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瑰定睛看过去。
那人被一面铁栏杆拦住, 出不来。
李麟在腕表上写字，牧瑰低头一看。
[李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要传送的时候，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地下层。]
所以这里是地下层？
[牧瑰：别放在心上, 专注眼前。]
李麟没有坐着轮椅，而是站在他们身边，却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而是伊灰在用傀儡丝提着他。
青鉴戳了戳伊灰的手，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
“有人饿死了！！！！把我们放出去！！！”
“换我去斗兽场！！死在那些东西嘴里都比呆在这鬼地方好！！！”
“发霉了的东西猪都不吃！他妈的让我吃？！”
“救命啊！救命啊！我再也不违反规矩了！放我回去吧！”
“我的孩子还小啊！他在上面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啊！求你了！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了！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耳边交杂着诸如此类的声音。
鼻尖萦绕着难以忍受的恶臭味。
这里是人塔的地下一层。
这是一座监狱。
牧瑰心想, 这倒是正巧了，反正他们迟早得下来，第一站来此也一样。
封薄明已经使用了能力，调整了他们身上的光线反射, 达到了近似隐身的效果，所以, 现在，这些人，是看不见他们的。
这是个很复杂的技巧, 但是有了二十年后的自己的指导，封薄明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学会了, 当然，是通过牧瑰这个中间人来传递的。
他们五个人紧跟着彼此, 从中间过道缓步行走, 小心绕过了中间巡逻的“狱卒”。
因为他们只是光学隐身，并非存在本身“隐藏”了。
“吵个屁！你们以为我乐意在这里管你们啊？小心老子心情不顺一棒子砸烂你们的脑瓜子，你以为有人会管吗？”
这并非是一个遵从法规的地方, 自然也不会有人关照没人权的“犯人”。
从乱七八糟的惨叫抱怨里，逐渐拼凑出了一些信息。
他们这些人是因为得罪了一些人, 或者触犯了规矩才被扔到这个地下监狱里的。
而他们之所以还被提供吃食，是因为他们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那就是娱乐价值，或者说，“杀鸡儆猴”的价值。
没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犯人”被扔下来，而到每周五的时候，动物塔就会开展斗兽场的活动。
会有一批幸运观众被抽选去参观这次的斗兽场活动，同时，也有一批“幸运”参赛选手，从这群犯人中抽选出来，去与抓捕而来的变异猛兽搏斗。
结果无非就两种，人被猛兽撕成碎片，人宰了变异动物。
古老而又残忍的娱乐方式。
倒是与这样的古塔相衬。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积分不够....我那么拼命地干活了.....为什么我会到这里....为什么我会到这个地步......”
“那冤大头估计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人坑了呗，傻逼。”
青鉴看见一个人在墙角抓狂地喃喃自语，而与他同室而居的室友抠着脚说风凉话。
积分制度。
也就是说，不止是破坏规矩的人，即便每个人都规规矩矩，顺从地做事，不得罪人，也会有一批人被放下来，因为积分不够。
这保证了一部分人一定会处于底层，而且赋予了他们最悲惨的命运：被关在监狱，被扔进斗兽场，过着奴隶一样毫无人权的日子，最终只能悲惨地死去。
所以见证这一切的居住在上头的“普通人”必然会发了疯一样，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最底层的人而不择手段。
最为病态的社会结构。
而这一切不过是“上层人”为了不费力地掌控这个基地，满足自身变/态的欲/望作出的规定。
封薄明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捏紧了，白皙的手背上可见青筋。
光是走了这么几步，他们就已经目睹了杀/人，强/暴，凌/虐等各种令人发指的罪行实施现场。
但他们没办法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他光是遏制胸膛里满溢的愤怒就用尽了力气。
这些监狱里关着的，绝不止品性恶劣的人，还有被恶意陷害的无辜的人。
他们见过锦城的场景，就算活得再差，也有救济粮，也有个人一地的挡风之所居住。
基地的管理势力不同原来会带来如此大的差别。
在这个基地的人又很难去别的基地，他们甚至不知道别的基地是什么情况，就不得不困局于此。
牧瑰却在想，假如把这个塔毁了，那么在里面的人是会死在里头还是被一口气放出来？
言心秀*像是有读心术似的，对他笑道：“去问问制作塔的那个人不就知道了？”
牧瑰给了他一个平淡的眼神。
言心秀*说完这句话就又退回去闭上了嘴，只是笑意浅浅地注视着他。
很快他们来到了中央的升降梯旁。
“把身体交给我。”伊灰做了这样的口型，也发了信息，对着他们伸出了手。
青鉴心里吐槽这句话怎么这么有歧义。
但他说的真的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感到背后绷紧了，像是衣服被数根细线勾住了。
他们站在门外，和等待上去的人只隔着几米的距离。
尽管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青鉴的心脏却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
梯门打开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圆柱厢体，里面大概能站下几百个人，周遭是透明的。可以从里面看清这一层的模样，外面却不行，是单面镜。
门推开了，此刻里面的人算不多，大约占了一半空间，门外的人开始涌进去。
“唔！”
青鉴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感觉身体猛然间浮空，失重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睁开眼睛一看，其他人也都贴在了升降梯厢天花板上。
是伊灰把他们吊在了天花板上。
牧瑰和伊灰抄着手，脚点着侧壁，一副如履平地的模样，封薄明、李麟和青鉴都浑身别扭，四肢不知道往哪放，生怕掉下去。
门关上了。
梯厢开始往上缓慢移动。
移动到三层的时候，梯厢发出了警告声。
“超重了。”
有人看了一下内部显示屏上的数字。
于是还没进来的人只能退了出去。
这个电梯做的比较粗糙，没有红外线等装置，压力传感器也是在地板上的，但监控还是有的。
他们在三层、六层、九层都停留观察了一下。
越往上走，每一层的条件就越好，居住的人越少，个人空间越大，同时，异能者也越多。
他们没有去十层，而只是在升降梯内部观望了一下，那里已经验证，有不少异能者居住。
此时，停在十层的升降梯内部除了他们几个，是无人的。
十层一片寂静，从他们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空旷开阔的公共区域。
伊灰在腕表里输入信息。
[Gray:出去了。]
其余四人均回了好。
他们将手握在一起。
睁开眼就看见闫孟肃。
“怎么样？顺利吗？”
牧瑰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得到了关键信息。”
封薄明：“接下来我们要去动物塔吗？”
根据人塔里面听到的，那个斗兽场应该就在动物塔的地下层。
可是以目前的状况，下面应该聚集了很多人。
伊灰看着牧瑰的侧脸：“你是不是在和我想同一件事？”
牧瑰：“目前还剩下一个，人质。”
他们在人塔里面没有看见名单上的人质，这些人质应该是关在其他地方。
伊灰：“估计就是在动物塔的地下层了。”
牧瑰：“这个也得确认。”
青鉴：“现在就走吗？会不会太急了？”
李麟：“要直接去地下层？可是刚刚那次是意外，我不清楚地下层的构造，要是送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牧瑰：“那你就再移动一次，短距离就行。”
李麟:.......
好像是哦。
闫孟肃完全不清楚他们在那里面获得了什么，但她还是点点头，退后一步。
李麟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
下一秒。
他们站在了一个空地上。
“吼！！！！！”
四面八方的鼎沸人声与震耳欲聋的吼声率先刺疼了他们的耳膜。
“什么？！”
青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一只满口獠牙巨虎张大了嘴朝着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
“封薄明*。”
牧瑰拽了封薄明，伊灰拽了李麟和青鉴，两方各自侧身滚到了两旁的地面上。
巨虎越过了他们，扑向了他们身后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拿着一把铁棍在虎口下勉强支撑。
牧瑰扶起封薄明小声道：“还可以吗？”
封薄明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再次尝试给他们隐藏起来。
这个技巧很难，且需要一定的注意力集中。也是多亏了封薄明*，承接了这一片刻，他们才没有暴露。
但也印证了伊灰*所说的，到了不得不用这个能力的时候，他还是要用的。
牧瑰轻轻蹙眉，这才再次对召唤出来的封薄明*轻声说：“回来。”
在这样吵嚷的环境中，基本上没有人可以听见他的这几句。
封薄明*回到牧瑰身后，僵了片刻：“你的伤。”
牧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现在关键是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环境上。
“吼！！！！”
巨虎撕下了男人的一只胳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了他！！！”
“反杀啊你！窝囊废！！！”
“老子的积分要打水漂了吗？给我起来孬种！”
“看起来那么壮，还是那么弱，嘁。”
场内场外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景。
伊灰搀扶着腿软的青鉴，冲牧瑰扬首。
牧瑰也就不再犹豫带着封薄明跳下了擂台，他们互相握住手，李麟带着他们瞬间移动到了进出场的过道旁。
看那些观众的反应是没有发现他们。
封薄明脸上挂着冷汗，反复深呼吸，调整自己情绪。
青鉴捂着脸摆手，惊魂未定。
这样的遭遇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李麟完全是被伊灰的傀儡丝拖着行动的，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也后怕起来。
那巨虎撕下了男人的胳膊就开始往后退，像是发疯一样地朝着四面吼叫，而在此期间，受伤的那个男人被抬了下去，好歹保住了一命。
巨虎跑了几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样，脸砸在了地上。
现场沉寂了几秒，爆发出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算什么？猛虎平地摔？”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大宝贝还怪可爱的！”
.......
牧瑰瞅了眼伊灰，后者对他扬起一个弧度姣好的笑，顺便眨了眨眼以示无辜。
巨虎爬起来，唇外那长剑一般的牙齿也没有磕断分毫，它郁闷又生气地在擂台上打转，想要跳出擂台，每次都被透明的罩子挡了回来。
伊灰当然很快就收回了能力，这一点的异样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擂台周边有一圈有很高的透明护罩，并非是像之前遇到过的异能者那样的，这是实体的，也不知道是用异能做出来的还是人工制造的，这材料非常坚固厚实，但有一点，他上方是开盖的，只是做到了让地面的动物跳不出去的高度。
看清了这些之后，牧瑰突然想到那伊灰的傀儡丝怎么伸过去的？
他身后的伊灰*解答了他的疑惑：“当然是戳一个洞送进去的。”
牧瑰重新想起伊灰的傀儡丝是具有绝对坚韧、轻易破坏、无视重力、无限延展等属性的，他了然地点头。
“有请下一位选手继续挑战！且看今日，是否有勇士能将剑齿虎的一血取走呢？”
一血，而非脑袋，说明他们对于此种情况司空见惯，他们也并不认为有人能战胜这只怪物。
青鉴暗想，剑齿虎？难道生物变异还有返祖？这特征确实像远古的剑齿虎，不过体型比剑齿虎恐怕还要大两倍。
“下面这名选手是.......我们的老朋友，修！”主持人似乎吸了口气，接着笑道，“哎呀话说早了，这下胜负难料了。”
极高的天花板上挂下的电子显示板上浮现了男人的名字和照片。
擂台上开了个四方的口子，送人进出都是靠这个口子，刚刚那个重伤被抬下去的人也是如此出去的。
在狂躁的音乐和人的呼喊声中，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擂台上浮现，他拿着两根钢管，这估计就是他被允许所携带的所有武器了。
这个男人眉目如刀锋凌厉，穿着一条单薄破旧的背心，浑身腱子肉，露出的胳膊和脸上还有多条陈年伤疤，他表情镇静，没多少恐惧之色。
观众席不明所以的骂声狂潮般扑过来。
修把俩钢管夹在腋下，给自己的手臂上紧紧绑了几圈布带。
“咦？”青鉴眯着眼睛看那人，觉着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