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瑰捏着申屠十三的脖子, 申屠十三转头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牧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申屠十三对他审视的视线感到生理上不适，或许是同类相斥，他低声喝道：“看什么？”
牧瑰没有回答, 仍是盯着，他耐心等了几秒。
没爆炸，很好。
牧瑰手上稍微用力，淡淡道：“下一个。”
申屠十三被扣住的是要害，登时呼吸一窒, 不过牧瑰的力度控制很好，给予了他短暂的适当的警告，就迅速松开了一些。
申屠十三抖着抽了两口气，犬齿衔着下唇, 脸颊和脖子却诡异地滚烫起来。
牧瑰只觉得他体温似乎升高了一点点，他没在意。
他在想那个种子。
THE SEED并非无法移动。
人工制品和异能都没办法将其移动。
目前所有人类可用能源制作的移动工具, 都会在直接碰触其本体那一刻失灵。
异能的能量攻击碰到它就会消散。
而异能者一旦碰到它，异能就会完全失灵，异能者的异能是不能作用在那上面的。
这东西从某种方面来说是完全反异能的。但可笑的是, 它正是给所有人类和生物带来变异和异能的元凶。
根据曾经成千研究者已经验证的结果，理论上, 单纯的生命是可以移动这“黑色种子”的。
但是也是同样的，普通原生生命碰到这种子, 要么爆炸要么变异。
辐射的影响实在太大。
然而, 异能者碰触到它也有几率出现身体各方面的变异或者异能的二次异变，况且碰到它，本身的异能就失效, 这也没法起什么作用。
但与此同时，也催生出来, 一种可能。
假如有一个异能者，仅仅凭借用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异能去搬动这个种子，是否可行？
那这里又有一个问题。
这个种子的密度和质量是可以计算的。
目前已经探知到的，地球上密度最大的物质是锇，其密度达到22.59克/立方厘米。
宇宙中，中子星拥有仅次于黑洞的密度。
这些落在地上的种子，当然没有中子星那样恐怖的质量，不然也不可能被地球的重力所吸引。
不过也远高于地球上密度最大的物质，这些种子中，最低每立方厘米约有6千克，最高密度可达10。
那这样就矛盾了。
试问有谁能光靠自身力量取得起吨级的东西？
力量类型的异能者碰到这东西，异能就会失效，也做不到，无法使用能源的工具也动不了这个量级的物体。
所以牧瑰做出了尝试。
假如靠他的强化能力强化申屠十三的身体力量，再由他来碰触这个种子……
最后结果是成功的。
他的强化异能是作用在申屠十三身上的，而碰触种子的，并非申屠十三的异能。举起这东西的力量是他肉/身被强化过的肌肉力量。
这也算得到了一个有用的实验结果。
申屠十三迈开了脚步，走到毁灭的植物塔中间，那些附近的人早就在伊灰的控制下，开始不由自主地有序向后移动，给他们让出了条路。
那里现在有俩种子。
申屠十三举起种子，轻而易举扔向附近的另一座塔，这次是人塔。
两座，三座，四座，五座……
眼看着牧瑰他们俩要将他倾注心血构建的塔给一个个毁光。
鹏飞飞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痛恨至极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找死。”
同时，他压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他是用愤怒和辱骂掩盖自己害怕的事实。
“………一定要阻止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禁不住的喃喃。
刘赢按住他的手，稚嫩的面孔镌刻着不属于这个身体年龄的成熟：“你要是被激怒就上他的当了，你现在在动物塔里面，他砸的都是植物塔和人塔，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探明的，但是谅也他不敢轻易砸这几个动物塔，他知道，一旦砸毁了，里面的变异生物全都要跑出来，到时候哪怕是那些人也收拾不了局面，冷静下来。”
鹏飞飞被他这一提醒，脑袋终于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可是看着如灰烬般飘散的高塔，他的心还在滴血。
等他什么法子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躲在里面看着，抱着对方不会冒风险砸了动物塔的侥幸。
终于，花了一点时间，所有植物塔和人塔共二十几座都砸完了，剩下了最少的9座动物塔。
其中就包括鹏飞飞本人所在的塔。
鹏天世看向下方，发现了违和的点：“那些人怎么这么听话？不吵不闹也不逃跑？表情很奇怪，是被人控制了？”
刘赢脸色难看，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果真的是这样，对方拥有的异能者，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而且更厉害，绝对不能硬碰硬，这回是一个铁板子。”
刚刚有想过要出去跟对方一较高下的鹏天世也打消了荒唐的想法。
申屠十三拍了拍手：“扔完了。这样就行了吧？”
牧瑰看着他转过来的半个侧脸，犹豫了一秒，还是松开了手。
只是松开手的同时，他就急速后撤了一大步。
“嗯…？”
嘭！！！！
所有人呆在原地，刹那傻了。
不只是牧瑰团队里的那些人，从高塔里出来的人，云火城被救出的人质。
还有高塔上的那三名敌对观众。
人炸了。
真炸了。
在牧瑰松开手的下一秒，申屠十三直接原地爆炸。
变成了一摊，骨肉血红白混合物。
牧瑰冷漠地站定，只有裤脚溅了一点血痕。
过了几秒。
乱七八糟的痕迹收拢汇聚，一个人又重新站在了原地。
原地复活了？！！！
只不过……他没穿衣服。
围观观众下巴整齐地掉了一地。
不知道是为他复活的事实，还是没有穿衣服的事实。
申屠十三本人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他神情呆滞，还维持着转身的状态。
牧瑰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到了他身上。
他被衣服砸中，瞬间恢复了神智，然后，他就张牙舞爪地扑向牧瑰。
牧瑰一步不退，伸手从正面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像一只瘦弱的鸡仔，被牧瑰拎在手中。
牧瑰另一只手扯过他肩头的外套给他披上，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身体。
青鉴张着嘴巴发呆，他现在终于理解了，这就是为什么牧瑰今天反常地换了一套长风衣，就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牧瑰掐着他的脖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命令道：“穿衣服。”
申屠十三扬起脸，咬着嘴唇，脸色涨红，嘴角一点一点的上翘，神色堪称疯狂。
牧瑰皱眉，以为自己用了过多的力气，所以不由自主的放松一点，然而对他的“宽容”，申屠十□□而沉了脸。
牧瑰松开手退了两步。
申屠十三阴沉着面孔，还是听他的话，乖乖穿上了风衣，系上腰带和扣上纽扣。
牧瑰觉得还是得补充一句：“你应该来不及感受到痛苦。”
他让申屠十三自己承担了代价。
牧瑰强化能力，如果是选择了让被强化的异能者者本人，承受代价，那么，他将会承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痛苦的代价，而且身体承受的代价，是真实的。
牧瑰计算过了，在疼痛来临之前，身体的代价会让他直接爆体而亡，压根没时间让痛苦反应到神经。
然而，申屠十三又是不死的能力者，他会原地复活。
申屠十三划拉着嗓子笑了一声：“我不在乎这个。”
伊灰*在他身后呵呵笑出了声：“牧瑰，这次你判断错了，这家伙，他可并不怕疼痛，反而因为习惯性应激，他在享受疼痛，他有受/虐倾向，他可以从疼痛里面获得快感，无论是窒息还是皮外伤。”
他有一句话还没有说，假如给这家伙脖子带上一条链子，他大概会很喜欢，而不是讨厌。
伊灰*笑得有趣极了。
牧瑰缓缓地拧起了眉心。
好像出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事。
不怕死也不怕疼。
而且受虐倾向？痛苦怎么会是愉快的事情？他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这点。
被迫的去习惯也就罢了，从中获得快感，真的是荒谬，果然是疯子。
怪不得这家伙前世是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祸端。
申屠十三：“不过，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可以给我带来真正的死亡了。”
这一句还算正常。
下一局就如同幽灵，在他耳边幽幽飘来：
“只是，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呀，不然………”
申屠十三咧开了嘴。
复活一遍之后，他身上干净了许多，头发也不再是乱糟糟的，唇红齿白，不瘦骨嶙峋，但还是一样的纤瘦。过度咧嘴笑的样子，像极了恐怖电影当中的年轻小鬼。
牧瑰摸了摸后脑勺，总感觉凉意从脚底窜到了后脑勺。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他抬起头，把目光投向那座3号动物塔的第十层。
伊灰走到他身边问他：“把人抓出来？”
牧瑰：“让李麟试试看能不能进去？”
他们三人走回去，让李麟尝试了一下，失败。
牧瑰：“他应该是封禁了空间，禁止出入了。”
伊灰：“那就砸。”
牧瑰：“行。”
金墨：“等等等等！你们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里面的变异动物呢？要是放出来了怎么办？”
伊灰想了想，悠闲地开口：“数量还行，足够应付。”
一座塔里面，最多关押不多于一百只，比起上亿数量的虫潮，真的不算什么。
牧瑰笑：“嗯，这点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伊灰：“是不过你可别一下子全砸了，那我也够呛的。”
牧瑰：“不，你知道的，只需要一个一个来，第一个已经确定了。”
伊灰了然的笑起来：“你说得对。”
刘赢僵住了，他张了张嘴：“他们过来了？！”
鹏天世摘下了墨镜：“他们真的想砸了这座塔！目标是我们！”
鹏飞飞拍在窗沿上：“他们怎么敢？！”
然而，下方的人没有犹豫，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在他们进行这三句话的时候。
塔消失了。
鹏飞飞作为塔的主人，下一秒也利落地瘫坐在了地面上。
牧瑰和伊灰，率先站在了他的面前，两人身高都不低，他们表情平静地俯视着他们，没有获胜的得意，只是对这样的事情理所当然。
鹏飞飞不愧是一手建立高塔市的首领人物，他很快判断出了如今的形势。
他双手举高：“停！我和你们谈判！”
牧瑰嘴角微翘：“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伊灰轻轻勾了一下手。
地上吼声此起彼伏的大型变异动物们，被不知名力量勾起，浮空，来到了空地上。
下一刹那，鲜血飙飞。
所有变异动物的身体被直接切成了碎片。
碎肉落地，血泊浸透了沙土的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东西？！”
“啊啊啊救命！！！！！”
不明觉厉的观众慢半拍地发出了尖叫，多数人太过惊骇，连逃跑都爬不起来。
鹏天世不知何时脸朝地，趴在地面上，再起不能。
刘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在装柔弱。
鹏飞飞感觉自己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虽然他们基地也有其他有能的异能者，可是他完全想不到击溃前面这几个怪物的办法，因为在那之前，他自己就先完蛋。
牧瑰看着他神情茫然呆滞的模样，挑眉道：”看来不需要费工夫了。”
伊灰评价道：“他这个能力倒是好用，只是留着是一个祸害。”
他们实际上并没有特别好的操控此人的手段，假如放在此地，会埋下隐患。
伊灰道：“那就杀了？”
陈亦汶队长这时走过来道：“把他带回京城好了，那里有能够收纳他这种异能者的设施。”
青鉴看向刘赢，嗤笑道：“别装了，三十几的大叔在那装什么小孩？”
顾疏和苍剑声走过来看见了他。
顾疏：“啊！是你！”
刘赢看着他一愣。
顾疏：“你之前抓着我哭，然后我的年龄就倒退了十五年！”
刘赢想起了这个男人，在灾难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俩从变异动物手下救过他。
他立马爬过去，想要拽住这根救命稻草。
然而伊灰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他被吊着后颈拖了回去。
苍剑声拔剑挡在顾疏面前，露出狠戾的眼神。
他可不想看着顾疏再退回变成小孩子。
顾疏也退了两步躲在他后面：“不不，我这样就刚刚好。”
陈亦汶拿了一个麻袋给刘赢套上，顺便给他的嘴巴贴上了封条。
“这三个人的能力都还不错，如果能用起来就很好。”
雷辰冷着脸啧了一声：“累赘又多了三个。”
金墨：“反正坐的是直升机，下一站终于要回到京城了吧？”
颜烺挥了一下剑：“剩下的呢，还要解决吗？”
牧瑰嘴角轻扬，拎起脚边因为痛苦折磨而倒地的申屠十三：“当然，我们继续。”
申屠十三冷汗涔涔地在他搀扶下站了起来，脸还是那样烫，浑身不正常的战栗。
牧瑰无视了这一切，向旁边的人再借来了一套衣服，带着申屠十三将剩下的塔给毁了个一干二净，自然，连同里面的变异动物一起。
接下来便是云凌炎的登场了。
他们一行人从鹰九的保护区中出来，看到的是一片血肉遍野的屠宰场。
那些普通人被吓出了心理阴影，有些走不动。
修、里瑟、安雅都是雇佣兵出身，可也没见过如此血腥的现场。
牧瑰解决了最关键的事情，于是向着云凌炎道：“这里的事情先交给你控制，我们先飞回去，顺便通知你们的人派车过来。”
这一大群人，将来的命运大概是归入云火城，或者是流落去别的地方，只不过救济团也是要铲除的存在，他们大概也无处可去了。
剩下的便全靠云凌炎的领导力，不过这一点他并不担心，人家好歹已经是掌控一个势力的首领，不至于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云凌炎对修和里瑟说：“大哥二哥，你们跟着他们回去吧，这样子也方便带人带车过来。”
修点头应下：“好。”
汝豫南骄傲地扬起头：“我留在这里帮叔叔！”
修摸了摸她的脑袋，里瑟夸道：“我们家南南是个小战神！”
汝豫南：“当然！你们快走吧！忙完了回去一起吃晚饭！”
陈亦汶给石化能力者眼睛蒙上了厚厚的布，将三人捆绑，扭送上了直升机。
俩孩子和其他队员等人还在另一架直升机旁边守候。
鹰九不需要继续保护人质了过来与他们汇合。
伊灰在飞机上提醒他道：“到了以后就让小孩子帮你愈合伤口。”
牧瑰的手下意识放在腹部。
这是刚刚在塔里召唤封薄明*留下的伤口，只是很小的一道伤口。
“什么？！舅舅你又受伤了？”坐对面的金墨要伸手去扒他衣服，被他打开。
牧瑰：“小伤。”
青鉴：“呵呵希望是吧。”
封薄明：“在这世道下，任何伤口都不是小伤！”
颜烺：“啧。”
牧瑰：“………”
怎么感觉他好像在被他们轮流训斥？
伊灰挂着戏谑的笑容看着他。
与此同时，雷辰*开了口：“牧队。”
听到熟悉的称呼，牧瑰下意识转过去：“什么事？”
然而说完这句话，他们俩的表情都僵住了。
青鉴听见这句话也愣住。
他瞪大了眼睛，视线在两者之间探寻。
其他人则是鸦雀无声。
飞机上除了螺旋桨和发动机的轰鸣，刚刚就只有牧瑰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们的眼神看向他，他们意识到他这句话是对那召唤的鬼说的。
雷辰*过了一会儿改口了：“抱歉……之后再找机会跟你说。”
牧瑰沉默地点了点头。
雷辰*应该是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可是那个“牧队”又是什么？
是他想的那个“队长”的意思吗？
什么队长？
青鉴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也不能说他们什么。他们总归有些过去是不愿意给别人听到的。而他自己并不在牧瑰的排除名单里。
***
可是他们落地之时，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艾沉浅跑了。
而艾柏枝哭着回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之后，自己也跟着追了出去。
池甘对他们道：“我们两名队员追踪去了，望冬青也去了。”
牧瑰皱眉，他先对修和里瑟道：“你们先坐直升机回云火城，我们这边就飞行员和你们一起。”
修：“不是说孩子丢了吗？先找孩子吧。”
牧瑰：“这是我们自己队伍里的事情，会处理好的，你们就不用耽搁时间了。”
这个发展他离开前多少有点预料，只不过艾沉浅比他想象中爆发得早一些，本来以为他还会再忍耐一段时间。
修和里瑟也就不再干涉他们的事情，上了直升机。
牧瑰招呼闫孟肃来找人。
闫孟肃自然配合他。
他们合作之下，很快找到了他们几个的方位，他们停留的这个地方，周边人数并不多，更别提那两个小孩子。
“找到了，距离这里大概一千米左右，不远。”
牧瑰转个身，刚想说，我们俩去就行了。
封薄明：“我很担心他们，我也跟你一起去。”
看了一圈，他们都是相同的眼神。
虽然只是找两个孩子，但其中一人是跟他们同行了一路的伙伴。
牧瑰微微一笑：“那就一起去接他们吧。”
***
艾沉浅踩在天台边缘，那里的防护栏已经扭曲脱落了大半，他的脚一半踩着边缘的大理石砖，一半脚尖悬空。
他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高楼附近的上升气流，他的身体单薄瘦弱，给人一种风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吹落下去的错觉。
不，即便风不动手，他自己也想着要下去。
就这样化作一只，折去翅膀被放逐到笼外的鸟，最后一次，自由地坠落，自由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