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间, 屏幕里出现了金墨。
他们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出门了。
与此同时,望冬青长舒一口气, 往椅背上一躺:“完成!”
叮叮叮!
屏幕展开。
那些是外国航空航天局的观测数据站的实时数据流。
露比跳起来,将这些屏幕收入了眼中。
“同步完毕。”
望冬青:“设置起来,这个房间和安全屋内所有的设备,在十个小时之后,全部销毁, 数据销毁以及物理销毁。假如我在这十个小时之内赶回来了,就撤销销毁程序。”
反正所有重要数据都已经被拷到他带走的设备里了,也不用心疼。
望冬青昨天洗了头,今天变成了顺毛, 刘海落在额头前面,他伸出手扫了扫, 往镜子里看去,是老实呆板又憨厚的印象,他取出改造的眼镜, 戴在鼻梁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戴眼镜了,因此有些不习惯, 轻轻端了下眼镜架子。
他测试了一下眼镜各种功能的性能,确认无误后, 背着背包, 抱着露比出了门。
他最后瞧了一眼自己的房间。
没有丝毫留恋。
因为他本身的职业缘故,他的安全屋经常更换。
住所里面也不会有任何其他生物存在。
他只是确认一下一切是否都收拾妥帖,不余遗漏。
假如那个名叫牧瑰的人所说是真, 那么十个小时之后,这个地方将被彻底炸掉。
露比抬起脑袋道:“你是小心谨慎过了头, 你从来没被人抓到过,又为什么要销毁这些?怕以后被人发现?里面数据都空了,而且有谁能破解你的终端?”
望冬青笑了笑:“我活在这里必然留下痕迹,指纹,皮肤的油脂碎屑,灰尘和脚印,还有很多,都是我的个人信息,在其他地方,我的信息会被别人的覆盖,但是这里不行,我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在此地安身,必须要做到位,否则会诞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望冬青迈了出去,外头是葱郁的森林,这是一间看起来极其平凡的农村别墅。这种自建小别墅,在空洞的农村山林里很多,零散分布,常日无人,很难惹人关注。
别墅外一圈没有树木,与林子隔了一段距离,周边是一圈范围不小的沟渠水池,连着溪水,所以炸了也不怕引发山火,只会原地变作一堆山上随处可见的废弃拆迁工地。
望冬青从车库推出自己的摩托,一路下山。
到了城里,望冬青找到了一个公寓小区的地下车库,开了一辆车出来,前往s大。
距离不是很远。
一个多小时,他就到了S大。
期间他也一直在关注牧瑰的动向。
他先他一步来到学校,等了一会儿。
就见牧瑰和金墨两人在S大门口下车。
望冬青露出了笑意。
他利用校区内的摄像头追踪牧瑰。
看着他把青鉴、封薄明陆续接出来,又利用原先做好的“烟雾弹”制造火警疏散师生。
期间,国内外航空航天局的数据流也先后确认了地外不明天体的观测结果。
各国进入了紧急联合会谈的程序,在全世界人民尚未认知到的情况下,世界末日已经悄然降临。
露比:“………1.6%现在转化成了99.9%。”
望冬青脸颊上挂着兴致勃勃的笑:“你不推测分析一下吗?他是从未来来的,还是提前觉醒了预言的异能,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高?我觉得是前面那个!”
露比:……
饶是最高级别的人工智能也偶尔会宕机一下的。
他是由现代科技和程序逻辑创造出来的东西,不符合两者的事情,他没办法解析。
露比坐在他怀里,用爪子扫了扫耳朵:“根据你的行为模式,你要直接去到他身边吗?”
望冬青语气愉悦地解开了安全带,从车上下来:“当然,这么有趣的游戏,当然不能光看着,要自己参与啊!”
露比露出鄙夷的神情:“他拥有极强的警觉性和反侦察能力,你怎么取得他的信任?”
望冬青:“这个我熟啊,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去读表演系?”
虽说大学读的这个专业,学校里教的东西却压根没办法满足他,他基本上都是搜罗国内外各种资料,分析表演数据自学成才。说到演戏,自然不得不学心理学,这个就更适合自学了。
他的“实战经验”也不错,至今为止,他接取一些动身任务也是为了锻炼这个能力,成功扮演了各种角色,完美完成了顾客交代的任务,他有信心不被察觉出来,对手越厉害,越能激发他的挑战欲。
随时可能被察觉的提心吊胆的刺激感令他欲罢不能。
只是很可惜,他虽然也有过多次,差点被察觉的经历,却从未被彻底逮到过。
逐渐也就觉得无聊了。所以停手了有一段时间。
如今再次重操旧业,是他又提起了兴趣。
望冬青又期待又激动地想着,牧瑰能不能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呢?
话虽这么说,望冬青很有耐心,没有急着加入他们的队伍。
他需要再观察一下现在这个牧瑰的行为模式。
通过历史的信息资料对比,基本上可以确定,现在的牧瑰和过去的牧瑰,就是一个皮囊两个灵魂。
虽然科学不解释灵魂。但是,当剔除了一切不可能的选项之后,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一定是真相。
人格分裂的症状不是如此。
他的文字中描述了灾难之后才会觉醒异能,真实可能性很高,那么也排除了预言异能的可能性。
现在的牧瑰很显然拥有另一套记忆,来自未来的记忆。
此牧瑰虽然警惕性和反侦察能力都很强,显然是对数据信息这方面不太涉猎的,他小瞧了游走在0和1之间的人的能力。
只要他戴着腕表,只要电信号还没有彻底断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在望冬青的监视之下。
令望冬青感到意外的是,牧瑰竟然直接将他重生之事告知了那三个人。
露比评价道:“这是一个风险很大的选择。”
望冬青:“不,这说明他足够信任这三人,可以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他们。他应该了解这三人的为人,他以前认识他们。”
这些不是猜测而是根据已知情报的推测。
望冬青掏出枪射杀了一只靠近的大蚂蚁后,进了车子里。
露比:“他们出去了。”
牧瑰开车带上金墨、青鉴、封薄明三个人,在一片混乱中出了学校。
露比:“设定追踪路线?”
望冬青打了方向盘,另一只手将车子系统由智能操纵换成手动:“不,这样跟在他后面一定会被发现,打开雷达扫描地图和预下载的卫星地图,我要换另一条线。”
露比坐在副驾驶抬起爪子:“我来帮你预判可行路线。”
望冬青:“好。”
***
望冬青一路跟着牧瑰他们进入了宛陵。
5个小时高强度集中精神的驾车,加上需要判断躲避变异生物,还不能与牧瑰的路线重合,他的精力也有些吃不消。
他们下来休息的时候望冬青也找到了自己可以待的地方,一个房子的地下车库。
距离牧瑰他们不远,但绝对不会进入他们的视线。
望冬青还是在自己的车里,他的这个车子经过特殊处理,子弹射不穿、炸弹也炸不开,大象也踩不烂,他很放心,他吃着准备的食物和水听他们的对话。
牧瑰透露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这让望冬青越发坚定了要加入这个队伍的心。
而且他有感觉,越早越好。
牧瑰看上去不是那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但警惕心一旦打消,就会绝对信任对方。
望冬青想要先想办法得到这份信任。
“嗯?鉴定谎言?”
望冬青喃喃。
虽然他依靠露比分析对方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也能分析出一定概率的真假,但到底不如异能来得准确。
这样也给他扮演的难度加了一大层。
这意味着,他如果想加入他们,不能说谎。
或者说,不能在关键事情上说谎。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显而易见的玩笑上说谎反而能增加真实性。
望冬青并不怕这个,反而更喜欢。
他玩游戏向来不怕挑战高难。
望冬青在心里逐渐为自己勾勒出一个人设。
得知了他们的异能,望冬青知道自己这条路绝对是正确的。
无论他是否感兴趣,与这么一群人行走,是自己生命安全的绝对保障。
他自己虽然也有一些底气,但他自己没有觉醒异能,这样单打独斗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剩下的就是静待入伙时机了,但他不能等待太久。
翌日,望冬青看着牧瑰捡了鹰九之后,就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望冬青猜到他们会去最近一家商城补充物资,于是提前过去了,他丢弃了车子和多余的物资,只背着包藏在了附近最近的药店里。
他们如他所想,来到了这里。
这便是他精心设计的“偶遇”。
“我我我我!是来找药的!”
***
从监视器上看了他几天,牧瑰本人比监控里面看起来还要好看很多。
警惕性也比他想象中重,可以看出,他虽然说了真话,他还是有一些不信任。
但是,牧瑰此人,本质是心软的。
望冬青塑造了一个普通的,稍微有点小聪明的技术宅的形象,反而是能让牧瑰放心的。
牧瑰很信任青鉴的测谎能力,也信任他自己的观察判断,望冬青没有对他们说谎,有他需要的能力,也表现出了积极诚心合作的态度。
他成功入队了。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瞒过一个观察能力高超的人有多难,他作为有专门学过这方面的人是最清楚的。
表演是一门综合性很强的学科,里面包含了观察、理解、感受、想象、演绎、表达等等,其中还参杂了心理学和行为学。
角色无论如何虚构,本质都是从现实中来的,想要这个角色塑造成功,这需要将他的表情,行为,动作都贴近现实中的真实人物。而如何塑造,观察是第一步。
牧瑰应该不是表演此道的,也殊途同归,他的目光凌厉,不会放过他身上的任何一处破绽。
亲自承受这个目光,和从上帝视角监视他们,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他少见地浑身鸡皮疙瘩乍起。
面对牧瑰的害怕和犹豫,当中有一两分不是演的。
想真的骗过这样的人,必须至少展现出九分真,也要骗过自己。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就放松了身心,完全把自己当做那样的一个人去生活。
这样的一个人会如何行动,会如何说话,如何才能慢慢取得他们信任而不显得刻意,他们会倾向于对怎样的人放下戒备心。
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快就能得出来。
哪怕一直在表演,望冬青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感觉非常舒服。
他们的思维模式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不惹事情,不背叛,那我们就是同伴,我们互帮互助,互相尊重,也不干涉彼此私人空间和本人想要保留的隐秘。他们默认这样的准则,也妥帖地执行,成员都是一些聪明人,从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破坏团队和谐,他们都知道合作才是长久生存之道。
正如牧瑰所说,是他刻意挑了这样的人。
换而言之,假如背叛惹事,或者可能引发矛盾的矛头出现,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样的人踢出队伍,望冬青从不怀疑这一点。
这个团队有一个绝对的核心掌控着前进的目标和行动的方针,利落地安排大小事情。
他们都有着一致的目标,也不需要去过多思考该怎么做,因为有人已经告诉他们了,基本上不用动脑子。
食物和住宿保障充足,生存安全焦虑基本上为零。
情绪焦虑也有人时刻安抚,牧瑰向来不会忽略这一点。
作为一个团队来说,几乎完美。
这都是因为一个人,牧瑰。
人各有长,望冬青不认为自己能做到和牧瑰一样的事情。
他自己是个绝对的个人主义者,他讨厌和其他人分享空间。
与人合作也只是暂时的。
他从来不跟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除了自己创造的人工智能以外能够信任交托自己私人信息的人类。
而牧瑰能做到这件事的基础在于他对于人的信任和接纳。
他秉承“要想让别人信任自己,先要交出自己的信任”的理念。
这一点和封薄明有些像。
但他们不同点在于,牧瑰更成熟,他并不怕被背叛,也不怕不被信任,同时保留最基础的警惕心。
遇到最糟糕的情况该如何做,他心里有数,也能保持冷静,重感情却不被感情驱使。
这也是经验使然。
越挖掘越能看到他身上不同的一面。
望冬青一直都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默默观察牧瑰。
牧瑰在他眼里就像一盒无限宝箱。
里面翻涌着无穷无尽的华美宝藏,引诱着他去探索。
见到他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兴趣。
相处时间长起来,兴趣没有减淡,反而如同精酿,愈发浓烈。
牧瑰对他的过去没有刻意隐瞒,却也不甚乐意谈论。
望冬青一直看着他,久而久之,他就察觉了一件事。
他自己很喜欢挑战高难关卡。
哪怕他技术再厉害,他也不想开挂,因为游戏的本质是享受挑战的过程。
没有人第一次开局就能将一个高难关卡挑战通关,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是难度设计出了问题。
一盘好的游戏,设计上是不会有问题的,平衡好敌我角色强度,塑造可玩性。
他往往是死好几局,才能摸索到里面的关窍、套路和破局的关键点。
到最后那一局,才是水到渠成,完美通关。
牧瑰亦然,他说他是从未来重生回归的。
一个人不可能生来就如此。
经验丰富意味着失败的次数也多。
他经历了多少次失败才能行事如此呢?
现实不像游戏。
他却重来了。
牧瑰看似亲近朋友们,实则还持着一段合适的距离,他的真心从来没对其他人打开过。
这是惧怕重新建立亲密关系的表现。
只是他掩藏的很好,估计连他自己都骗过了。
而惧怕的事实意味着,伤痕。
情感被破坏的经历。
心理阴影。
那笑容下面,埋着沉重的记忆。
望冬青发自内心萌生出一丝扭曲的阴暗。
如果以游戏来比喻。
他在挖掘牧瑰的隐藏故事上充满了兴趣。
他渴望扒开那人的胸膛,窥探曾经鲜血淋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