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牧瑰没看见的角落, 言心秀*闭着眼绷着下颌，负在背后的手死死攥握了起来。
顾疏：“牧瑰，你的强化能力……代价是什么？”
他就算再迟钝, 看着青鉴的反应也明白过来了。
牧瑰没回答，青鉴也没有。
良久，牧瑰看向青鉴：“你还在犹豫什么？反正承担代价的又不是你。”
青鉴咬牙切齿：“你别再说一句话了，我想揍你。”
牧瑰还是笑。
那威胁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
冯绪彤这时举手，手中拿着那张纸, 说道：“那假如只找这几个人，时间是不是会节省很多？”
闫孟肃苦笑道：“我的能力可没有终端的检索和直达功能，那么多的人，要从里面直接定位到这几个特殊的能力者, 不可能，而且我们连他们身处哪个地区都不知道, 难道你的能力可以么？”
她不行青鉴也不行，数量少的情况，一个个看过来很迅速, 也没感觉。但是百万的数量……
冯绪彤收手摇头。
他的能力只是锚定位点，目前只有五个位点可用, 用他的能力标记的人或者物，他能够实时定位到处在哪里, 仅此而已。
他脸有些发烫, 白问了一个常识性问题。
顾疏又道：“我复制的强化能力来尝试用一下怎么样？”
牧瑰：“我们以前试过其他的，你的强化应该没办法让她达不到全国范围，虽然没有代价, 但是有限制，相应地强化幅度也小。”
顾疏立即和闫孟肃尝试了一次。
最大范围也只是整个京城, 再往外就不行了。
顾疏短暂地尝试之后，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一会儿才恢复。
他道：“就不能一个地区一个地区搜查过去吗？”
牧瑰：“可行性太低、容错率小、时间太长，而且次数也更多。”
就是为了避免如此，他才要这么做。
青鉴深吸一口气：“除此之外真的没办法了吗？”
言心秀*还是在那里。
牧瑰面不改色地道：“是。”
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牧瑰看着青鉴，想着，竟然有一日还能看见他为了这个而纠结。
前世，青鉴总是可以冷静理智地利用一切能用的能力者。
虽然利用的方向和他略有不同。
果然，人是会变的。
牧瑰朝他们伸出手：“准备好了吗？”
坐在牧瑰两侧的是青鉴和闫孟肃，木莲在闫孟肃旁边，冯绪彤在青鉴旁边，他们俩中间坐着顾疏。
闫孟肃犹豫了一下，还是第一个握住了他的手：“我相信你。”
他的选择拯救了锦城基地，她的家，没有理由不信。
牧瑰看向青鉴。
青鉴倔犟地咬了下嘴唇，他道：“这样他们肯定就会知道了。”
牧瑰嘴角噙着无所谓的笑。
青鉴如同过去每一次一样，总是不自觉被这样的笑容迷惑了。
牧瑰总是对的，他也总是能化险为夷。
青鉴回过神来已经把手放在了牧瑰手心。
牧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掌。
牧瑰视线移动到木莲身上。
他们六个人正坐在能触得到对方的距离内。
木莲伸出手指分别点在青鉴、闫孟肃、顾疏、冯绪彤眉心。
过了一会儿，他们四人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眼睛的简笔画纹样。
看上去像是古老文明的壁画，满是妖异。
她的视觉共享是能让不同的人进行视觉共享，能力虽弱，且应用的场合有限，但胜在没有代价与时间限制。
木莲开口：“为了减少干扰，必须全部闭上眼睛。”
她又和牧瑰确认了一遍：“闫孟肃和青鉴的能力视野叠加，同步给四个人。”
牧瑰点了点头。
青鉴这时忽然想起，闫孟肃和他的能力并不是互通的，这也就意味着，牧瑰要一次性将他们两人的能力同时强化到能力范围广至全国。
他骇然地想要挣去他的手，牧瑰握着他的手充满了劲力，压根脱不开。
木莲此刻道：“我这边准备好了。”
牧瑰握着两人的手，轻轻往后一靠。
沙发很柔软地贴合着身体。
他的声音落了下来。
“开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青鉴来不及反悔，和闫孟肃同一时间发动了能力，随后牧瑰开启了强化。
他们五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木莲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向前，闭目维持着一个奇怪的手势。
！！！
视野在一瞬间拓展开去。
涵盖全国的圆形立体模型图在脑海中呈现。
上方密密麻麻飘着白蓝绿红黑五种颜色的火焰烟雾，还有小到看不清的字样。
顾疏第一次体验那么神奇的事情，他向着唯一一个浓黑的点集中注意力，那个点的图像立刻放大到能看清字样的程度了。
顾疏看见了叠加在黑色焰火上的两个能力名称：强化、赤灰罗盘。
随即他便迅速扫了一圈，凭意念跳过了京城，顺着旁边而去，他的速度很快，但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他立刻开口问道：“动物的异能如何分辨？”
青鉴道：“有动物标记的就是，不用去管他，忽略掉。”
他这话刚说完，顾疏就看见，标记了记号的焰火被灰暗的颜色覆盖住了。同时上面的字样也消失了。
地图中的标记刹那间少了八成，虽然看起来还是密集恐惧，但至少分清了间隔。
顾疏：“谢啦，这个还挺方便，能直接找定位吗？”
青鉴：“……我试一下。”
他随后念出了那几个能力的名字。
“……不行。”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失望。
顾疏：“哦。”
牧瑰：“不用担心我，你继续。”
顾疏：“好。”
牧瑰：“发现了目标就开口提示。”
他话音刚落，顾疏的就再次开口了：“夺舍。”
他先去找了沽上。
没有其他能力叠加在上面的，只写着夺舍的对象。
冯绪彤立刻也跟过去，锚点标记了。
牧瑰嘴角忍不住上翘了。
虽然还没找伊灰他们详细了解过，但他们三人大概是还没有找到江昭原来身体所在。
现在，他们找到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顾疏先是记了比较怀疑的几个地点，沽上、锦城、沪上这些之类的，其次，再是别的地点，若是都找遍了，还找不到，他就打算再看一遍京城，以免出现漏网之鱼。
已知记忆、预言、夺舍这几个能力是VG级，所以他着重先看了红色标记点，这样可以缩短时间。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洗脑这个能力是哪个级别的，有很大可能性是VG及以上，但也不排除不是的可能性。
顾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说话，他只顾着全神贯注的记忆能力名，他知道这种事情越快结束越好。
可是两个小时下来，他的精神还是有些吃力。
“预言！”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赶紧报出了地点给冯绪彤：“在滇城。”
冯绪彤也过去找，在一群红光里发现了那个能力者。
他开启了能力，标记了那个存在。
他的能力别的用处没有，就是能隔空标记任何东西，无论他见过没见过，无论是人是物是动植物，只要知晓对方的存在以及所在即可。
他没想到，这样的能力也会派上作用。
紧接着，顾疏又报出了另一个能力名：
“洗脑！”
牧瑰睁开了眼睛。
眼眸中涌动着风暴。
即便有着方启荣作为前例，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确认了，洗脑，这个能力的存在。
言心秀*说的是对的。
牧瑰问：“他们距离近不近？”
顾疏：“也是在滇城……接近……但是应该没有接触，地理上的话，他们应该有点远，但…不是很远…”
牧瑰皱眉。
假如洗脑能力者是冲着预言能力者去的，那么这情况应该是非常紧迫了。
牧瑰道：“没事，你继续看。”
………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六个人的额头和脖颈已经开始沁出汗水。
顾疏是他们当中精力最集中消耗最大的，还在不懈坚持着。
一片安静之中，言心秀*出声了。
“他对于预言者没有执着，不必担心。”
指的是洗脑能力者。
牧瑰心缓缓地沉下去。
他知道这很危险。
但是他不能否认，现在再次听见言心秀*的话，他第一个念头是倾向于相信，无需验证。他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
但是言心秀*站在他面那个带着深意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打架。
一个告诉他：言心秀*不可信，就算他说了再多的真相，只要有一次是假的，那一次必定是能够断送一切的。
另一个告诉他：相信一下又有何妨，他至今的贡献还不足够诚意吗？
牧瑰甩开了这两个小人，没有懈怠能力的输出。
他听见了顾疏的呼吸声加重了。
每个人都是。
他们大概从未有过一次觉得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竟然如此难熬。
第三个小时整，顾疏巡遍了除了京城之外的所有地方。
虽说重点关注VG级能力，其他能力名也会不经意地收入视线。
不过毕竟强者还是较为集中的，不然三个小时是绝对看不完的，这还只是所有红点。
他还有将近一半的其他能力名没有记住。
但他感觉自己脑子已经开始昏胀了。
牧瑰告诉他：“去京城基地异能灾害管理局临时行政办公厅3号楼。”
顾疏下意识跟着他的方向去。
“记忆……”
顾疏吃惊地出声：“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
那里是心理咨询室所在的地方，距离他们这里也很近。
牧瑰：“嗯。”
和上次一样，这一次的言心秀同样逃离了青鉴的鉴定。
他特地留意了一下参与筛查的人员名单，言心秀不在列。
他的信息列表中显示的是无能力者。
现在也确认了。
他本人说的没有错。他的能力确实是记忆。
全国VG级别的记忆能力者只有言心秀一个人。这就是他需要确定的。
洗脑和记忆这两个能力是少数可以成功作用在青鉴身上的。
牧瑰从得知言心秀的能力之后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他猜测言心秀可能是使用改写记忆的能力，改写了青鉴曾经鉴定过他的能力的记忆，所以才逃过了筛查。
那么，前世的青鉴看向他自己时为何没能鉴定出【改写记忆】或者【失忆】这个状态？
假如记忆被改写的情况下不会出现状态异常呢？至少青鉴活着期间没鉴定出过如此的情况。而言心秀对多少人使用过他的能力也不得而知。
还有一种可能，他是改写了其他人的记忆从而逃脱了鉴定程序，只要那个人不常和青鉴接触，或者不让那个人之后再出现在青鉴面前即可。
目前看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了。
青鉴开口道：“……我没有鉴定到这个能力。”
虽然他那几天要鉴定的能力太多了，但牧瑰和他特地说过，这个能力也很特殊，他如果亲眼鉴定过，必然会留下印象。
他是怎么漏过去的？
闫孟肃也提出了疑问：“能力者都是我一片区域一片区域搜过来的，我对他们，一个个登记了名字。”
所以他们这次并没有先搜查京城基地。
牧瑰道：“青鉴你自己的状态还有闫参谋的状态是正常的吗？”
青鉴立刻理解了，说道：“我们都是正常的。”
没有状态异常，例如“记忆改动”，“失忆”，“洗脑”之类的。
筛查结束，比想象中花费了更少的时间。
他们都松了口气，身体瘫了下去。
牧瑰此时放开了他们的手。
意味着他撤掉了强化能力。
青鉴盯着他看。
牧瑰现在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明明之前在锦城基地，他那样表现。
牧瑰神色如常地接着问：“鉴定过程中有没有出现无能力者？”
青鉴：“没有。”
闫孟肃：“如果出现顶替，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漏掉的人的。”
牧瑰：“能力者确认过了人数，无能力者的人数呢？”
闫孟肃：“……没有。”
基地的民众数量时刻在增加减少，新生的，收容的，死亡的，进出任务的……是没办法把全部人口统计出一个精确数字的，也没有专人去统计这个东西。
牧瑰：“那么从外面混入一个能力者把他漏的这个名额给补上也是可能了。”
言心秀完全可以通过操纵程序来做到这一点。假若不是他事先知道了他拥有能力，且能力是记忆，那么他们是很难察觉这个事实的，且毫无证据。
牧瑰和身后的当事鬼对视了一眼。
对方眼中满是哀怜疼惜。
他的心中顿时有些古怪。
假如他*真的值得信任，为何现在的这个言心秀费尽心思想要躲过筛查呢？
而他*透露能力这个关键信息不正是把现在这个自己往死路上逼迫吗？
这不合理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和过去的自己过不去？
他脑子里骤然掠过多种可能，但没想出一个结果。
于是牧瑰先收了心，对冯绪彤道：“都标记好了吗？”
冯绪彤点了头：“四个都标记好了，还剩下一个空着。”
牧瑰：“和我先前对你说的一样。”
冯绪彤：“我知道，不间断地记录这些目标的移动路线，每过三个小时向你汇报一次。这就是我要做的工作。”
牧瑰起身，并将他们也催起来：“好了，结束了，现在出去，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
青鉴刚想说什么，牧瑰就亟不可待地将他们一人一个，拎起来，扔出了房间。
青鉴在门外趔趄站好，这才反应过来，牧瑰刚刚还在继续强化他的手臂力量，只是强化的幅度非常小。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
牧瑰已经当着他们的面把门推去锁上。
他对着他们露出一个略显抱歉的表情。
强化能力持续期间，牧瑰是不用承受代价的。
而一旦撤除——
牧瑰弯下身体，顺着门框下滑，最终倒在了地上。
房间内贴的软垫吸收了大部分声音，可那惨叫还是从微小的门缝里穿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