。
颜烺突然道:“你以前不是那么爱笑的。”
牧瑰的笑容没有变化:“是吗?”
他又说:“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牧瑰看着他:“爱笑不是好事吗?不然白瞎了这张脸多可惜。”
颜烺挑了下眉头:“只要不是勉强,随你怎么笑。”
牧瑰:“没有。真难得,你能坦率地关心别人。”
颜烺咋舌:“要点脸,谁关心你?”
牧瑰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安安?”
颜烺神情一变,“他”嘴角卷起笑意,眼睛眯起来,轻轻吐了吐舌头:“你发现了啊?我还以为我演得很像呢。”
金墨近距离接受了暴击,嘴里的提子掉了下去。
青鉴也看着他们,差点一口喷出来。
牧瑰露出温柔的笑容,把切好的水果摆成漂亮形状放在他手里。
“真好看!我就知道这是给我的!”
用二十五岁“颜策之”的脸露出一副小女孩般雀跃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毛骨悚然。
金墨:“舅舅……这是谁啊?”
牧瑰:“任安安,我认识她的时候,7岁,我记得她是不会长大的,所以是永远的7岁,是他们最小的妹妹。”
任安安笑容更甜美了:“牧哥哥,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久没看见你了!”
然后她嘟起嘴抱怨:“这几个月我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但是我没哭闹哦,我这段时间忍得可辛苦了!烺哥哥总算把我放出来了。”
如果,这是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说出口的话,那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可是,这是由一个成年男性的嘴里用蕴含磁性的嗓音说出来的。
颜策之的身高比牧瑰还高一点,牧瑰却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了不起,这是给你的奖励,都是你喜欢吃的水果。”
任安安:“谢谢哥哥!”
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
牧瑰拍了拍同样目瞪口呆跟在身侧的艾柏枝的肩膀,“主要是他出产的水果,你要好好谢谢他。 ”
任安安眼睛一亮,立刻蹲下来:“谢谢小哥哥!”
艾柏枝脸爆红,抓着牧瑰的衣服,缩了回去,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客……气。”
牧瑰赞赏道:“当着对方的面好好说出来了,不错不错。”
艾柏枝于是挪出来了一点,看着任安安的眼睛道:“你喜欢吃,我还有。”
任安安:“哇真的吗!那我以后想吃就找你!”
艾柏枝小鸡啄米般点头。
金墨和青鉴蹲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眼神古怪地扭曲了。
任安安本来准备要走了,突然,她伸出手,落在艾柏枝头发上。
“啊!”
艾柏枝发出一声小声的惊音。
任安安:“啊,对不起。但是我没拔你头发啊?”
她手上拿着一朵金色的小菊花。
艾柏枝看着那花,低下了头,小声说:“那是从我身体上长出来的。”
周围的人皆是惊奇。
牧瑰问:“你是平时头上就会长这些?”
艾柏枝难堪地点点头。
头上长草长花这种事,也不好说。
牧瑰继续追问:“拔掉对你有没有影响?多长时间会再长出来?长出来的都有些什么?”
艾柏枝懵懵地回答:“没……没有……这个我也不知道,每次时间都不一定……水果…花朵…叶子…都有吧…也不是特别痛,就是拔掉一根头发的感觉……但我的头发没有少……真的!每次长出来我都拔掉。”
牧瑰笑着揉着他的脑袋:“有意思。”
任安安:“这花真好看,能给我吗?”
艾柏枝红着脸点头。
任安安笑得很灿烂:“那你就是第一个送我花的男生了。”
艾柏枝转过身躲牧瑰身后去了。
和他半大的年龄不同,他心智似乎比7岁的任安安还要小很多。
牧瑰:“别逗他了,他是容易害羞的性子。”
任安安撇撇嘴:“我只是说了事实嘛!”
她轻轻嗅了一下花朵,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她把花朵放在盘中做装饰,去享受自己的美食去了。
封薄明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任安安抬起头看见他,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亮闪闪的星星。
“哥哥!你好帅啊!你是王子吗?”
封薄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雷劈了一般僵在那里。任安安扯住他袖子问他名字。
金墨爆发出狂笑。
青鉴终于吃不下去了,弯腰艰难吞咽。
封薄明将求助的目光投降牧瑰。
牧瑰托着下巴沉吟道:“我猜她不喜欢我的这张脸,喜欢你这种的。”
是因为他染了一头金毛吗?
读童话的孩子很容易把金毛和王子画上等号。
封薄明醒目地裂开了。
鹰九、顾疏、苍剑声、望冬青四人也看热闹看得很开心。
青鉴看见牧瑰后面两个当事鬼也同时黑了脸。
场面异常滑稽。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场景。
他会由衷地觉得,真不错。
***
“我的天呐!”
“卧槽!!!!!”
青鉴和金墨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发出叫声。
红色的粘稠的液体蜿蜒至他们脚边。
牧瑰领着其他人过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东西,也不由得微微屏息。
那是一个巨人。
如其名,一个巨大的人类。
动物能够巨大化,人类自然也能巨大化。
与血液一起蔓延过来的是尸体腐烂的恶臭。
两人捂住嘴连忙退后。
巨大化的男人如同一具搁浅海滩的鲸鱼。
只是他身下是几座高楼的废墟,废墟里头隐约能看见许多人类的肢体。
这就是牧瑰所说的为什么不能住在高层里面,事故发生时,里面的人基本上除了跳楼,压根无计可逃。
男人的头骨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咬碎了,许多肥硕的蛆虫在剩余的血肉骨骼和眼眶里蠕动。
重型的野狗野猫撕扯他的小腿肉。
各类变异禽鸟撕扯他的腹部,肠子内脏泄出来,堆成了一座小山。
长长的蜈蚣盘绕在其手臂上,强健的口器撕咬蚕食着皮肉。
更多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虫子占据了他的大部分躯体。
巨人的身体俨然成了众多生物分食的美餐。
他们对路过的牧瑰这群人都视而不见。
金墨看着差点把中午吃进去的东西吐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