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墨难以置信地喊道：“舅舅！”
其他人也都不由得露出错愕的神情。
青鉴的信息在此刻从他的腕表上浮出。
[对方的异能是：瞄准。]
[没有射程, 无视距离和防御，手中射出的武器直接命中目标，拥有绝对性。]
牧瑰低头瞥了眼表盘面想, 他好像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惹到银倩橘的了。
估计是银倩橘带着学生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同样被带到了高见宁的面前，而高见宁也选择了和现在一样的做法。
大概率是其中一名学生因为他而受伤了，导致银倩橘直接下了杀手。
说实话，给别人一个下马威, 可以理解。
这样子才能更好地掌控主动权。
这个能力拥有绝对性的特殊属性，也算是比较特殊的异能了。
而且这个基地，刚刚一路走来也不乏强大的异能者，能将所有这些人掌握在手中, 多少是有些本事的。
这也是高见宁自信的来源吧。
前提是，他没踢上硬板子。
扪心自问, 假如高见宁不是第一个拿他开刀，而是碰了他身边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不过高见宁很幸运, 正好挑中了他。
他对此比较宽容大度，对这点小伤可以忽略不计。
高见宁原本已经准备扬起胜券在握的笑容, 但是他僵住了，嘴角提了一半, 不尴不尬。
因为他看见了牧瑰的笑容。
明明手心被刀刃贯穿, 鲜血滴落，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看见牧瑰亲手拔出了银刀，对他露出了浓浓的笑容。
在到来的队伍里随机挑选一个人, 作为靶子，在他看准的目标, 扎入他投掷的武器，这是最快捷地通知对方自己实力的法子，很省事。
高见宁用这一招，屡试不爽。
有时候是飞镖，有时候是小刀，有时候是枪子，反正选哪个，看他心情。
他见过硬汉类型，挨了刀子也一声不吭地瞪过来的，也见过软脚虾类型的，受了点伤就哭着跪地的，当然最多的是震惊和炸毛的，他其实更欣赏前者，这样他的麾下又能多出一员强将，而且驯服烈马，会给人很强的成就感不是吗。
可是像这个粉发的男人一样表现的，他是第一次见。
高见宁脸上未起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直觉这个人，很危险。
颜烺手中的血剑已经在握，他冷厉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找死。”
苍剑声的剑也出鞘了，刚刚他竟然没反应过来，横眉而对，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对方成功。
牧瑰用右手轻轻按住颜烺的肩膀：“先别急。”
他要是急了，对方可能就死了，还有些用处呢。
牧瑰看着高见宁，笑道：“你一开始就把我们都杀了，倒也是能做得到的，我们这里大概没几个人能反应得过来。”
前提是，他要能够把他们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杀光了，爆头，只杀一个，还是不够的。
这是一个适合偷袭的能力。
却用来搞杀鸡儆猴的炫耀功夫，着实有些可惜。
不过也证明了一点，他对他们应该是以驯从目的为主而非杀戮。
那么就可以花些时间问一下了。
高见宁眉头缓缓地拧紧了。
这人？在说些什么？
他背后的另一只手已经握着一把枪，无论枪口对准哪个方向，地板或者天花板，最终只会落在他们的脑袋里头。
优势在他才对，这人在虚张声势吗？
明明刚刚的刀已经命中他的身体，可以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身体防御的手段，哪怕有，他的能力也会无视防御，直接命中目标。
他这么说？是想拖时间？
外头都是他们的人，就算他们有友军也一定会被立刻发现。
高见宁瞬间脑子里掠过了几百种可能性，没有一种是自己会输，于是他也扬起了灿烂的笑意：“我并没有想杀你们，只是一个见面仪式，欢迎你们加入这个基地的小小仪式。”
牧瑰点点头，也不想跟他废话，轻松地说：“嗯，所以我们呢，也没有杀你的意思，如果你稍微配合一点，我们不会对你如何的。”
高见宁：........
高见宁眉心再度锁紧。
他第一次遇到没办法回答的语境。
他唯一可能想到的是，这个人怎么能在受伤之后，一脸自然地说出这么嚣张高傲的话，他是真不怕死还是个傻子？
金墨看着牧瑰手上那个刀子的贯穿伤，也没空吐槽他说的话怎么夺走了反派的台词。
“舅舅！血！”
顾疏从书里已经取出了绷带，他有将自己收藏的物品好好分门别类，所以找得很快，他自然而然地来到牧瑰身边给他手上裹绷带。
牧瑰任由他潦草地裹起伤口道：“小伤而已。”
他发现这种程度的伤口真的只比蚊子叮咬重一点。
高见宁和他身边的文徐风这时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异样，兵哥们没举枪，而其他人也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他们似乎更紧张牧瑰受伤了这个事实。
高见宁第一次遇见这种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情况，他脸上一沉，正要开枪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嗯？
手指动不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
所有手指都僵在那里，纹丝不动。
文徐风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高见宁眼睛转向前面那群人，疯狂扫视，他不能动了，为什么？是什么异能？是谁？
牧瑰看向伊灰：“我看这里好像没有陷阱埋伏之类的。”
伊灰点点头：“也没有监控和监听。”
青鉴也开口道：“这里的异能者就这两个人。”
牧瑰接着指着文徐风道：“他就不用控制了，应该会好好配合的，让他通知一下外面的人别进来，不然事太多。”
伊灰瞥了眼文徐风，微笑起来：“你认识？”
牧瑰：“了解一点。”
伊灰：“那行。”
他选择相信牧瑰。
高见宁难以置信地望向文徐风。
文徐风被他的眼神看得肝胆俱裂，连声道：“我没有背叛你！”
牧瑰淡淡道：“那就现在背叛。”
文徐风完全搞不清状况，在那里干瞪眼。
高见宁百般尝试无果，身体除了嘴巴眼睛没有一处是受他控制的，他吼道：“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文徐风被他吓了一跳。
牧瑰冲旁边看去：“你们先出去休息吧。”
那两个人偶般装点良好的男女麻木地看向高见宁。
然而高见宁此时已经气得没法子管这件事了。
很快，一男一女瞪大了眼睛，那如画一般的面上终于出现了生动的属于人的裂痕。
尽管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双腿迈动步伐，一步一步，姿态标准地走出了这个区域。
牧瑰往他曾经坐着的沙发上一躺，悠闲从容地叠着双腿，“都坐。”
他们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聊天了。
他们一行人也自然而然地纷纷入座。
颜烺还是用充满戾气的目光盯着高见宁。
封薄明叹气又嘟囔道：“这才刚出来又受伤了，柏枝可能看到了又要哭了。”
金墨：“啧，舅舅，伤口不大也是会感染的，你要不也先去医院看看？”
青鉴：“嘶，看着也还是很疼，血都渗出来了，不要先止血？”
伊灰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瞥他。
牧瑰对他们的话语左耳进右耳出。
文徐风傻眼了。
牧瑰对他道：“你也坐下吧。”
高见宁双眼瞪大突出，这时，哪怕文徐风反应再慢一拍，也察觉到了，高见宁已经被他们用某种手段控制了。
文徐风僵硬地端坐在了靠近的沙发上。
伊灰先问了他：“这边的医疗设施比较完备的地方有吗？”
文徐风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他也不敢不说：“.......市中心医院，医生之类的，还有医疗器械，那里都是最完整的，大部分的医疗资源都集中到那边了。”
陈亦汶立刻让白泽的一名队员上前，给他打开了腕表上附近的地图。
“指个位置，我让人带患者过去先进行治疗。”
文徐风下意识看了眼高见宁，他现在的表情堪称狰狞，他又吓得立马收回视线。
文徐风窥视着周遭的身影。
看上去普遍年轻、英气的一群人，干的却是如同黑/帮的做派，悄无声息就控制了局面，不容他们反抗。
想来也是，高见宁在这边横行了这么久一段时间，谁能想到猝不及防踢上了这样一块铁板子，心里必定不平衡。
虽然他有料到，那样bug的能力也终究会碰到克制的对象，只是现在这种情况逆转太快了，他们都毫无准备。
不过，意外降临时人们都是毫无准备的。
文徐风被高见宁威胁也是，因为能力非常有用，高见宁看中了和他高适配性的异能，不得已才留下来的，不知何时就变成了这个基地二把手一样的存在，实则这日子每天过的都是如履薄冰。
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的样子，高见宁也好，这些人也罢，他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区别，那就是屈服。
文徐风叹了口气，伸手指出了那地方，接着道：“我把我们用的通讯机给你，假如外面的人不配合就把通讯机给他们，我和他们说一声，不要伤到他们。”
伊灰笑了，如牧瑰所说，他果然很配合，他道：“好。”
那名队员立刻出去通知了。
“嗯，带他们去医院吧，好好说话，尽量帮他们......对，高先生的指示......他正在里面和他们聊天，你们去做就是了......绝对不能和他们起冲突，到了医院也尽量帮衬着，小心高先生责怪你们，直升飞机也不许动......”
文徐风和通讯机里的人交代完，看着他们说道：“这样就可以了吧。”
牧瑰笑盈盈地道：“很好，我们也不想起冲突。”
能省下麻烦事儿是最好不过的。
将最紧急的事情先安排好了，他们终于将注意力放回到高见宁身上。
高见宁恨声道：“我今日认栽了，你们想做什么？”
一上来就砸场子砸了个稀巴烂，却还没说他们的目的。
陈亦汶嗤笑道：“我们刚来的时候是准备和你好好说的，你自己没听。”
高见宁愣了一下，终于记起了，那句被他忘掉的话。
“我们是京城来的，想暂时在这个基地休息一下，还有，得商讨一下基地联络的事项。”
高见宁大笑了几声，恶狠狠道：“骗鬼吧你？”
青鉴不由自主瞥向牧瑰身后那八只鬼，其中好几只眼神正冰冷地盯着高见宁，他看着，自己汗毛直竖起来了。
牧瑰悠然道：“你信不信无所谓，我们已经知道你不是适合合作的对象了，那么也就没你太多的事了。”
牧瑰看向他想要聊合作的正主——银倩橘，开口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在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银倩橘自从那边出来后，就是沉默寡言的状态。
他听牧瑰问他，也还是开口的，他简短地概括了整件事，这个过程。
垂着头的他的模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
他讲述的过程中，没有带什么感情。
只是讲到钟坚勇想要吃了骆珪那一段，他握紧了双手。
听完了他的话，这片空间就陷入了寂静。
直到青鉴开口打破：“......他说的都是真的。”
银倩橘看了青鉴一眼，他没必要隐瞒这件事，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只是说了。
他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他从没有对此后悔过。
颜烺淡然评价道：“听起来确实该死。”
陈亦汶深深皱眉，却也无法再说出什么话来。
封薄明：“.......这应该是属于正当防卫吧？”
金墨：“不，他吃的是那个女生，要防卫也是那个女生防.....这是故意杀害。”
青鉴略微讽刺的一笑道：“故意杀害一个杀人犯、食人者吗？”
顾疏对他们的法律不熟悉，于是闭口不言，按照他原来的国家的法律，这种是可以宣判无罪的，只要陪审团一致同意放过他。
牧瑰看着银倩橘问道：“你还想杀了其他人，告诉我为什么？”
上辈子，他想了解这个人，没做到。这一次总算能问个清楚了。
银倩橘抬起眼睛，开裂的镜框下，那双包含风霜的眼里，含着清澈的眸光：“因为他们是没有能力的大人，我没办法容忍他们留在孩子身边，他们会污染孩子们的视野，会威胁到他们。”
看着他的视线从同情开始慢慢变化。
他的话语从这一句开始偏移，而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牧瑰仍是问：“那你为什么不想杀了冉紫老师？”
银倩橘笑得非常和蔼：“因为她有了能力，而且在那种情况下她也选择拼命保护孩子，她不能死，她可以守护孩子。”
有没有权利活下去，全凭他自己主观判断，他的脑子里没有考虑到，假如他的判断出了错，那又怎么办？
他的思考回路如今就像一个出了bug的终端系统，在逻辑链里面来回打转。
牧瑰接着问：“假如出现了没有能力的未成年呢？你也要一并杀了？”
银倩橘摇摇头：“不，孩子都是无辜的。”
牧瑰：“但他们终究会长成你口中的无能力的大人，到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银倩橘：“孩子们会觉醒异能的。”
牧瑰：“如果没能觉醒呢？”
银倩橘微微一笑：“我会想办法让他们觉醒的，如果还是不成，那我会让他们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在他们变成肮脏的大人之前，送他们一程，让他们干干净净离开这个世界。”
【真】
青鉴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也在这一问一答里有了巨大的转变。
牧瑰看着他近乎虔诚的目光。
和他猜的差不多。
银倩橘原本是一个温和、善良、忠厚、老实的普通教师，他平易近人，善待他人，与世无争。
但后来的他，认为非异能者就是世界上应该淘汰的蛀虫，该抹去的污渍，他会接纳所有异能者，尤其是有异能的孩子，他不允许同伴背叛，也不允许同伴替非异能者说话，他想要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非异能者，是个典型的异能种/族/主义者。
转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但即便是后来的他也还是一个坚守原则的人。
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定。
比如，他会杀了背叛他们的异能者，却不会杀了想要离开那个地方的文徐风。
又比如，他杀人的原则是让对方尽量快速、毫无痛苦的死去，他没有折磨人的习惯。
还有，他会尽自己所能去救助异能者，向他伸出手的人，他无一例外都会施以援手。
他对叛徒毫不留情，却会觉得孩子没有坏种，只要教得好就一定能让其回归“正途”。
一个有“精神洁癖”的偏执控制狂。
伊灰当年对他的评价就是如此。
对他忠诚的异能者很多，尤其是一开始跟着他的那些学生。
他们知道自己的老师做的事情，但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们也学会了他的这一套理论，并发自内心相信这就是真理。
对这一事实，牧瑰感到不爽。
所以，他打算破坏这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