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工作繁忙,没来得及见你,等很长时间吧。”
“没有。”廖远停温和地笑笑,“理解的。”
这次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看来是单线联系。但是陈聪明为什么会突然联系自己,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廖远停有礼貌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看他眉眼清浅,肤色较白,应当不常晒太阳。举止有些慵懒,穿的平凡,真不太像个需要柏佑清那种地位的人拉拢套近乎的。
“我这次找你来是有点私事。”陈聪民倒也阔利,是个爽快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廖远停愣了。
说实话他不愣是不可能的。他短暂的思考了一下,陈聪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两个人相差甚远,陈聪民让他帮他找人,他还想让他帮忙找刘学呢。
廖远停笑了笑,“找什么人?”
“算是一个故人。”陈聪民也笑了,“我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只能凭从前家里父亲的只言片语转述给你。不怕你笑话,找到她是我父亲的遗愿。但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落,所以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廖远停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洗耳恭听道:“您说。”
“我的父亲名叫陈都凯,是当年78军陆战部队总司令的通讯员。”
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听到司令两个字,廖远停脑海里下意识想到了什么,又快的一闪而过,让他捕捉不到。
“我想让你找的,是总司令的爱人,喜枝。”
廖远停一动不动。
他的表情变了又变,没听清似的,似乎感到有些可笑:“不好意思,您说什么?谁?”
“喜枝。”陈聪民说,“她姓喜,名枝。”
“姓喜,名枝。”廖远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对。”陈聪民等了等,又说,“当年我父亲只是街边一个流浪仔,是总司令救了他,司令见他和自己年纪相仿,不仅给他吃的穿的,喝的用的,还让他上学、认字,后来司令留洋,他便参了军,报效祖国,没想到后来司令也参了军,两人便又熟络起来。”
提起往事,陈聪民脸上有一丝笑容,“每当说起曾经,父亲都说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司令家里兄弟众多,但大多离心,心思深沉,唯有司令待人友好,善良宽厚。只是司令并非当时的夫人所生,而是朝家渠铜宅的一个女仆,那也是个大户人家,但后来没落了,便不见踪影。司令是长大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于是留洋归来后便第一时间去寻找自己的生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喜枝姑娘。”
廖远停忍不住打岔:“你确定她姓喜,叫枝?”
“没错。”陈聪民肯定道,“父亲说只听到司令这么喊过,没再喊过旁的。”
廖远停点头,“您继续。”
“但那时我父亲在从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一次见喜枝姑娘时,是她被司令扛在肩上。后来司令才断断续续向他袒露自己隐秘的情意,并希望父亲能保密。因为司令的家里,是段不允许像喜枝姑娘这样的人存在,也段不可能让司令的婚事由自己做主。那时司令最常与父亲说的一句话,是他唯一的心愿,则与喜枝姑娘白头偕老,他便觉得此生无憾。”
陈聪民顿了顿,“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司令家中人多眼杂,变数众多,喜枝姑娘还是被发现了。司令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自愿留守家中数月,恰好老爷子病重,司令便忙于军事,或留在床边照顾。只是思念情切,父亲不忍看司令黯然神伤,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了私送情信的任务。”
“那也是父亲与喜枝姑娘接触最多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父亲发现了喜枝姑娘与往日的不同。他向下人多番打听下才知道,喜枝姑娘有了身孕。”陈聪民摇头叹息,“每当想到这里,父亲总会落泪。他知道喜枝姑娘有孕后,又惊又喜,火速前往宅院告诉司令,希望他能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司令也真如同父亲想的那般充满希望,时不时和他畅享未来的美好人生,还允他孩子生下后,认他当干爸。”
陈聪民笑了笑,“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大宅院里能有什么秘密。喜枝姑娘怀孕一事不胫而走,司令见情况不对,连忙让父亲准备黄金银两,准备带着喜枝姑娘私奔。要知道在当时,逃兵可是大罪,遑论还是司令这般的人物。老爷子自幼偏爱司令,不忍见他这般模样,便立下遗嘱,将家位传授与他,让他光明正大娶喜枝姑娘进门。”
陈聪民沉默了。
他舒了一口气,才缓缓道:“老爷子逝世后,司令的几个哥哥以司令要迎接喜枝姑娘进门冲喜,又孕有一子,双喜临门为由向他敬酒。父亲就站在旁边看着,就在以为要苦尽甘来时,父亲刚送司令回房间,司令就叫住了他。”
“父亲说。”陈聪民喉头滚动了一下,“父亲说司令跟他讲,他喝的那些酒怕是有毒。他活不了了,但是他怕几个兄弟再找喜枝姑娘的麻烦,托父亲务必照顾好她,如果把孩子生下了,千万不要姓钟,以防钟家人找上门,以及拿着那些黄金带着孩子过好日子,遇到个好人,就嫁了吧。”
廖远停的手抖了一下。
他拿起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陈聪民见他这样笑了,“的确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只是……”他的笑转为苦笑,“父亲第一天还能找到喜枝姑娘,哭着跟她说了这番话,第二日他便找不到了,自那以后,喜枝姑娘便消失了。”
廖远停张了张嘴。
陈聪民误以为他的欲言又止是有关轻生,便解释:“喜枝姑娘没有轻生,后来父亲还收到她的信,信上只有十六个字,乃‘孩子已生,六斤六两,母子平安,勿念勿挂’,托他烧给司令。自那时起父亲便知道喜枝姑娘重情而又坚强。父亲一直心有愧疚,觉得当初不该把喜枝姑娘有孕一事告诉司令,也没有完成司令的遗愿。他在世时常常因此郁积于心,成了心病。我与我的哥哥弟弟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司令的大恩大德我们陈家没齿难忘,所以当父亲病逝,这份责任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想,倘若有天我不在了,这份责任便会落在我儿子身上。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我找一找。”
他见廖远停沉默,道:“我知道你和你的父亲最近忙于斗争,你若是帮我找到了,我会从中助力。”
廖远停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找他。
他抿了抿唇,说:“喜枝姑娘还有其他特征吗?”
陈聪民摇头,“太久远了,我只知道父亲不止一次说过当初司令是在彭怀村将喜枝姑娘带走。所以我想如喜枝姑娘般这种重情重义之人,或许不会远去他乡。”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找彭怀村第一书记找人的原因。
廖远停站起身走了几步,他需要消化一下这个冲击。
陈聪民看他的状态,问:“你有顾虑?”
廖远停看向他,说:“或许我可能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
陈聪民一下子站起来:“谁?”
“刘学。”
廖远停勉强扯了个笑,“他原名钟骁意,彭怀村生人,奶奶徐喜枝,今年17岁。”
陈聪民一听,快速道:“快带我去见他。”
廖远停摇头,在陈聪民莫名其妙地目光下道:“他十天前被邓淮绑架,现下落不明。”
陈聪民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重新坐回去,咳嗽了两声,沉思片刻后看向廖远停,“你没骗我?”
廖远停摇头,“他的出生证明以及当年司令送的信还在,我骗不了你。”
陈聪民点头,“邓淮,你们要怎么对付他?”
“他不重要。”廖远停看着他,眼底血丝漫延:“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刘学。”
“他最重要。”