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远停住在了彭怀村。韩书德殷勤地问家里的事忙好了吗,廖远停点点头,就听他状似哀叹道:“我家那个儿子,真是让人操碎了心,让他考编,他不考,非考研,这下好了,考研没考上,还是得回头考编,咱这事业编不是快开始招了么,天天坐那儿学,那是从早学到晚啊,废寝忘食,他妈让他睡他都不睡。”
廖远停品着茶,没什么反应,韩书德甚至不知道他听了没有,笑的有些尴尬,止住了话头。
廖远停看他一眼,放下茶杯:“扶贫资料准备的怎么样。”
“都准备好了。”韩书德胸有成竹,“这点儿你放心。”
廖远停:“我看看。”
韩书德起身去扒柜子,想到什么似的:“不过廖书记,您得入户,去贫困户慰问走访一下,拍些工作照片,当做工作痕迹。”
廖远停接过彭怀村的脱贫户资料,翻了翻,眉头皱起。
“徐喜枝和刘学有地?”
韩书德脸色有些难堪,张张嘴,抿唇:“啊……没有。”
廖远停把文件摊在茶几上,移到他面前,食指点着算账表,“没有地,总体收入就低于脱贫标准,依然是贫困户,怎么脱贫的。”
韩书德张着嘴,噎住,也被震慑住:“她……她这个……”
廖远停继续往后翻,眉头皱的更狠:“今年的养老保险金和去年的不一样,这全错。”
韩书德咽口唾沫,紧绷着唇。
“陈向国家五口人,有劳动力的是三个,不是四个,改。”
“彭绪忠的收入同样低于脱贫标准,非脱贫户,改。”
“王静,非脱贫户,改。”
“那个……廖书记……”韩淑迪弱弱地抬手打断他,“改、改不了……”
廖远停看向他,眉头微挑,语气不明:“你说什么。”
“改不了。”韩书德的脸皱成一团,“真的改不了,这些信息……就是省里也是这么统计的,他必须得脱贫,他……他不能不脱贫。”
廖远停静默片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资料,把文件合上,推给韩书德,起身走了。
韩书德挠挠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叹:“死脑筋。”
廖远停上了二楼,给李单打电话,让他弄一个拳击沙袋。
上大学时他备考选调,唯一的发泄渠道就是打拳,把心里的淤积都通过暴力倾泻出去,让他神清气爽。
李单很快购置回来,顺便给他汇报刘学。
刘学是昨天晚上回家的,他不回去,廖远停就忍不住干他,为了维持体面和风度,他非常温柔的亲亲刘学,让他好好休息,陪奶奶,刘学很感动,抱了他很长时间,但廖远停想,没有下次。
早上李单给奶孙俩买了早餐送去,就蹲那儿守着,什么也不干,就看着刘学,省的他再受刺激或者有什么突发的意外情况,但刘学很乖,吃完饭就坐在小马扎上逗小狗。
很小的一只小土狗,土黄色,摇着尾巴讨好的很欢。
刘学想找廖远停,但廖远停忙。
老人依旧拄着拐去看打麻将,路过李单直接忽略,把他当空气。
小狗和刘学玩烦了,就跑了,刘学愣愣地看着它跑远,还有点委屈,沉默了会儿,进屋拿纸和笔,在院子里画画。
不知道为什么,看的李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沉默很长时间,摇下车窗,喊刘学:“诶,小出国。”
刘学抬头看他,懵懵懂懂的,李单的手搭在车窗外,敲敲车门,弹了个舌:“走,哥带你玩去。”
刘学呆呆的:“啊?”
“走啊。”李单朝他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别和书记说啊。”
于是他就带着刘学去县城玩了,给他买了糖葫芦,还让他坐摇摇车,临走时依然嘱咐:“别和书记说啊,你千万记住你别卖我啊,不行咱俩得拉勾。”
刘学笑着,很开心:“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诶,这才有点儿小孩儿的样,走。”李单大大咧咧地揽着他的肩,“不瞒你说,我有个弟弟,亲弟,和你差不多大,比你皮多了,唉,糖葫芦好吃不?”
“好吃!”刘学的声音都带着笑意。
县城的人可真多,东西也真多,琳琅满目的,他都看不过来了,要不是李单给他介绍,他什么都不知道。
廖远停皱眉:“他和狗玩一上午?”
李单壮着胆子点头:“啊,对,就是这样。”
廖远停脱下外套,卷卷袖子,戴上拳击手套就捶沙袋上了,拳风呼过李单的脸,忽然让他有一股尿意。
又一拳,尿意更强烈了。
他默默夹紧腿。
廖远停转转脖子:“看好他。”
李单犹豫着:“书记,那他要是想找你……”
廖远停抿唇沉默,过了片刻才说:“人多眼杂,暂时不见。”
李单瞬间点头:“好的。”
第二天,刘学早早收拾妥当,等在门口,李单朝他打个手势,俩人开车就跑了。
廖远停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指尖夹根烟。
他只是想刘学了,过来看看他。
没想到看到他的司机公车私用,还带着他的人跑了。
烟扔在地上,廖远停笑笑,转身走了。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