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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江湖容不下 翻云袖 2807 2024-05-07 18:00:49

说书人的故事往往讲到笑泯恩仇就结束了。

可在现实里, 这种故事往往才只是开始,秋濯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令越迷津回心转意,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有过几番百转千回, 但有些话本就不必说得那么透。

秋濯雪需要一个和好如初的机会,而越迷津已经松口,给予他这个机会了。

船儿晃晃悠悠, 绕了一小圈,已经离柳岸很远了。

秋濯雪当然很想与越迷津谈谈一些闲话,只是七年也许的确太漫长, 他本来只是想借正事与越迷津搭话, 不至冷场罢了, 哪料仔细想想,竟除了正事, 也没有什么别的话题能与其交谈。

“徐大娘曾提到过你相救的事。”过了好一会儿,秋濯雪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她说当时万毒老人选她做蛊母, 我当是万毒老人研究出什么丧心病狂的新毒术,加上人已死, 就没有多心, 现在才觉得不太对劲。”

人作蛊母……

这个字眼,听起来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秋濯雪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越迷津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认为, 这件事很可能与墨戎巫蛊有关?”

“不错。”秋濯雪的手指搭在茶碗上, 轻轻抚过, “万毒老人成名多年, 毒术自成一套, 从来都是炼毒试毒。所谓蛊虫,也不过是用蛇虫互噬来激发毒性, 或是喂以毒虫剧毒之物,令毒性更上一层楼。”

“他抓人试毒是有,可抓人做蛊母虫床,却是第一次听说。如他这样的毒术大家,会突然改变制毒的方法,就好像要一个绝顶剑客突然去练别人的剑法一样困难,除非是这剑法精妙之处,令他心服口服。”

越迷津若有所思:“你认为,当年师浮萍死后,万毒老人重伤逃离,另有一番奇遇。”

“恐怕是如此。”秋濯雪点了点头,“不过,又也许是我多心,我只希望是我多心,否则如此残毒狠辣的手段,制蛊之人的品性,可见一斑。”

要想知道血劫剑真正的秘密,找到制作者本人,无疑是最容易的事。

他的神情固然凝重,可不见半点退缩之色。

“你似乎很爱将自己卷入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之中。”越迷津仍记得万毒老人所带来的麻烦,眉头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就没有一刻停下来休息休息。”

秋濯雪轻笑了一声:“我现在不就在休息吗?忙中偷闲才有滋味,要是一直闲下去,骨头只怕都要长锈了。”

越迷津道:“这本不是你的麻烦。”

“也许不是。”

“也许不是?”越迷津皱起眉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也许不是?”

热茶已温,秋濯雪端起来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在追查此事之前,我也以为万毒老人已是终曲,再无余音。可追查到现在,线索却告诉我们,也许万毒老人虽身死,但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结束……”

秋濯雪说到此处,忽然脸色一变。

万毒老人是二人共同的仇家,他此刻提起血劫剑的幕后之人与万毒老人有所关联,纵然合情合理,也难免令人多想,只是话已出口,也没办法,当即住口不再多谈。

“你说过这只是一个猜测。”越迷津不知听出这层意思没有,淡淡道,“也许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不错,只是一种猜测。”秋濯雪偷眼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并没有什么怒色,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所以同样存在另一种猜测,也许现在不是我的麻烦,可等到后来,就变成了我的麻烦。”

越迷津就没有再问了,他知道这已表明秋濯雪的决心了。

“你何必烦恼呢。我一无妻儿顾虑,二无重担在肩,三无门楣要光耀。”秋濯雪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由得闷闷笑出声来,“不愁吃也不愁穿,潇洒一身轻,倘若不找些事给自己做,那这百年光阴岂不憋闷死人了。”

春风醉人,暖煦的阳光照在身上,秋濯雪不愿再多提万毒老人,于是慵懒地舒展开一双长腿,斜斜躺在了船头晒太阳,他眯着眼睛,像只餍足的猫,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这一刻的闲暇。

“春日佳景,来,躺下来晒晒太阳,看看这山光水色,何必总是愁眉不展呢。”

越迷津当年不明白他为何生死关头仍能那般洒脱,现在依旧不明白他为何能对将面对的险境如此镇定自若。

于是越迷津也躺下来,侧过脸,从茶几底下能看见那绸缎般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无端想起明月影挟持秋濯雪时,散乱的发丝于风中轻轻飞舞的模样。

狼狈、可怜,又……令他真实。

“只有你吗?”越迷津忽然问道。

秋濯雪没有听清,就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越迷津心平气和地问:“你准备一人去墨戎吗?”

他微微眯起眼,不太适应地面对着刺眼的日光,暖意无声无息地浸透他的皮肉,仿佛每寸筋骨都随之松懈,几乎令人融化在这明媚的阳光之下。

秋濯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微微笑起来:“你在担心我吗?”

越迷津没有说话。

“多谢你了,我很欢喜。”秋濯雪也不需要他说话,微微一笑,将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懒懒地搭在自己的胸膛上,笑语道,“只是我这裤带子不是很好,只能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腰上,要是再多别几个其他人的脑袋在腰上,这腰带就难免要断了。”

他的口吻实在轻松又潇洒。

越迷津的心情却再度沉闷起来,血劫剑在眼皮子底下丢失,自己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样的理由跟慕容华说一说,倒还能含糊敷衍过去,可是对上秋濯雪就全无意义了。

阴差阳错同行了这么久,越迷津当然看得出来,秋濯雪的确并没求他相助的意思。

他日日外出练剑,秋濯雪从没说过什么;他遇到新的对手,秋濯雪也不曾坦言怀疑对方的来历。

就连血劫剑丢失,秋濯雪身受重伤,同样没有半句责怪。

从始至终,秋濯雪都只是体贴地顺应他的要求。

他们是同行,却从未同心。

“倘若我不开口。”越迷津缓缓道,“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跟我说,如今血劫剑已丢失,你已无牵挂,自此后山长水远,还望珍重。”

秋濯雪听他学得惟妙惟肖,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是到哪个茶馆里学这么一番话来的。”

“是或不是?”

越迷津并没有被这阵不合时宜的笑声影响,也没有觉得尴尬窘迫,而是不大不小地压住秋濯雪的声音,他的嗓音听起来很低沉,语速也不算快,不知怎么,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令人惧怕。

秋濯雪很强,他的武功与心计在当世几乎都数一流,这样的聪明人无疑是个大麻烦,因此明月影可以用徐青兰支开越迷津,可以用虚名钓住慕容华,却始终找不出秋濯雪的破绽,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自己亲自应对他。

在这盘棋局上,明月影本已领先数子,可她对上秋濯雪,最终仍只下了一个平局。

秋濯雪本该输得一败涂地,却硬生生翻盘,不但令明月影与幕后之人翻脸,还得到了真正的线索。

明月影要秋濯雪牵制幕后之人,秋濯雪又何尝没有相同的心思。

越迷津不想被利用,却也不想见秋濯雪去送死,偏偏他又搞不懂这是不是秋濯雪欲擒故纵的手段,就为了引自己上钩。

他为何这般聪明?

倘若稍微笨一些,蠢一些,能叫越迷津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思,岂不是简单容易得多。

甚至弱一些,哪怕要受他的利用,他却也只能依仗越迷津,这不也很公平?

秋濯雪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坐起身来,终于端正起表情来,只当是越迷津多疑心起,安抚道:“你不必再这样出言试探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利用你,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越迷津一怔。

“我并不是有意与你提起万毒老人的,也不是故意暗示这件事还没结束。”秋濯雪沉默片刻,“只是……我们许久没见了,我也不知道除了闲话之外,我们还能说些别的什么。”

万毒老人就如同悬崖旁一根断裂的绳索,牵系着他们两人,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可他们之间,只剩下了这根绳索。

要不是秋濯雪提醒,越迷津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越迷津只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向来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这倒叫秋濯雪禁不住好奇起来,他侧过身体,仔细看着越迷津:“没有这个意思?那……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夏日赏莲,冬日赏雪时,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人。”越迷津瞪着他,“而不是一具尸体。”

秋濯雪实在忍不住想笑,又觉得眼眶酸酸的,他缓缓道:“这本不是你的事。”

“你不是也说,也许会变成我的事。”越迷津冷冰冰地回应他。

方才的话突然颠倒了人来对答,实在有点好笑,正当秋濯雪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越迷津忽然又来了一句:“而且你不必将我的脑袋别在你的腰带上,我自己有。”

这下秋濯雪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越迷津实在不懂有什么好笑的,他只是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好像发了疯的秋濯雪,甚至伸出手去试试他是不是在发烧。

“好!”

秋濯雪不知是不是误会了这只手的来意,也伸出手来与他交握。

“我们一同前去。”

越迷津看着他的笑靥,只是漠然想道。

不论他是否有欲擒故纵之意,既是我心甘情愿的,就不能算是利用。

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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