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为了二选一的生死抉择权而争夺不休。
而那坏心思给予他们两难题的本人却给出了第三个选项。
所有争执最终会有结果。
两方先后差不多, 有一波人占据了开关的位置。
左侧，医院门前。
为了守护住那个决定对面生死的按钮，几十个人将装置周围围的水泄不通, 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右侧，银行门口。
一个男人在一群人的守卫下，将手贴在开关按钮上，只需要轻轻用力往下一摁，对面就会直接炸飞。
00:15:35
00:15:34
.......
哪怕再这种时候, 时间还是一点一滴的无情地流逝。
00:15:00
奉宴再次开口了：“还有15分钟，滴答—滴答，抓紧时间啦！”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欢乐。
下面的每个人听到这声音就起了浑身恶寒。
有人喊道：“你就真的会放过先按下开关的那一片区域的人吗？”
奉宴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一个层次：“当然~游戏规则，我得遵守啊。”
左侧。
“你听到了吗？！只要按下去, 我们就能活！”
“可我们现在还没死！对面没有按下去！那边也有我们的亲人朋友！墙的对面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对面是人，我们这里的就不是人了？！他们的命高贵还是我们自己的命高贵？我全家也都在这里！你没听那个疯子说吗？时间到了他要全炸了我们！”
“为了自己的性命, 牺牲另外一半人，你们之后的夜晚能够安然入睡吗？我不能！我自己死都不会做出侮辱我的本心的事情！我不愿意这样活着！”
“那我问你，要是对面不是和我们一样多的人, 不是你的亲人朋友，只有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 而杀了他就能救下这里所有这么多人，你会按下开关吗？！”
“.......”
右侧。
“你不能这么做！！！你就没有父母儿女亲朋挚友吗？”
“有！就在这一侧, 所以我要他们活下来！我难道做错了吗？！人都是自私的！我想活下来, 我有什么错！”
“可是对面的人也没有错！我们都想活下来！都是那个疯子的错！假如我们选择了其中一方，那就是正中他下怀了！”
“我不想去想他究竟为了什么而做出这种事情，我只知道, 假如我和我的家人想活下去，我只能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炸弹, 指不定他在骗我们呢？！”
“我当然知道！因为运送军火的队伍中就有我！而之后那些东西被藏在了哪个地点，就只有霍澜和他的心腹知道，他们都不在了！”
“说不定他没有背叛我们！为什么你就不能信他？！反而要去信一个杀人狂的话！”
......
00：10：00
......
时间逼近，哭声溅起。
人群将那两处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只有中央的一群人在决定是否要选择，选择对方死，自己活，或者，自己死，对方活。
左侧：
“按下它！”
右侧：
“不能按！”
沸声喧嚣。
隔着墙，距离遥远听不见另一半的声音。
两处都推搡着。
00:05:12
......
00:03:45
......
00:01:00
.......
奉宴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这是最紧张刺激的时刻。
他在等一个结果。
医院门前，围绕着开关的人被砸得头破血流也不松手，人用肉身砌成了墙，守护住另一方。
而银行门口，人群正在试图突破包围圈，将那个男人的手从开关上扯下来。
00:00:56
人墙裂开了一条缝，一个女人捂着脸跪了下来，她跟前就是她的孩子，而墙的对面，是她的丈夫，他给她送来了信息：
[好好活着。]
他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而选择让她们活下去。
她原本打算一家人如果一起死，也算是夙愿达成了。
此时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她这一条缝隙一开，外头的人是不会放过的，其中一个人像是灵鱼，游入中央。
人墙轰然倒塌。
00:00:34
两个开关上都贴着人的手。
奉宴：“哈哈哈哈哈，我要赢了。”
00:00:10
两个人捧着开关不松开。
00:00:09
他们没有按下去。
00:00:08
人群在某一瞬间突然停止了推攘，骚动，谩骂。
00:00:07
00:00:06
00:00:05
那两个人，在不同的地点，同样闭着眼睛捧着开关，他们的双手就贴在那上面，涕泪横流。
他们都有着要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都没有错。
00:00:04
铃声响了。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象征着最后死亡时限的铃声响了。
奉宴脸上的笑容却在这最后三秒中缓缓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男人悲切的惨叫，周边的人看着男人从开关上滑了下来，他冲出人群，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和他们相拥在一起。
但没有人上前取代他，替这里的所有人去按开关。
突破封锁的女人，几次扬起手，而周边的人已经不再阻止，只是看着她的动作。
可那手终究没有落下去。
她弯下了腰，折向地面，无助地流着眼泪，跪在了地上，扒着那开关的手，似乎根本不听她使唤。
“我做不到......”
她带着哭腔喊。
同样，没有人接替她上去。
他们都像是解脱了一般，原地坐下。
家人就在身边，牵起手，或拥抱。
不在身边的，也在灵魂上紧紧相连。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
共同见证了归零。
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死亡就是他们的宿命。
至少，在场所有的人，会陪自己一路，不孤单。
至少，在计时归零之前，他们都没死，幸足矣。
数万人，同时选出了第四个选项。
他们，不会如他所愿。
***
奉宴的手指贴着【确认引爆】的指令选项，他眼看着倒计时的数字归零，而没有任何一方按下开关，他的身体僵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无论如何思考，用理智逻辑或者用感情去思考。
这是绝对不可能做出的选择。
不是一个人，而是数万人。
他们有很多机会按下开关。
让自己活下去并不是错。
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才是愚蠢。
以及不合常理。
本能的恐惧会让他们至少出现那么几个人，自私自利的，去按下那个开关。
事实却与他所猜测的截然相反。
可无论他问了多少个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时间又过了一秒。
两秒。
三秒。
他没有按下确认键。
开始有人站起来了，从等待死亡的寂静中。
“.......没有爆炸....”
“真的.....”
“我们还活着。”
“呃.......哇啊啊啊啊啊！”
“呵....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骗人的！”
“我说啊，就算按下这个开关也不会爆炸吧？”
奉宴收起了屏幕，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开口了：“我劝你们还是别这么做哦，游戏结束，规定时间内，两方都没按下开关，所以不会爆炸，你现在按下去，对面一定会被炸飞哦，你要是不信，试试看？”
“呃呃呃啊？”
也有人抬起头，大声质问：“你是在考验我们吧？”
他不敢再说刺激的话语了。
他宁愿去相信这只是个性质恶劣的恶作剧。
那个广播里的声音，只是想考验他们的人性。
奉宴眼珠子转了转，手指摩挲着，指尖抵在一起，唇角重新绽放雏菊般清甜的笑：“说不准我只是心软了呢？”
言心秀一直盯着他的全身，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所以他能确定一件事。
这个恶魔绝对不是心软，或者一时兴起，想要放过他们了。
他在生气。
只是将怒气藏在香气馥郁的花瓣之下。
充满迷惑性的，香甜的陷阱。
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言心秀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口了，他道：“我下去？”
奉宴奇怪地转过头：“你想救他们？”
言心秀摇摇头：“或许有你需要的能力者。”
他的背脊被冷汗打湿了，汗滴顺着骨骼滑下去，他压抑着周身的颤栗。
他只有一个人，他救不下这些人。
可是他想救，他不能无动于衷。
假如是他在此，也一定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所以必须这么做。
言心秀将目光直截探入奉宴眼中。
一瞬之息。
他低下了头。
奉宴没什么异样转了回去，他已经没有广播自己的话语了，他随意道：“我不需要了，霍澜，你下去.....”
言心秀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救下这些人了。
他无法改写奉宴的记忆。
他在奉宴身上，撞上了一把锁。
那是他自愿下的一把锁，他亲自，给他挂上了这把锁，必须双方皆同意才能给他下的记忆之锁。
上了记忆锁的人，没有他本人的同意，哪怕是他记忆的异能，也无法改写对方的记忆。
他亲自所下，但他却没有这样的记忆.....
言心秀脑中一片空白。
奉宴此刻完成了自己的句子：“你去杀光这个基地里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浮霞打开了手，那盏充满佛性的莲花灯再一次出现在她胸前。
霍澜站得笔直，闻言轻轻点了下脚。
土墙一角猛然陷了下去，像是直降电梯一样，托着他落到了地面，脚下是平整的黄色土地。
霍澜眼神平静无痕，没有什么自主的思考余地，他只会忠实执行脑子里唯一的命令。
杀光他们。
霍澜一手负背，一手抬升。
脚边土块翻动。
一个巨大的土傀儡拔地而起。
如同童话书里的石头人，中了巫术而拥有行动能力，只为了破坏而生的“傀儡”。
随后是成千上万个土傀儡。
傀儡的手放在地上。
霍澜踩上去，被托举到了巨人肩头。
土傀儡开始奔跑。
大地烈烈轰轰震动起来。
“那家伙真的放过我们了？”
“就是诓人呗，真是过分，一定要把那家伙找到。”
“可是你们忘了吗，死掉的那些人？”
“.......”
“什么？地震？”
“那是......”
“土傀儡？霍澜？是霍澜？他回来了！”
有人已经瞧见朝这边跑来的土傀儡，还有站在他肩上的，一手建立基地，收容所有周边幸存者的，他们的首领。
曾经无数次挺身而出，救下这个基地，他们的英雄。
下意识的高兴涌上脸庞。
无论之前对他如何谈论。
他们见到他的第一感觉还是，信任、依赖。
霍澜看着他们，也露出了淡淡地微笑。
土傀儡的脚下溅开殷红血花，裹挟着尘土、屋瓦砖墙的碎片，席卷过去。
“救命！！！！”
“快逃！！！！”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霍澜！为什么！！！！”
霍澜抬起手指向前面的人群：“杀光他们。”
奉宴重新笑了起来。
只是言心秀不再分得清那是高兴还是愤怒，亦或是，目标达成的小小的洋洋得意。
他只觉得身体浑然如冰。
在那之下，是深渊，或地狱。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卒睹，也不忍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