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瑰一行人在收集结束植物种子之后, 就乘坐直升飞机回到了京城。

他们回去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见蓝远星。

青鉴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的，所以预言者的身份已经是证实了的。

妃柠溪今天的头发变成了黑色，但眼睛却变成了金色, 像街头巷尾钻出来的金眼的瘦长黑猫。

妃柠溪将她之前对牧瑰说过的，十年以及二十年后的预见与推测再对蓝远星讲了一遍。

她只能看见自己视野之内的景象，十年后看不见任何东西，意味着，她死了, 或者这个世界被毁灭了。

即便是她预见的时间点是在她自己的睡梦中，她也是能听见耳边声音的。

牧瑰的预言是世界在二十年后会灭亡，而他前生所见预言者的死亡是在十五年之后，说明这一次, 事情又有变化，预言者的死亡提前了。

蓝远星点点头：“情况我知道了, 我们会以最完备的力量来保护你。”

妃柠溪想起了牧瑰在来时的路上对她说的话。

“你的异能，会让你进入到京城基地之后，受到超规格的保护, 这样，你本人能接受吗？”

妃柠溪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是保护, 也是监护，她的一举一动会受到监视, 自由会受到极端的限制。

妃柠溪：“但你口中的领导是通情理且正直的人吧？”

牧瑰：“是。”

妃柠溪：“那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毕竟本意是保护，他们保护的是我的异能，我的命是附带的, 而我很珍惜我自己的性命，这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于是妃柠溪对蓝远星笑着说：“谢谢。”

蓝远星看着她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笑容,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太多的孩子承担了不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而他对此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

蓝远星没有让自己沉浸于感伤中太久，他问道：“你一天之内有一次预言的机会，那么你是否已经看到血海潮以及大洋海底的那个怪物？”

现在，是牧瑰兑现他的承诺的时候了。

然而十分钟，是一个尴尬的时长，而她又只能看见那时未来的自己所见所闻之物，假如在那个时间段里没有得到有用信息，那么一次宝贵的机会就会被浪费。

妃柠溪沉默了片刻，对蓝远星说：“能否为我规定一个预言的时间点？”

蓝远星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发觉这是一个合理的提议。

蓝远星瞥了眼牧瑰。

牧瑰翘起的嘴角映入他眼中。

必然是他跟这孩子说的。

孩子虽然成熟，倒也没如此多的经验。

既然预言者每日有一次预言的机会，那么自然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而预言的时间点定在何时就需要斟酌了。

妃柠溪继续说：“确定了每日预言时刻之后，在我开始每天预言之前，请派一个人与我说明，时下节点最关键的大事。”

她的预言机会不能被浪费。也就意味着每一次该预见的时间点必须仔细讨论商议决定。

按理说，她本该只知晓讨论议定的时间点，预见之后，告诉他们结果，但她却要求告知她关键的事情。

妃柠溪说出了理由：“因为这可以作为我现在预见指向时间点的参考。”

蓝远星下意识将右手抓在手臂上，抚平竖起的寒毛以及鸡皮疙瘩。

现在的决定会改变未来的行为事件走向。

假如他们在此刻决定了每日固定的预言时刻。

除去因为意外而提早或者推迟的预言时刻。

他们现在就可以将预言指向的时间点定在未来某一日、规定时刻之前的十分钟内，因为在那段时间内，他们正在与她说明当时的关键大事。

蓝远星好久才开口：“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我会上报商讨后告知你的。”

牧瑰开口道：“那蓝局个人意见，如果要挑选，会选哪个时间点？”

妃柠溪补充道：“时间计算是从我的能力使用开始那一刻24小时之后。”

蓝远星握拳思忖了几分钟，道：“时间的话，尽量晚，如果要决定的话，晚上20时。”

时间往迟一些推是合理的，白天预留一大部分时间，以防出现意外，需要临时取用这个能力。

牧瑰挑眉：“为什么是20时呢？”

蓝远星：“.......小学生最迟22时之前得进入睡眠状态.....在那之前还要......”

虽然蓝远星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他知道这个规定。

妃柠溪眨眨眼睛，露出了笑容。

在周边人的无声微笑中，蓝远星说不下去了，似乎有些尴尬，他岔开了话题：“反正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我说了不算，你上一次预言是在什么时候？”

妃柠溪比出V型的食指和中指：“晚20时。”

蓝远星：“......你已经预料到了？”

牧瑰似笑非笑。

对了，这边有两位预言者呢。

虽然牧瑰那边所知的未来，大部分相当于作废，但他仍知道一些大的关键节点和一些重要细节。

伊灰已经将牧瑰的本身能力情况和他可能来自于未来的身份和他讲了，但对于后者，他心中还是不信居多，只是事实让他不得不去承认。

牧瑰所经历的那个未来，他们将时间定到了20时。

蓝远星看了眼现在的时间，2061年1月5日19时50分。

时间也扣得刚好。

蓝远星：“时间快到了，现在这一次得临时决定了，不过，你们已经讨论好了吧？”

他的视线在伊灰和牧瑰之间转移。

妃柠溪看了眼牧瑰，牧瑰朝她温和地笑了一下，点点头，她抿嘴，舔了舔干涩的唇，开口道：“1到4日，我分别进行了一次预言。”

在那之前，她的预言主要集中在即将到来的牧瑰身上，比较没效率，遥远的未来，也只是看了十年以及二十年之后。

“1日，我看了五年后的光景，什么都没看到。”

“2日，我看了三年后的光景，什么都没看到。”

“3日，我看了两年后的光景，什么都没看到。”

......

听到此处，蓝远星终于明白他们进来的时候脸色为什么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凝重了。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这会不会什么地方出错了....”

妃柠溪没有回答。

她无法回答。

她的异能不是机器，异能不会出现bug。就像她也无法卡bug地预见自己以后预言未来的那段时期。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会在两年之内死亡，要么世界会在两年内灭亡。

她觉得，前者倒是更值得庆幸。

但当一个京城基地全力保护的她，竟然在两年之内被人杀死，那证明情况也不会太过乐观。

伊灰叹息一般轻声道：“我们没太多时间了。”

其他人也低下了头。

蓝远星双手十指紧扣：“第4日呢？”

妃柠溪：“我看了今年9月1日的光景......我是从你们口中得知的，第0号怪物已经从大洋海底出现了。”

蓝远星：“坐标？”

妃柠溪报出了一个坐标位置，“......只能说当时它是从那个位置升上来的，目测体长和展开长度都超过了千米，通体黑色，推测为近软体类动物，能力是吞噬进化。”

“吞噬……进化？”

这是牧瑰知晓的部分，他曾经直面过那个怪物。

但这个信息，他自己不能说，必须是真正的预言能力者口述。

然而那时，即便青鉴的能力鉴定出了那怪物的能力，大洋周边的国家，仍是做出了他们的决定，根本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面对席卷而来的怪物。

他们投下了人类制造的最终兵器，十几颗核/弹。

从结果上来看，第一次暂时将那东西吓回了海中，维持了十年的和平，最终，还是导致了世界的灭亡。

牧瑰道：“那东西是吞噬生命、物质、能量、辐射进行指数级的成长进化，核/弹导弹都炸不死它，反而会成为它最丰盛的营养，帮助它长成庞然巨物。”

所以，一无所知的人类相当于自己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第一次是十几颗核弹。

第二次是近百颗。

第一次是来不及，第二次青鉴不在了，他们没有什么依据去说这个怪物的异能，旁的国家也都不信。

尽管自身不去掺和，也没能力抵抗了。

世界就这样被黑暗吞噬。

他不知道吞下了整颗星球的怪物会成长进化到什么地步。

因为那时候他也死了。

他死在世界灭亡的那一日。

只不过和他经历的时间点不同，在牧瑰经历的未来里，那怪物直到2070年才第一次正式露面。

这次提早了那么多，必然是在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出了什么事情。

还有他至今所做的事情带来的蝴蝶效应，应该不久就会化作一道狂烈风暴，反噬回来。

但他，不会因此而后悔。

他不会为自己遵从本心所做的任何事情后悔。

再来一次，他照样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而他也相信，这样的未来，他们会共同去改写。

蓝远星闭了闭眼睛，郑重地问道：“这一切我都会如实汇报上去，你们能为你们说的话负责吗？”

妃柠溪坚定地开口：“我可以。”

牧瑰双手交叉，叠着腿靠在沙发上：“我不想看见重蹈覆辙，所以无论信与不信，我都会按照我想做的去做，我只希望我自己还有我身边的人活下去。”

至于负责？这是还能活下去的时候才能谈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